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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布雷斯·扎比尼有轻微的神经衰弱,并不严重,只是偶尔会导致失眠。比如今晚,棕色头发的男孩就于被窝中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闹不清这究竟是因为高尔方才那一声刺耳响亮的呼噜刺破了梦境,还是脑海中德拉科持续了一整天的洋洋得意的面容驱逐了睡眠。
不过这些都并不重要。
男孩再次翻了个身,床腿摩擦地板发出轻微的咯吱声,隔壁被墨绿帷幔遮得严严实实的床铺中传来一声不满的梦呓。布雷斯的动作顿住,他竖起耳朵,直到再听不到声响确定其他三人都已熟睡,才轻手轻脚地翻身爬起来,在黑暗中摸索着穿上袍子套上鞋。
布雷斯往外走去。
熟稔的绕开从自己的四柱床到寝室门口的各种障碍物——小圆桌矮凳和克拉布乱扔的书包、被德拉科挤下床的枕头以及不知道谁丢下在地板上的巧克力蛙包装纸,他的身形毫无停顿,仿若能在黑暗里清晰视物,脚步轻盈,没有惊扰到任何人便顺利走出了寝室。
这是布雷斯的小秘密。
他好像天生在黑暗中就比别人更自在些似的,自一年级起就保持着一旦睡不着就溜出寝室在霍格沃茨城堡里闲逛的习惯,且从未被抓到过。
唯一知道他的特殊爱好的人是他的亲生父亲。那个脾性暴躁的男人曾在他幼时整夜看着他,只为避免淘气的男孩夜半出溜,也曾喝斥过他哪有贵族会热衷于这样鬼鬼祟祟的勾当。只不过一心想要纠正儿子不良习惯的父亲在他还远未长大时便去世了,而扎比尼夫人的世界太过繁花茂盛,把目光放在自己儿子身上的时间非常少。
从寝室走出去,穿过一段走廊便是公共休息室。今天的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较之以往算得上是一片狼藉。
深色地板上散落着各色的纸屑,好几条彩色缎带从天花板无精打采地垂下来,魔力耗尽已暗了色泽,只依稀看得清上面写了些德拉科马尔福万岁之类的字样,空了的黄油啤酒瓶轻轻滚动着,原本放置在壁炉旁的桌椅被搬到一起,上面堆了吃剩的蓝莓派和不安分扭动着的雪球糖宝宝。
这是为了庆祝今天斯莱特林在对赫奇帕奇的魁地奇比赛中大获全胜。
德拉科在他们已经赢了近一百分的时候抓住金色飞贼,不仅漂亮得结束了比赛,更使得他们的总积分顺利超过格兰芬多,自然成了学院英雄,一整晚都被簇拥在人群中央。
壁炉和四边的火把都早已熄灭,休息室里越发阴冷。
布雷斯在休息室中央驻足,想起赢了比赛的金发少年那苍白的尖脸上少了毒汁般的鄙薄而更显得神采飞扬的样子,一时神色有些异样。
但男孩只停顿了一下,便又继续往前走,到公共休息室门口抽出魔杖敲了敲石门把手上那条游动的碧绿小蛇。小蛇昂起头吐了吐信子,打开门,布雷斯闪身出去。
公共休息室之外是一个狭长的地下通道,斯莱特林休息室便是由它一直从霍格沃茨的地窖通到不见天日的黑湖湖底。通道里没有火把灯盏,只有石壁自身发着微微的绿光,总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这里比公共休息室更加潮湿,扑面便是一股咸腥的水汽。布雷斯忍不住抬手用袖子掩住口鼻。那湿气在深夜里显得格外浓重,仿佛要将他的袍子全部浸透一般,也不怪潘西每次走过时都要大呼小叫地抱怨一番。
即便现在外头正是阳春三月,斯莱特林地下室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冷而潮,像是冬天永远都不会过去。
布雷斯并不想抱怨自己的学院,但他得承认有时候他也会觉得那群缺心眼的格兰芬多可以每天傻乐,多半是托了那座塔楼光照时间长的福。
不管怎么样,如果当初萨拉查·斯莱特林选择这样一个地方,是为了磨练学生们的身体和心智的话,他可以说是大获全胜了。起码,干燥咒和温暖咒永远是斯莱特林们的强项,甚至于每个一年级新生都能够熟练掌握。
布雷斯又不经意地想到,德拉科对各种羽毛填充物的疯狂喜爱大概也能由此得到解释,一回到公共休息室他简直一秒都不能离开他的宝贝抱枕,那个被娇宠惯了的大少爷。
通道尽头有一个分岔口。一侧是楼梯,另一边则是条冗长的走廊。走廊的末端紧闭着一扇橡木门,严丝合缝的明确拒绝他人窥探。
——这是斯莱特林院长魔药学教授,斯内普教授的办公室。
可惜这种严防死守的戒备姿态在好奇心面前只会起到反作用,尤其是对于还没有完全学会什么叫谨慎却精力旺盛的青春期少年们来说。
布雷斯也曾经偷偷靠近过,那是上学期的期末,他倒不是觉得自己可以成功从魔药教授那里偷看到期末试卷,但根据教授桌上的书目之类的去猜一猜考试范围还是值得冒险试一试的。
不过他怀疑教授在门口额外布置了防窥探的小玩意。他那次不过略微靠近了一些,便差点被陡然开门的斯内普教授那阴寒犀利的目光钉死在原地。
布雷斯完全没想到这个时间了斯内普教授竟然还没睡,但他反应也很快,迅速转身贴墙躲在走廊折转凹陷的阴影处,心脏砰砰直跳。
黑暗的走廊被办公室内倾泻出来的灯光照亮,布雷斯的感官在紧张中被无限放大,橡木门打开时他问到一些微苦的魔药原料味道,此外竟还有些许湿热蒸汽流泻出来,带着些清新的柠檬味。
幸好那天斯内普教授没有要出来搜寻的意思,布雷斯才算是逃过一劫。但他还是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他觉得自家院长说不定是发现了什么,只是懒得追究。
而自此,布雷斯也将那扇橡木门列为了夜游禁地,他可不想一再挑战教授容忍的底线。
因此现在布雷斯看也不看那条走廊,直接转向通向地面的楼梯,但他不急着马上上去,而是在原地静静等了一会儿。
直到听见费尔奇那双老旧的皮鞋敲击着地面,独特的蹒跚而气急败坏的脚步声在自己头顶响起又渐渐远去,估摸着费尔奇已巡逻过这边,又上楼去检查通向格兰芬多塔楼的必经之路后,布雷斯才不慌不忙地拾级而上。
只是他虽然只在楼梯口停留了一小会儿,水汽就已濡湿了袍角,布雷斯不舒服地舒展了下身体,心中暗骂,这该死的——
话到一半顿住,他有点不知道自己该咒骂什么。身后黑魆魆的通道,常年生火炉却依旧没有多少暖意的公共休息室以及寝室中没有干燥咒就冰凉潮湿让人无法入睡的被褥,这一切固然叫人难以忍受。
但大家却都是这样,一面抱怨种种不舒适,一面却对自己属于斯莱特林学院有着难以形容的自豪。他记得最初来到霍格沃茨的那个晚上,小小的男孩躺在阴冷的床褥中难以入睡,心里却是激动万分的,对自己能得到分院帽的认可进入斯莱特林深以为傲。
布雷斯摇了摇头,把某些徒增烦恼的想法扔出脑袋。他拾级而上,终于来到了地面上。
出了楼道两步之外就是一个小庭院,布雷斯呼吸到了初春干燥温暖的空气,感觉有柔和的风扑在自己脸上,带来泥土的腥气与露水的味道。他不禁微笑起来,感到一阵由衷的轻松自在。
这一时刻是完完全全属于他一个人的。这古老城堡中不再充斥吵吵闹闹的学生,没有高傲自负目空一切的德拉科和潘西,没有愚蠢笨拙叫人不耐的克拉布和高尔,也没有鲁莽冲动有勇无谋的波特、韦斯莱等等等等,连走廊里哐啷作响的旧盔甲都没有了动静,如同陷入睡眠,画框中的中世纪爵士更是响亮地打起了呼噜。
当然,这并不是说夜晚的霍格沃茨一片平静,黑夜有黑夜的秘密。让布雷斯来说,他会觉得自以为隐藏在夜色中的、脱下了白日伪装的,不管是学生、教授还是魔法物品才更接近于真实。
而布雷斯真正的夜游这才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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