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调洞里的麻雀

　　马记总算赶在结婚之前在市中心买了一间不大的房子，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小夫妻两个看着相当满意。
　　但是就在婚礼前几天，马记的女朋友在回家的途中被人杀害，警察说是抢劫杀人，手肘以下被斩断，警察在尸体附近找了半天都没能找到。
　　喜事儿顿时变成了丧事儿，他女朋友下葬的那天，马记坐在房间里，看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默不吭声。

　　人虽然死了，但是马记的日子却得照旧。
　　他独自一个人搬进了新房子。
　　主卧的南墙上有个空调洞，马记的女朋友身子虚，不能长期对着空调吹，所以当初装修的时候马记直接让装修师傅在这块地方做了个书橱，小小的很适合放写杂志和书籍。
　　马记是个自由作家，原先写一些都市爱情，后来一个跟他长期合作的编辑某次尝试着问他，要不要试试看写悬疑推理。
　　叼着烟头闷闷地坐在电脑面前，马记偶尔会伸手在键盘上上敲几个字，最后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又给删了。
　　他叹了口气，起身去厨房煮了杯咖啡。
　　重新回到房间的时候马记听到房间里有种“咚咚咚”轻响，仿佛是某种尖锐的东西敲击木头一般的声音，他瞧瞧放下手中的茶杯，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又是“咚咚咚”的轻响。
　　马记顺着声响靠过去，发出声音的地方在空调口处的书橱上。
　　他伸出手，在书橱上扣了几响，声音比“咚咚咚”声略微沉闷一些。
　　接着里面便没了动静。

　　这会儿冬天刚过去没多久，天气依旧有些寒冷，马记喜欢早晨八九点钟的时候打开房间的窗户，然后伏在床边儿晒太阳。
　　屋外的麻雀偶尔叽叽喳喳地飞过。
　　马记眯着眼睛盯着麻雀看，小小的东西却活力四射。
　　当人类逐渐占据动物的生存空间，动物们也开始学着和人类共生。
　　有几只麻雀钻进了隔壁屋子的空调洞里。
　　这时，书橱背后再次发出“咚咚咚”的轻响，像是麻雀用喙在啄着书橱。
　　马记觉得很开心，他的书橱后面住着一只麻雀。
　　天气渐渐转暖，书橱背后的“咚咚咚”声越来越频繁，平日里马记倒是无所谓，只是当他凝神构思小说情节的时候，总会觉得有些恼火，这时候他便会走到书橱前，或拍或敲地提醒小麻雀注意状况。

　　马记将写好的稿子交给编辑，第二天编辑回复说构思太过简单，打回来重写。
　　对着电脑大眼瞪小眼，马记越看越烦躁。
　　书橱后面的“咚咚咚”声如约而至，他照常叼着烟头去拍书橱，之后虽然沉寂了一阵子，但没过多久又发出“咚咚咚”的声音，只是音量比先前要小上一点儿。
　　马记很不可思议地被这个声音安慰了。
　　他体会到自己烦躁的心情逐渐平复。
　　“谢谢。”他看着书橱说道，虽然明知道小麻雀听不懂，也听不见。
　　“咚咚咚”，再次响起，马记觉得这是小麻雀在回复自己。

　　二稿后他的悬疑小说得以出版，马记一直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
　　他在窗台边撒了一些米粒，希望可以借此感谢住在空调洞里的麻雀。
　　呼啦啦的几只飞了过来，一边警惕地看着四周一边啄着那些米粒，马记只是在站门口远远地看着，生怕惊动了他们。
　　不知这些麻雀里面，有没有他的“邻居”。

　　时间转瞬即逝，原先燥热的天气渐渐转为凉爽，书橱后面的“咚咚咚”声日益减少，不知从何时开始，便再也听不见了。
　　马记有内风湿性关节炎，冬天的时候双腿只要稍微一着凉，关节便会疼得不行。
　　犹豫再三，他决定买一台空调。

　　在商场里选购完毕，马记回到家中等着商家送货上门。
　　第二天一早，负责安装的师傅便抬着空调上了门，他们查看了一下马记家里的布局，最后决定顺着原有的空调口在书橱上打一个洞。
　　想着已经许久没有听见小麻雀的动静，对方有可能早已搬迁，马记便同意了。
　　一阵吵杂的电钻声后，原先和空调口的一层木制隔层已经被切了个圆口，马记可以从中看到外面的景致。
　　拿着电钻的师傅惊呼一声，从人字梯上跌了下来，他指着空调口，惊恐地看着马记。
　　马记很是奇怪，他扶好人字梯，缓缓爬上去，凑到空调口前。
　　空调口里，静静地躺着一截白骨，看起来像是谁的左手手骨。
　　白骨的无名指上带着戒指，和马记手上带着的款式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可能只是一个大些一个小些。
　　原来空调口里的不是麻雀。
　　一只敲着书橱的也不是麻雀，而是这截手骨。

　　你回来了么。
　　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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