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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夜 云水琴音，舞月京华
辛卯四月，上弦之日
夜幕悄然降临，繁荣富庶的天朝，夜不禁城。大街小巷，灯火辉煌，川流不息。
彩莲阁，京城第一青楼，艳名远播，此刻华灯璀璨，喧嚣热闹，丝竹弦乐，不绝于耳。
咯嗒、咯嗒、咯嗒……一辆看起来不怎么起眼的帆布马车缓缓停在了彩莲阁大门前。
阁中的龟奴小厮训练有素，立马笑呵呵地迎上来，“欢迎光临彩莲阁，几位爷，楼上请～各位贵客来得可算及时，百花莲池的歌舞表演就快开始了，几位爷，快快楼上请！”
小厮满脸笑容，尽管那辆帆布马车看起来很普通，尽管那几位客人身体粗犷、长相吓人，尤其是那个走在最前面、满脸络腮胡子的壮士！他虽然有一双很好看的琉璃凤目，但是深沉遒劲的眼神仿佛能把人看穿，恐怕也是一个厉害人物，咱们不能轻视怠慢了任何一个客人！
“嗯，我们自己上去，你不用跟着了！这是赏钱，先下去吧，有事我们会叫你！”
“欸，好的，几位客人，如有什么需要，只要招呼一声即可，那小人就先退下了～”小厮说话游刃有余，一路表现得毕恭毕敬，最后笑呵呵地离开阁楼，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清水浮动，琉璃岑榭，香红满地，彩莲阁一片金碧辉煌，飘渺似人间仙境。
彩莲阁小厮一走，侍卫小丁笑呵呵地走在前方，“爷，您不知道啊，上个月的今晚您一直呆在飞雪阁不出来，可是活生生错过了一场盛世华美、精彩绝伦的好戏呢……”
几人拐角走上三楼，小丁继续乐呵道，“说起彩莲阁的歌舞啊，那可就厉害了～它可是咱们整个京城最为出名的歌舞表演，四海皆知，举世闻名，吸引了天下无数风流人物。
彩莲阁逢月初七举办一次歌舞盛会，初三开始预订，只有出价前百位的客人才能有幸坐在这里赏析！每场风格迥然不同，瑶台是凌霄清霜四位姑娘，轻盈腰舞，红袖拂雪……”
几人靠近屏风处坐下，李青倚栏而望，帘外一湾清水，暗香浮动，小丁凑近解释道，“爷，那就是闻名遐迩的百花莲池，她们就在莲花中央跳舞，那可真是凤歌鸾舞……”
小甲在一旁警告地看了眼：小丁，一个大男人别那么啰哩啰嗦，爷自己有眼可以看！
小丁笑嘻嘻地闭了嘴，回头瞧见另外两个侍卫非常沉默，像冰雕一样坐在那里，于是悄悄地慢慢凑过去……但还没接近呢，就听到那两人冰冷的异口同声，“小丁，别惹我们！”
切，他们两人真无趣，小丁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小甲在一旁暗自嘲笑……
李青没有理会身旁的暗流涌动，沉肃着一张脸，若有若无的视线一直落在前方。自踏入采莲阁伊始，他就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心中有些郁郁……上个月第一次来过这里，接下来的每个夜晚李青都会来逛逛彩莲阁，而飞雪阁是他必去的一个地方。
然而李青每回都是尽兴而来，败兴而归，一颗淡淡期待的心也渐渐冷却下来。这一个月快过去了，他再也没有见到那个神秘女子，总是让人有些难以释怀。
其实彩莲阁也就这么大，想要找到人也很容易，尤其是一个齐耳短发的怪异女子。
李青没有刻意派人去查探她的来历，心想两个人也许是有些缘分，结果却有些失望。
百花莲池，曼珠雨帘，柳荫画屏，琴弦一挑，悠扬响起，彩莲阁的闹腾也倏然安静。
李青收回心神，凝望清水湾湾，不知何时，莲池百花齐放，暗香四溢，空中缓缓飘落下一道绯红色的轻纱玉帘，随之而来的是漫天轻盈的白色雪花，洋洋洒洒地飞舞着……
空灵的琴声入耳，时而清脆如黄莺出谷，时而婉转如呢喃私语，时而舒缓如清风明月，时而激昂如草原奔腾。如水的琴声缓缓流敞心灵，三层阁楼，几乎所有人屏息凝听。
莲池中央，绯红色的轻纱飘舞，帘卷西风，那一瞬间，华灯璀璨的彩莲阁变得有些不真实。听客们置身其中，彷如踏入了一个如梦似幻的人间仙境，飘渺空灵。
突然，悠扬琴声戛然而止，阁楼的客人瞬间梦醒，暗叹：好个彩莲阁，出场别具心裁！
就在这时，一条如梦似幻的轻纱彩带飘然穿过百花莲池，白雪玉足，轻踩丝带，铃铛叮铃响，一个妙曼女子翩跹而落，淡淡的粉色衣纱裹身，拖迤的裙摆，如月光流华轻泻于地。
彩莲阁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莲台中央那个踏雪而来的舞女，清风习习吹来，丝带飞扬，红帘轻卷，悄然收起。众人眼中一片惊艳：美眸顾盼溢流彩，朱唇微翘笑清浅。
……舞动，袖影弄轻雪；乐响，琴弦落宫商。
女子体态纤美，轻盈如燕，华丽旋身，空中翻飞，灵动彷如展翅欲飞的蝴蝶；
琴声美妙动听，清灵如水，大弦嘈嘈，小弦切切，干净仿佛塞外悠远的天空。
百花莲池，琴师舞女珠联璧合，艳丽的风情跃然而出——舞女纤纤玉手，长袖轻扬；雪白玉足，灵音跳跃；和着美妙动听的琴声，女子在漫天的飞雪中翩跹起舞。翩若惊鸿，宛若游龙，皎皎兮似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回风之流雪。三千青丝，风中纷飞，挽迤流泻的裙摆飘扬，凌空而跃的轻盈，好似一个乘风欲飞的仙女……云水琴音，舞影京华！
一曲终了，全场寂静，大家还没缓过神，清悦的琴声突然变换曲风，三女飘然散花而出。
一女手抱琵琶，灵动得仿若翩跹起舞的飞天神女；一女手挥彩丝，飘逸得犹如漫天轻盈的飞雪玉花；一女手持玉箫，清雅得仿佛步步生莲的百花仙子；莲池中央的舞女迎风旋舞……
莲花池央，琴声悠扬悦耳，四女散花，轻移莲步，妙曼旋身，彩丝飞舞，琵琶和乐，玉箫吹笙……妙曼的舞姿，仙影憧憧，红袖流觞，清歌吟唱：
＾＾＾＾＾＾＾＾＾＾＾＾一处繁华一页笺
＾＾＾＾＾＾＾＾＾＾＾＾一笔前缘一缕烟
＾＾＾＾＾＾＾＾＾＾＾＾碧痕啼碎沉香梦
＾＾＾＾＾＾＾＾＾＾＾＾白发遗恨上阳篇
＾＾＾＾＾＾＾＾＾＾＾＾解语红拂筝筝叹
＾＾＾＾＾＾＾＾＾＾＾＾惊霜宝剑飒飒寒
＾＾＾＾＾＾＾＾＾＾＾＾须眉自古丹青卷
＾＾＾＾＾＾＾＾＾＾＾＾弃珠飘零沧海间………
那一刻的琼瑶莲池，百花齐放，玲珑袖影，舞衣翩跹。凌霄清霜四位姑娘好像是落入凡间的九天玄女，在漫天雪花胜景中，舞一曲天下人间、绝无仅有的飞雪玉花之舞……
众人忍不住惊赞出声，好一场彩莲阁华诞：霓裳羽衣舞盛世，燕鸿花影动京华！
拨弦一指落思长，琴声悠然而止，花弄影，轻流散，一场盛世华丽的歌舞表演结束了。
而彩莲阁的客人仍震撼于它的倾世倾城，沉迷于它的华美不可自拔。三层阁楼的气氛一时有些寂然，等到大家都回过神来后，顿时响起了一阵热情的掌声。
而彩莲阁的三楼倚栏，李青凤目闪过一丝幽亮，“一舞倾城，彩莲阁果然名不虚传……”
小丁听到李青的喃喃自语，连忙凑近道，“爷，这一场飞雪玉花之舞，您觉得如何？”
李青没有回身，淡淡点头，“还好，不错！”脸上的神情已恢复了先前的清俊漠然。
小丁郁闷了，暗自挑眉，这么精彩绝伦的舞艺在爷眼里只得四个字——还好，不错？
这时，小甲难得主动地靠近，问道，“小丁，凌霄清霜四位姑娘，下面哪个是哪个？”
话一出口，另外两个侍卫也看向小丁，小丁颇为得意地笑了，“这个啊，我当然知道啦！她们可是彩莲阁最为引人注目的四姑娘，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当然，她们的舞跳得更好看！”说话间目光转向李青，发现他仍然一副兴趣缺缺的冷淡模样，小丁一点儿热情之火熄灭了。
见小丁有些发愣，两个冰雕似的侍卫异口同声地警告道，“别卖关子，要说快说！”
“诶诶诶，你们别急嘛，我说就是了～”小丁见平时唯爷是命的小甲也挂念此事，心中禁不住好笑，“凌霄清霜四位姑娘的名字与风花雪月挂钩，她们分别是风凌、花霄、雪清、月霜。而我们刚才看到的第一个出场的就是雪清姑娘，轻盈如燕；手抱琵琶的是花霄姑娘，热情洋溢；手持玉箫的是月霜姑娘，冰清玉洁；最后一个挥舞彩带的风凌姑娘，妖媚风情……”
小丁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堆四位姑娘的事，最后满怀好奇地眨眼，“给我快说说，你们几个分别看上了哪个？她们的身价可不低哦～”一回头发现李青也看向自己，小丁立马补充道，“当然了，你们谁都不能跟爷争！呵呵，爷，你觉得哪个好些，要不要——”
“不用，你们想要的话就自己去争取吧，我去飞雪阁！”李青淡淡地说完，转身就往飞雪阁的方向走去，四侍卫默然相望。而李青临出门的一刻，突然回首，“这里是京城，不是边疆军营。你们可以随意，但也要约束自律。记住，不许给我惹是生非！”
“爷，为防万一，我们要跟着您！”两个冰雕侍卫急忙跟上李青的步伐。
剩下的两个人互视一眼，小甲立刻动身“我看，我们还是走吧～”小甲说完也离开了。
小丁神情郁闷，爷怎么说走就走啊，他还想着今晚的安排呢，无可奈何，唯有跟上。
飞雪阁的楼梯口，李青突然转身问小丁，“你可知道隐在屏风后的弹琴之人是谁？”
“呃，这个，我不知道啊～”小丁有些愣然，眼神不解地抓了抓后脑勺，“凌霄清霜四位姑娘貌美如仙，舞姿美妙，几乎所有人都被迷了眼。我想没人会去关注那个琴师吧？”
李青颇有深意道，“此人不简单，精通乐律，琴艺高超。一场飞雪玉花之舞，悠扬的琴声能默契配合青女的舞姿，音随意转，以臻化境，引人入胜。嗯，这名琴师很厉害！”
身后，小丁掐指数了数，吃惊道，“哇哇哇，爷，您今晚破例说了好长一段话啊！不过好像都是赞叹那个琴师的～”他郁闷地看着李青，爷，您怎么就不赞赞那四个仙女呢～
“爷，要我去查一下那名琴师的来历吗？”小甲默默跟着李青，总是想爷心中所想。
李青顿了顿，“不用！”飞雪阁已到，李青推门而入，顺便吩咐道，“你们几个留在外面！”
“是！”四个侍卫齐声答道，随后默默互视一眼，都看到了各人眼中的淡淡好奇，这个飞雪阁是爷每晚必来的地方，众人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爷为何要来此处。
“哎，不得不说，我越来越佩服爷了，居然能听懂琴声，那个琴师真有那么厉害吗？”
“小丁，爷说厉害就厉害，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爷懂的东西可比咱们多了去。”
“嗯，呐，小甲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为何爷每次来都要呆在飞雪阁？”
“……小丁，你能不能别整天琢磨人，好奇心害死猫，少管爷的事！”
“那是因为爷最近总是冷着一张脸，冰冻三尺莫近，我能不好奇吗？肯定是上个月，那晚的飞雪阁究竟发生了何事，爷似乎一直在惦念着什么人……”
“小点声吧，爷就在里面呢，肯定能听见的！你就不怕，唔？”
“诶诶诶，好吧，我不说，我不说就是了，咱都闭嘴！”
弦月清空，李青举目远眺，飞雪阁之外，入眼尽是黑暗。遥望那个寂寥凄清的小院，某人剑眉微凝，自己肯定是着了疯了，尤其是最近一个月，居然会对一个陌生女人产生那么强烈的执念，甚至慢慢喜欢上这种等待神秘女子出现的感觉，喜欢上站在暗处偷偷观察那个人的感觉。然而，人家根本不认得自己，也许还会因此而生气……
突然，李青狭长的凤眼蓦然一亮，小院曲径通幽处，一个背着大包袱的人影出现了。
李青嘴角忍不住轻扬，先前的那些不愉悦一扫而尽，某些想法也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凤眼深深锁住遥远的人影，抿唇一笑，还好，总算没有辜负我的期待，你终于出现了……
些许时辰后，李青倏然打开房门，剑眉扬起，凤目有神，“甲乙丙丁，听令，回府！”
守门的四大侍卫再次默默互视一眼，齐声答道，“是！”四人紧跟着下楼，彼此在心里暗暗地想道，爷今晚的心情似乎很不错呢，说话的时候嘴角轻翘，表明他此时心情颇好。
李青的确很高兴，原来那个神秘女子并没有消失，只是出现的时间晚了。再仔细回想，也能摸出一些规律，上次是三月初七，这次是四月初七，那下一次会是五月初七吗？
那咱们就拭目以待吧，李青抚摸着满脸的络腮边走边揣测：每个月的初七呢，夜空并没有太明澈的月光，完全可以说是星月暗淡，为何要选如此时辰夜观星象，她究竟想要干什么？
李青扬起嘴角愉悦笑了，只要知道她夜里出来活动的规律就行，咱们以后有的是时间跟她慢慢耗，总是可以摸清楚那个神秘女子夜观星象的目的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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