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王戏涟

　　小屋瞬间一亮，门帘被拉开。

　　‘嗖，嗖。’一股寒风吹进屋来，好像脑袋清醒了些，侧头，看到苒载一双冷冽暴怒的目光。

　　“唉？苒载？”我有点吃惊，哭音未收，断断续续地喊他名字，他怎么会在这里。

　　苒载两步走来，瞧瞧我躺在床上，任由张婶掰开的双腿，还好，裤带还没解开，我此时是这么想的。

　　张婶明显吓倒了，她个子不高，瘦小的妇人一见这铁铜般的男人，尤其对上这红通发怒的双眸，张婶虽害怕，下一刻也平静了心情。

　　她口里喃喃道：“公子，月份已大，吃药滑不干净。”

　　苒载身子一颤，也不接话，一把将我抱起，招呼也不打一声。

　　等我反应过来，已将我放到铺外马车里，他什么话也不说，上车就驾驶而去。

　　此刻情绪杂乱交错，脑里一片空白，无法思考，苒载怎么又回来了，不是放过我了吗，难道他回头想想，实难回去交差，又后悔了不成？

　　反正横坚也打不过他，我也没打算从他手里跑掉，因为想从他手里跑掉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任由他去吧。

　　马车左转右转，停在一处背街小巷，苒载一把翻开门帘，闪身就进了马车。

　　车体很小，不能装货，三天来他都在外驾车，除了偶尔抬帘瞧瞧我，从未进来过，他此时一进来，顿时与我挨了个紧凑。

　　我闻到他一身泥土和草屑的味道，咽了咽口水问道：“你反悔啦，又来杀我对不对？”

　　他一把紧抓着我手臂上的袖子，力气很大，估计他一用力，这只手臂就要折断，他一双红眸里满是怒火。

　　“你疯了吗，可知那样做的后果？”

　　哦，原来他要问这个事。

　　面对生气的人，我不能生气，此刻也生不了气。

　　“知道，结果有四种可能。”接着镇定道：“第一种，平安顺利，流几天血就好了；第二种，大出血，终身不能生育；第三种，出血不止，虽然保命，但脑部缺血会变成植物人；第四种，今天就把命交待在那里了。”

　　估计他听不懂什么叫植物人，正准备将什么叫植物人解释一翻，他就打断：“那你为何还要做。”

　　“为何？”我挑挑眉毛，说得理所当然：“我一个女子，上哪里挣钱生养孩子？”

　　本来可以长篇大论的跟他讨论一下什么叫私生子，没有继承权，没有父爱之类的话题，又觉得眼下这个气氛不适合谈这个，这跟他要杀我的事没有丝毫关系。

　　他瞧我的眼神像瞧妖怪一般。

　　“怀胎十月到孩子两岁以前，总共有近三年时间，我都没法工作，没工作就没饭吃。”

　　想起刚才那个陈家娘子和她怀里的早夭小儿，又一阵难过：“生孩子要钱，孩子看病也要钱，请保拇带孩子还要钱……”

　　想他家厚这么丰厚，家族产业遍地开花，估计从未担心过没钱用的感觉。

　　“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我摸出那只翠玉蝶道：“除了这辆马车，就是这个玉蝶，我身上一个铜板也没有，晚上住哪里都不知道。”

　　他牙关一咬，闭上眼。

　　沉默一阵后依然血红着双眸恨上来，淡淡吐出五个字。

　　“虎毒不食子。”

　　我一怔，显然他根本不信，他认为我说没钱只是个借口。

　　心里自嘲一笑，成长经历不同，价值观有差异，我能理解，却没由来的升起一股恨意，在他眼里我今日的行为比老虎还狠毒。

　　我此刻的语气很冷淡：“你说得很对，虎毒不食子，我比老虎还狠毒对吧？”再寒心道：“可一个母亲处在什么情况下，才会杀自己的孩子呢？”

　　我丢给他一个可怜的微笑，是的，没有比我这个准妈妈更可怜的人了。

　　“例如，当有兔子感受到危险的时候，兔子妈妈作出的反应是有条不紊地将它的几个孩子逐个吃掉。”

　　“有的动物，尤其是第一次当母亲的，它们的安全感受到威胁，它认为没办法保孩子的时候，就会咬死孩子”

　　男人就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难道真以为留个种，就会出现几年后女人单身一人带着孩子上门认爹的事吗？

　　想着刚才张婶的那几把工具，又是一阵胆颤心惊：“一想到那小刀要伸进我身体，割掉自己的孩子，难道我不害怕吗，我一直都很胆小的。”

　　鼻子为何这么点酸，喉里有什么凝咽住，我吸着鼻子顿了顿，争气点呀，千万别流泪。

　　“孩子在肚子里也是有感觉的，小刀伸进子宫的时候，她会本能的侧过头去，她虽然闭着眼晴看不到，却感觉得到，她会努力回避刀峰，她的表情是很害怕的。”

　　记得当时和东东一起看这部堕胎的记录片时，我吓得躲在东东怀里直哭，东东也吓坏了，那天我们第一次正式谈论关于孩子的话题，我们约定好，要么注意避孕，一但怀上宝宝，决不堕胎。

　　“我不会武功，没有钱，没地方住，丈夫也没有，还背着杀头的罪到处逃命，过着有今天没有明天的日子。”

　　这就是观念不同，他的观念，认为女人不管多幸苦，都该生下孩子，四处讨饭也要把孩子拉扯大，临终前托孤一样把孩子交到父亲手里，来个父子相认抱头痛哭。

　　此刻我不逃避的盯上他的双眼，努力不让那眼框里的泪掉下。

　　“我还能逃多久，两个月，还是半年？”只怕半年都高估了。

　　“我能去哪里，去找他吗？凭我这点本事，还能见到他吗，你以为他是个农夫，身边只有野兔和小鸟吗？可能我刚动这个念头，就会被抓，被抓了会怎么样，凌迟还是鞭刑？”

　　真没骨气，鼻子吸得这么用力，眼泪还是掉下来了，我的声音有些发颤。

　　“与其被折磨至死，不如我自己选择，孩子若要带我走，今天我眼晴闭上了，就不用再睁开了……”

　　怀孕生产，不是眼晴一闭一睁就生下婴儿，孩子的成长，不是只听到哭声，然后底下字幕写上几个字“N年之后……”再镜头转换，一个活拔开朗的孩子跳出来的。

　　我把头抬起来，望着车厢的顶罩，听说抬起头，眼泪会流得慢点。

　　听到自己的声音轻叹口气：“你信也好，不信也摆，我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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