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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鹿之盟
酒过三巡,孙策忽然问道:“阿瑜,此番到丹阳来,当不止是探望周伯父这么简单吧。”周瑜抬眼看向孙策,虽是疑问的语气,眼神中却带着不容否定的神色。周瑜放下手中酒盏,不置可否,只是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孙策见他不答话,站起身来倚在栏杆上道:“如今天下大乱,这丹阳却还算安稳,你可知为何?”周瑜仍不回答,只是用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孙策。孙策一笑,点了点头道:“你叔父任丹阳太守已有数年,而我舅舅亦驻军在此,‘丹阳山险,民多果劲,好武习战,高尚气力,精兵之地’,舅舅自我来时就如此教导我。江东子弟多悍勇,尤以丹阳为最,他们二人同为袁公麾下,在此小心经营了多年,才有了如今的丹阳军。若非有如此悍勇的铁军驻扎在此,只怕早有人向这好地方下手了。实话说,除了我父亲手里的人马,我舅舅手中的丹阳军便是我孙氏的元气所在。以此推论,你叔父手中的人马应当就是你们周氏的精锐。”
周瑜心中一动,他此来确有其他目的,但此事隐秘,除了他父亲和叔父二人,并无其他人知道,此时孙策所言虽不全中亦不远矣。他向来遇事三思,除了父兄之外,更是少言兵事,若不是知道孙策为人,而他又将自家军情说出,他便要想想孙策此言的用意,不过转念一想,便知道为何,无非是二人同为家族继承者,处境相同罢了,当下也不遮掩:“若我所料不错,咱们俩来这的目的应是一样,‘募军’。”孙策见话已说开,哈哈一笑道:“我有个点子,反正都是招兵买马,咱们既然是兄弟,各干各的倒不如合在一起,日后只需将招来的人马分成两只,咱们两个各领一军便罢。”周瑜一愣,他如此提议便是要将孙周两家彻底绑在一起了,于是沉吟不语。
孙策又道:“记得我那天说过,等咱养好了伤还去射鹿么?”周瑜见他语出突然,似是明白了他的弦外之音,一扯嘴角,露出个灿烂的笑容,站起身来。
“阿瑜,可愿同我逐鹿中原,一争天下。这一次的射鹿之约你可敢应?”孙策少有的流露出睥睨天下的神色,。
“有何不敢,与君并肩沙场,与天下诸侯一争长短方才快意。瑜从来言出必行,今日之诺,余生不背。”此时的周瑜敛去平日的温润,如同宝剑出鞘,锋芒毕露。
二人一击掌,相视而笑。此时自是少年意气,仗着一腔豪情,气吞山河,杯酒间就定下了这千金盟誓。
盟誓已定,二人便于募兵一事细谈起来。
“说起这募兵,还真不是说说这么简单,我听说先前有许多势力想要把手伸到这里来,结果都是碰了一鼻子灰,舅舅他们也是多年经营才募得万余人,已是十分不易。”孙策一口饮尽碗中的酒,有些为难道。
“山民悍勇又皆是外族,比之在中原腹地是要艰难些。只不过先前那些个来募兵的都无功而返,这里面未尝没有我们两家的手笔。你想想,你舅舅与我叔父在此多年,好不容易将这块地方抓在手里,又哪里容得下其他人分一杯羹呢。”周瑜徐徐道来。“此事我们两个在这想破了头也没个头绪,倒不如各自回家请教一番,到底是老马识途。”
一番长谈已是夕阳西下,周瑜别了孙策回府。刚进门就见周南一脸苦相道:“公子,二老爷回来许久了,这会在书房等着呢。”这言下之意便是,周尚回来不见他人这会等得火大了。周瑜这才想起今日出门已有一整日,而周尚只怕是记挂着自己,巡了营便策马回府。
周瑜疾步进了书房,见周尚伏于案前正不知道看着什么,看得十分仔细,神情中带着赞赏。听见周瑜进来,摆摆手叫他不用行礼,只叫他过来案前。周瑜走到近前一看,原来案上摆着的皆是自己晨起看书所记的心得,他面上有两分不好意思,这不过随手写写,想是仆役收了又不知道该不该扔便摆到书房来了,只好道:“我闲来无事,随手写的,叔父无需认真。”
周尚是个从不讲虚文的,拍拍桌上的东西道:“别给我来这一套,你小子从小心思就重,没头没脑的东西你能写出来,我知道你是个能打仗的材料。原本想让你多休养几日,你倒是个闲不住的,不让你入营,你就在这给我写募兵条陈。十几岁的小娃,日子还长呢!”
周瑜知道他这是恼自己不省心,想想又道:“叔父,那孙策虽不曾正式领兵,可手下也有不少军士,以狩猎为名江东往来各地,那小霸王的名头也是有些声望了。我如今可是逊人一筹了。”
不提孙策还好,一提他倒让周尚想起今日之事,又闻到周瑜身上竟有酒味,他有些着恼道:“孙策这小子倒不知道太守府的大门朝哪开了,说了不许来找你,他倒还翻墙入户。这还不止,伤还没好利索,在外面瞎逛一整天,还敢给我喝酒。那老吴还管不管他外甥了。还小霸王,这名头十分里有五分是看的不过是孙文台的面子,这小子哪里就成什么气候了。”
周瑜哪里不了解周尚的脾气,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看着发火其实不过是嘴头上说说而已,要真看不上孙策,太守府的守卫早把他从墙头踹下来了。只是这会,他想着中午在酒楼发生的事,突然觉得心里重了一重,那时只觉得一时快意,可现在看着叔父,他却有些说不出口。家族的命运第一次被自己所左右了。
半晌,他只听得自己轻轻的说道:“叔父,我答应和孙氏结盟了。”
周尚愣了一愣,心境也沉了几分。看着周瑜渐渐有些沉重的脸色,好一会才说道:“不必担心,周家总要迈出这一步的,从前老爷子赞过你是个能兴家的,你选的也就是老天爷帮周家选的。也罢,你回去准备准备,明天就入营吧。”
若是说初离家时,周瑜的心境是有些轻松,还有一丝从此能够一展抱负的快意从容;此刻,更多的却是沉重。担起一族命运的沉重感挥之不去,而且他清楚的知道这种感觉从此不会离他而去,只会一点点的沉淀在他心里。但他绝不会允许这样的感觉表现在他脸上,他会用同往日一样温润的微笑将这种感觉好好的掩盖起来。周瑜慢慢的在月光下走着,几代周氏家主的影子浮现在他脑海里,从这一刻起,他就负上了同他们一样的责任。
他又想起了一个人,孙策。那个同样承担着家族命运的人,那样没心没肺的大笑下,是否也掩盖着这样的沉重呢?那张总是无所谓的笑脸是否和自己一样,也是一张无懈可击的面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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