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蓝短篇集

　　在漆黑的夜中奔跑，耳畔只余暴雨声和自己绝望的喘息。
　　脸上肆意横流的已经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他停下脚步茫然的扫视了一下四周。夜色苍茫，甚至无法辨别方向。
　　在哪里、在哪里，那个人……明明已经决定了无论如何要带他回去的！
　　少年抬起脸，在下着瓢泼大雨的深夜里爆发出无声的悲鸣。
　　到底在哪里……里包恩……
　　突然有一道闪电划破天幕，他的视野顿时明亮如同白昼。他发现自己站在尸横遍野的中心，浑身染满的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鲜血。右手中拎着的沉重的手枪，顿时冰冷得像是要蔓延进心底。
　　在哪里、到底在哪里……
　　挪动脚步，他借助闪电的照明艰难的向前走去。皮鞋浸透了雨水和鲜血发出沉闷的声响，几个石子被他踢开骨碌碌滚到一边。他绕过一片染血的野花像是展开一帧鲜艳的幕布，在狰狞的白光中少年颓然跪坐下去失却了所有的力气，用鲜血淋漓的双手捂住眼睛，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
　　里包恩……里包恩！！－－

　　忙音
　　里蓝主，其它CP辅有
　　Words by炎sky，To time is over（行匿）
　　诡异向，慎

　　听到细微的敲门声，泽田纲吉头也不抬的开口。
　　“进来吧，蓝波。”
　　直到一叠染血的文件被毫无礼数可言的扔到办公桌上，大空才叹了口气抬起头来。眼前的青年毫不在乎的脱下右手上的皮手套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紧闭的左眼微闭的右眼，却都是一样－－冷到了彻骨。
　　他可以依据多年相处的经验判断来者的身份，可以凭借自身的超直觉感受对方的情绪是否受伤——却仍然无法看透对方的心——尽管明明带着必然而然的伤痛。
　　“任务辛苦了……你似乎还有一个前往威尼斯的两个月的假期，要去么？”
　　泽田纲吉拿起文件一边轻声开口。彭格烈十代的声音温和却悯然，于是对面的雷微笑起来干净却冰冷，他重新戴回手套不顾满手的血污，轻声开口回应了一声。
　　“不用了首领……对我来说没什么必要。”
　　他抬起眼，目光掠过窗户透明的玻璃看向远方。地中海的波涛隐匿在地平线的另一方湿气洇袅，茂密的森林守卫着古老的黑手党以及－－早已去往常世之国的殉职者的墓地。
　　他知道那个人在那里……沉睡着。
　　“可是蓝波，你已经－－”
　　这边大空急切的开口想要提醒他他已经有多久拼命出任务没有休息，却被青年竖起的手掌生生截断。蓝波仍是微微冷笑着话语却恳切。那样的表情太过于让人心痛，于是泽田纲吉垂下眼，再次无可奈何的叹起气来。
　　“不用了首领……阿纲。”蓝波说。“你明白的。”
　　即使过了十年，有时泽田纲吉回忆往事还是会感到后悔。十年战中他们改变了未来，却毫无预料命运之于黑手党究竟还有多么无奈。同伴一个又一个死去或离开，家族的地位纵然仍旧至高无上，他却明白，那些单纯平淡的过往，已经恍若隔世。
　　我明白的……我当然明白！从山本的死到骸的叛逃……从正一最终决定离开到库洛姆前几年的去世！命运将我们从一个深渊推向另一个深渊，我怎么还能保持当年的天真？！
　　他苦笑着眼神黯淡，手指不由的用力攥紧了文件。还有里包恩……所以、所以蓝波你才……！
　　门外顾问的死是在五年前。好不容易复活的他们最终还是没能熬过诅咒的煎熬，一个一个接连死去。泽田纲吉想他的老师那时一定已经有所察觉，所以才会特意领取一份特别危险的任务离开西西里。他想里包恩应该是为了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为了让他避免那可怕的最后一面－－却小看了他自己的恋人不顾一切的可怕决心。
　　五年前雷守从惠灵顿将门外顾问的尸体带回来时，宛如历史重演一样的画面让大空下意识的转头看向身后站着的岚守和云守。狱寺和云雀的表情倒还算淡然，但泽田纲吉看到他们骤然握紧了手指节发白指尖泛青。回过头来他正对上少年冰冷的眼睛，一瞬间和昔日与家庭教师对视时同样的感觉让他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来不及了……这个人已经毁掉了。
　　从心到每一寸的思考，一点一点，终于全部都崩坏殆尽。
　　从那时起蓝波就蜕变成了现在的模样。倒不是说变成强大的杀手是间坏事，能够见证他的成长对于保父的彭格烈十代来说也是一件好事。但这样真的是正确的吗？变成这种局面真的是他的希望吗？
　　痛苦归于宁静。悲伤归于死寂。
　　记忆该归于何方？
　　垂下眼，泽田纲吉轻轻拉开办公桌的抽屉。“蓝波。“他轻声唤。“我这里有一份礼物给你……就当代替那两个月的假期，如何？”
　　终究还是要用到这个。冰冷的黑色木匣躺在手心，还保持着初见时森然的寂静。他还记得把它送给他的雾守临死前微笑的脸。六道骸说感谢你赶在恭弥之前杀了我，这个只能用一次的东西，就当作我作为你的守护者最后的赠礼吧。
　　那是一生只有一次的机会，可以再次见到去往常世的恋人－－尽管也仅仅只是幻术。
　　他不容置疑的把木匣塞到蓝波手中，然后苦笑着意味深长的补充了一句。
　　“……回来吧。”
　　这么多年已经够了，所以……回来吧。
　　我真的不想再失去你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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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将木匣看也不看的直接扔到一边，蓝波松了松衣领坐到沙发上。黑色的匣子骨碌碌滚开不知道触到什么机关突然啪的一声弹来盖子，于是一张细长的白色纸条落出来，颇带了几分恶作剧的意味。
　　恐怕又是六道骸的东西吧。青年疲倦的扶着额这样想。他曾经在好几年前看到大空以同样的动作递给云雀一个几乎相同的木匣，只不过那个匣子上刻满了盛开的樱花，远比这一个要华美精致得多。
　　然后，仅仅只是打开匣子看了一眼，云雀就保持着那样的姿势呆在原地，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
　　没有人知道那里面放了什么，却又是所有人都可以猜到那里面有什么。那个沉寂在黑暗中的妖魅男子唯一的眷恋，一生最挚爱的是孤高的云，甚至不惜以死来成全他的自由。那个珍贵的遗物，大概就是他到最后来不及表达出的所有爱意吧。
　　……那么这个又是什么呢？
　　叹了口气，蓝波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拾起了纸条。被称为雷之帝王的青年动作沉稳优雅，早已看不出当年天真莽撞的模样。轻轻摊开纸条，他凝住目光望去。
　　一连串的数字，是不认识的号码。最后不出所料是骸龙飞凤舞的字体，仿佛可以听到青年邪魅的声音，像是叹息却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愿你有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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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忆中有个来自东方的古老传说，或者是告诉他的人的恶作剧也说不定－－但是蓝波的确记得，有人对他说过，联系常世与现世的灵异电话的故事。
　　在午夜播下特定的号码，如果联通就可以与死去的人对话。就是这样一个简单而耳熟能详的故事。
　　……真是笑话！
　　他嘴角勾起讥讽的弧度，看着手心里的纸条不置可否。怎么可能有那样的事，一通电话就可以再听到那个人的声音？一通电话就可以了却所有的遗憾？开什么玩笑！六道骸你究竟把彭格烈当成了什么？！
　　这种可悲的怜悯，根本不可能改变什么！
　　已经成为历史的时光永不归来。
　　……但是。
　　他干涸的眼睛里突然涌现出泪光，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汹涌成悲伤的海洋。如果能够再听到那个人的声音，哪怕只是最残酷的责骂也好……哪怕只是幻术也好！怎么可能不心甘情愿！！
　　里包恩，我以前有没有对你说过后悔？
　　如果没有遇到你，如果没有爱上你……我的命运不该会变成这样。
　　他颤抖的手指不由伸向沙发旁边的电话，拿起话筒，平时无神的双眼近年来第一次充满期待和紧张的望向墙上“嗒嗒”走动的摆钟。
　　……可是这种心痛却执迷不悟的感觉，除了你再也不会给别人了……
　　我再也不能爱上任何人了。
　　自嘲的笑了笑，他在午夜来临的前十秒将话筒放到耳边，手指按下第一个数字。
　　“嘟－－”电话响过第一声等待，他默默憋住呼吸。
　　明明只是极为短暂的时间，对他来说却像是经过由生到死般漫长。
　　能够成功么？
　　“嘟－－”
　　空气寂静而紧张，他的手心逐渐沁出薄薄的细汗。
　　“铛铛铛铛！！！－－”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宣告了午夜的来临，同时也残忍的宣告了最后的期限。他苦笑着自嘲幻想，慢慢的松开了手指。
　　够了……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那个人再也回不来了……他再也回不来了你知不知道蓝波'波维诺！！
　　就在那千钧一发的瞬间，却是话筒中传出的“叮－－”的一声拉他回神。飞快的把话筒按到耳边，蓝波不知道该如何诉说自己的心情。里包恩里包恩里包恩里包恩……脑海里只有这一个名字刺激着神经，一次又一次的重复：他就在话筒另一边！
　　“……里包恩？”
　　青年用两只手捧着话筒声调哽咽，动作难以置信的小心，祖母绿的眼瞳宛若玻璃易碎。另一边的人并没有回答，但他还是可以听到对方的呼吸，淡到几乎不能察觉的气息，像是在任性的闹脾气。
　　“你又生气了对不对，因为蓝波大人又在任性了……可是里包恩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想你。”
　　他抹了一把眼泪，努力挤出笑容。
　　“蓝波大人现在很厉害哦！我已经不用你帮忙就可以单独完成任务了，门外顾问机构也在帮你管理哦！”
　　“波维诺那边本来想要蓝波大人继承首领的，但是蓝波大人为了彭格烈都拒绝了哦，那么现在里包恩你就没有理由骂我没有觉悟了吧！蓝波大人从来没有再让自己受伤，任务也没有失败过，度假也没有去……蓝波大人那么努力！你知足了吧！”
　　不知不觉之间泪流满面。那个人说过的话，做过的事，突然就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他霸道的拥抱，炽热的呼吸，温柔的吻。对于自己任性的无奈，保护的坚决，还有从未言明的深爱。
　　“我知道，我知道……”青年抽泣着，慢慢低下头用另一只手环住自己，恐惧得如同一尾离水的游鱼。“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杀人，但是也不希望我死去。我知道你不想把我拉进黑手党的世界里，我知道你一直在保护我……”
　　“－－可是里包恩，你有没有顾及过我的感受？你知不知道失去你我根本活不下去！蓝波大人为了你那么多年都坚持过来了！努力变成和你一样无情的人……可是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声音变得嘶哑，他仿佛要把五年来所有的不满一同发泄一样大吼出声。
　　“为什么要抛下我一个人？！你不是说会成为我的支柱的吗？为什么不理我！你到底为什么不回答我？！到底为什－－”
　　突然停下来，蓝波听见自己的急速的喘息回荡在耳边，空荡荡的，像是放下了什么又像是缺少了什么东西。
　　他茫然的移开话筒投注过眼神，另一边仍旧没有任何声音传来。于是片刻之后蓝波突然露出微笑，紧接着又变成疯狂的大笑。他用手背盖住眼睛，一行水痕仍然滑过脸颊顺着下巴滴落，悲伤的气息沉重得可怕。
　　怎么忘记了……不过是骗人的，只不过是六道骸那个混蛋的幻术而已！死去的人是回不来的！这一点不管到了哪一个世界都是相同。
　　摇摇头打算放回话筒，蓝波突然感觉到从未有过的疲惫。他的心早已千疮百孔再经不起折磨，又何必再为了一个可笑的幻术，浪费自己的时间呢。
　　只是在话筒搁上的一瞬间，在他失神的前一秒。他听到话筒里传来无奈的叹息格外熟悉，紧接着就是一句轻到不能再轻的“蠢牛”－－这一次，绝对没有再听错。
　　话筒“啪”一声落到地上，传来一片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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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泽田纲吉推开门走进雷守办公室，轻手轻脚的拿走了那张纸条和那个木匣。
　　这是只能一次的愿望，的确很值得人去遐想。然而大空只看到自家雷守睡在沙发上用手挡住脸颊，满脸的泪痕却根本无法遮掩。
　　……失败了？
　　摇摇头否认自己刚才的想法，骸的幻术根本可以谈得上完美。虽然蓝波可能会因为是幻术而心生失望，但也不至于看不到吧。
　　－－他不知道的是，再完美的幻觉也会随着施术者的离世而消失，骸给他的，根本就是一场出于报复的可笑骗局。从来没有的事物欺骗了自己，一切不过如同对方所留是美梦一场毫无价值。
　　有的，只有最残酷的真像－－从希望的听筒里传出的，只有一夜的忙音。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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