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完全等待

　　高三二班教室
　　“同学们，大家已经度过了一个漫长的暑假，想必已经考虑和规划好了自己今后的人生道路，你们现在已经是高三的学生了，这也是你们人生最重要的一个转折点，所以大家今后要更加的努力学习啊！”班主任在每学期的开学都免不了要讲一些感人肺腑的话，让大家受益良多！
　　可是，现在我真的很困，昨晚因为在想小妹的事一夜都没有睡好，现在是一点精神也提不起来。多亏了我的座位是个地理位置很好的地方，让我可以逃过班主任的法眼，安心地眯一会儿。只不过我的担心也是多余的，我们班的老师都不会管我的，他们都知道我家的情况，肯定也都很不理解，我到底是为什么要来上学呢？上课的大多数时间我都是眯着眼睛睡觉的，这个样子上学又是何苦呢？是啊，我经常也在问自己，这是何苦呢？我终究是个任性的人。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我觉得自己睡了好久，可就是怎么也醒不过来，我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可就是睁不开，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梦，刚开始觉得有种很美好的感觉，就像是闻到了百合花香的那种感觉，可后来就觉得心里堵得慌，想醒来，可怎么叫，也没人来救我。
　　一阵刺耳的下课铃才把我从万丈深渊给拉了回来！我不禁深深地吸了口气，额头竟渗出一层汗珠。还好是梦！可能是因为我出气的动静太大了，引来前面几位同学的白眼，看看我睡眼惺忪的样子，猜也知道我又上课睡觉了。不过不止是老师们习惯了，他们也早就习惯了，我经常都会上课睡觉，因为晚上为了找一些临时的兼职，常常都会很晚才睡觉。看着他们一个个摇着头，我只好尴尬的笑了笑。
　　不过他们的诧异我也是理解的，谁能想明白一个快要吃不起饭的人，怎么就白白地把钱浪费在学费上呢？可能我是觉得，要是我连学都不上了，那才叫真正的可悲，虽然我知道班上的同学都没把我放在眼里，可是我还是喜欢呆在有人气的教室里，这样我才觉得自己和他们的距离不是那么的远！当然，这也是我自己最奢侈的要求！如果我们家只有小妹一个人念书的话，我们家也不会那么困难，所以说，我是自作孽不可活！
　　快要上课的时候，老师带着一个男生一起进了教室，第一映入我眼帘的是他额头上白白的纱布，纱布？他不是昨天晚上被我撞到的那个男生吗？怎么是他！
　　“同学们，接下来向大家介绍一下我们班来的新同学，段一涵，大家欢迎！”新同学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T恤和一条五分的牛仔裤，再加上脚上的运动鞋，看上去有一种清新的感觉。看看老师笑得花枝乱颤的样子，想必他一定是从哪里转来的优质生。我们班的新同学？也就是说我们会低头不见抬头见了，那医疗费是必须得还给他了，应该不止只包扎一次吧？加上以后换药的钱，肯定对于我来说会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虽然觉得愧疚，但这对于我来说，又会是要脱一层皮的事。
　　在班主任的促使下，班里响起了一阵热烈地掌声。我不情愿地拍了拍手，我是十分想要对他的伤负责到底，可就是不知道他等不等得及我还他的医药费？
　　“大家好，我是段一涵。”他笑笑地向我们打招呼，眼神也不像昨晚那样冷漠，反而多了一丝温暖的感觉。让我有些怀疑他真的是昨天晚上被我撞的那个人吗？
　　班上开始有女同学，开始发出啧啧的声音，昨天晚上都没怎么看清楚他的脸，不过今天看来，他确实长的挺好看的，以我对男生的了解也只有好看与不好看来形容，不过用好看来形容不如用精致来形容他的五官更为贴切…浓浓的眉毛，深深的双眼皮，眼睛像发着光芒一样明亮。挺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再加上高高的个子，真的很像我们班那些女生看的漫画里走出来的人物，还真有些会让人有些想入非非！
　　“一涵同学呀，你选一选你的座位。”老师的眼睛环视了一下全班所有同学。
　　“可是老师，教室里不是只有一个空位置吗？”他望了一眼我旁边用来放清洁用具的空位置，不会吧！
　　“哦，你可以随便选的，老师都给你换，啊！”老师的偏心实在是太过于明显了，引起班上一些同学的嘘声。以前有新同学转来的时候，也是靠后的坐的，不过从来也没人会来坐我旁边这个放清洁用具的座位，除非是经过一次考试考得特别好，那样才有资格向老师提出要换位置的，而今天老师却这样，是会让有些同学不服的，只不过我是怎样都无所谓的，反正我的位置从来就是没变过。
　　“不用了，老师我就坐那儿！”他说着就往我的旁边走了过来，他是要成为我的同桌了吗？我可是自从上高中后就没有同桌了，这个教室的角落根本就没人愿意来坐，这个位置我也整整坐了两年了，这样的角落从来就没有同学说想坐这里。他脑袋没坏吧？
　　“一涵同学，那个位置可是我们一直用来放清洁用具的地方呀，你怎么能坐那儿呢？你再选选吧！随便坐哪儿，老师都给你换！”老师依然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她的偏心昭然若揭！
　　“谢谢老师，我就坐那儿！”虽然他依旧保持着礼貌，但却故意加重了语气，让老师也不好再说什么！
　　老师只好悻悻的说了一句话，“一涵同学，你以后要是什么时候想要换位置了，就告诉老师一声。”
　　我用不解的眼神看着他，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看上去很礼貌，但骨子里却是想要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想要去猜想他心里所想的！
　　他一声不响地坐在我旁边，双眼没有什么焦距，不知道他到底在看着哪里。他的身上有一股烟味夹着一种让人形容不上来的味道，虽然有烟味，但却会让人莫名地有些迷恋这个味道，这就是一般十九岁男生身上的味道吗？
　　“那个，你的伤还好吧？对不起！”我想我还是应该为昨天晚上的事情道歉。
　　“你是说这个？”他指了指自己的额头。
　　“嗯，医药费我会尽快还给你的。”我咬了咬牙，很快又说“那个，我可以分期付款吗？”
　　“医药费？”他竟莫名其妙的噗嗤一声大笑了起来！引得全班同学都转过身来看着我们。
　　“你笑什么？”我有些气恼了，就这么可笑吗？
　　“我是想说，为什么你就这么肯定是你撞的我，而不是我撞的你呢？”他望着我冷冷地笑着。
　　“嗯？可明明就是我没刹住车才撞到你的呀，怎么能说是你撞的我呢？”天下竟有这种拒绝接受医疗费，还想让自己成为肇事者的人？“我会对你的医药费负责的，只不过，我需要一些时间！所以…”
　　“同学，我这样说就是表达我的想法，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谁来为我的伤负责，我受伤是因为自己根本就没把心思放在走路上，所以才会受的伤，我的伤是我自己造成的，所以不用你负什么责！如果这是你欢迎新同学的方式，那这个话题就此打住！”虽然他尽量保持着礼貌，但我能感觉到他对我有些不耐烦。
　　我只是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反过来说，那你的伤是不是也应该由我来负责呢？”他转过身来看着我的手臂，因为昨天晚上擦了红药水的缘故，左手手臂上有一大块红红的印记。
　　“不用！”看着他额头上的伤，还是觉得自己理亏！
　　“所以我们都别说什么要负责任的话了，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他定定地看着我，眼神有些尖锐，仿佛想要把我看穿一样，然后再深深地叹了口气！接着就什么也没说了！我们之间的气氛非常的奇怪，也许是因为我自己离人群太远的关系吧，不懂得该如何和别人相处，连新同学对我也没有好感，突然觉得自己失败得有些一塌糊涂！
　　这就是我和我新同学的初次交谈，不欢而散。虽然我自己是有问题的，但原本来还以为他是个很阳光活泼的男生呢，看上去还蛮礼貌的，但没想到就说这么几句话就不耐烦了！不过这样也好，我也不用费尽心思思考到底要怎样和他相处。他应该比我还要会睡，从班主任离开后，他一节课也没有听就开始睡觉了！可是他总是让我不自觉的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我会忍不住想要看看他到底在干什么。这可能是因为有了新同桌后，会莫名其妙的对他产生好奇心吧？
　　可是我总觉得他肯定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的，感觉怪怪的！
　　新学期的第一天，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本来今天打算回家休息一下，可想想接下来我和小妹的生活费要怎办，我就没什么心思想要休息了！
　　“呀，卓越！真是祝贺呀！你怎么还能来上学呀？我还以为你在哪儿扫大街呢？”我刚走出教室门口，这个讨厌的声音就阴魂不散出现在我的耳边，因为陈佳佳的一句话，其他的几个女生在她旁边装腔作势的假笑着。真是一群永远也长不大的幼稚鬼！
　　“我上不上学好像不关你们的事吧！”我不带任何情绪的说着话，和她们这样的对话真的让我厌恶到至极！
　　“怎么会不关我们的事呢？你这学费里呀，说不定我们中间谁的爸爸还出得有一份力呢！怎么，你那个狐狸妈妈没告诉你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也请你的嘴巴干净一点！不要让我再听到从你的口中说出有关我妈的事，不然，我保证，我会撕烂你的嘴巴！”我眼角轻轻地佻起看着陈佳佳，嘴角扯出一抹狠狠地冷笑！
　　“你妈就是个狐狸精！怎么？不服气？那你就自己回家问问她，也好好看看她到底长没长狐狸尾巴！”陈佳佳说着慢慢把脸靠近我，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我警告过你吧！”我一只手紧紧地勒住陈佳佳的衣领，用力地将她推到墙边。
　　“咳！你这个臭丫头，还不快放手！”她挣扎着甩开我的手，“你们还站着干嘛？还不快来帮忙！”她刚说完，其他几个女生就开始来扯我的头发。
　　我真的是极致厌倦了这样无谓的反击！还不如让她们疯个够！我慢慢地松开了手，也失去了和她们纠缠的力气！我总是以为我不去还击她们，这就会是最后一次，可总是最后一次以后还有最后一次！
　　“你们这些臭丫头还不快住手！我就知道你们这些臭丫头在开学的第一天就不会消停！”楼梯的转角处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聂思琪，你不要以为你是什么女侠，你以为你每次都能救她吗？告诉你，你最好别插手，否则你也会死得很难看！”陈佳佳放开了抓住我头发的手，似乎她并不像她自己所说的那样一点也不怕思琪！
　　“卓越！你是笨蛋吗？为什么傻站着不还手！”思琪走过来推攘着围着我的几个女生，把我从她们的中间拉了出来！
　　“思琪，我们走吧，我不想和她们在这里纠缠不清！”我拉着她的手，转身想要走掉。
　　“站住，你以为我们会这么轻易地就放过你吗？”
　　“那你们还想干嘛？打架吗？”思琪抢先我一步开了口。
　　“好了！我真是受够了！你们到底有完没完！从小到大都这样，你们都不嫌累吗？算我求你们，别再这么幼稚了，可以吗？”我实在是忍无可忍了！我也讨厌自己为什么还在这里和她们浪费时间！
　　“什么？幼稚！卓越，你可别这么嚣张，我也恨自己现在这个样子，都是因为你，因为你们一家的贱人把我变成这个样子的，你是最没资格这样说我的人！现在林子兮也走了，我看还有谁能帮你的忙，还有你，聂思琪，你也别再管人家的闲事了，她妈妈文楚惠欠下的债，我不能把她妈怎么样，那就得卓越来还！你以为卓越是什么好东西呀？和她妈妈一样，都是贱人！”陈佳佳直直地望着我，像是要把我看穿了一样！
　　“可笑！”我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我可从来都没觉得自己欠她们什么债！我是这样想着，但却不由得心虚。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在我的耳边响起，我觉得自己的左脸像火焰在燃烧一样！口腔里泛起一股血腥味，我感觉有液体从自己的嘴角缓缓流出来。
　　这是我妈所能给我的…
　　“陈佳佳，你死定了！”说着思琪就和以陈佳佳为首的那几个女生厮打成一团，只剩我一个人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喂！你们闹够了没有！还不快住手！”段一涵突然出现在了教室门口，还一把抓住了陈佳佳高举着又正准备扇我耳光的右手。
　　“你又是谁呀？怎么就有这么多的人爱管闲事呢？你快走开，不关你的事！”陈佳佳想要挣脱掉自己被抓住的手，但段一涵却更加的使劲，疼得陈佳佳直叫。
　　“叫你们快走，没听见吗？真、的、太、吵、了！”段一涵一把甩开陈佳佳的手，让她没来得及反应，一下就摔在了地上！
　　“卓越，你给我记着，我永远和你没完！”说完她就吆喝着几个女生走掉了！
　　“你们要是再敢碰卓越，我也和你们没完！”思琪也不示弱地喊着！
　　“思琪，不要理她们了。”
　　“别理她们？你看看你的样子，你还要像这样被她们欺负多久！”
　　“别说了！那你说我能怎么办？把她们全都杀了吗？不管我是理或是不理她们，再或者是还击，她们都不曾罢手，我能怎么办！我真的没有力气了！”这究竟是谁的错呢？“还有，以后我的事情你都不要管了，我不希望我的破事儿把你的生活搞得一团糟！我们是什么关系呢？好朋友吗？我想不是！你也不必为了林子兮一句话就时时刻刻把心思放在我身上，你和他都并不欠我的，所以我的事以后都不用你管了！”我说完就狠心地头也不回的走了，对不起、对不起！我的生活只有我自己能负责，又何必把思琪你也拖下水呢！天知道我说是多么在乎你这个朋友！
　　站在原地的是思琪一脸的惊愕的表情和新同学无解的眼神。
　　就这样，我又把我唯一的朋友给弄丢了！思琪，你也像林子兮那样恨我吧！恨得在我的世界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子兮，一个曾经说要一辈子都要保护我的人，还不是只说了几句话就从我的世界里消失得无影无踪。所以我也不敢再指望有谁来保护我来救我，能保护我的只有我自己！
　　钱、钱、钱！就像一张被打湿的纸捂着我的鼻子，压得我无法呼吸！
　　我连小妹的生活费都拿不出来了，却还上着可笑的学！小妹的生活费我要怎样才能给她呢？现在连打工的地方都还没有找到！
　　“卓、越！”又是醉醺醺地声音！
　　“你怎么又喝醉了！”我无法压住自己心里的怒火，大声地对我妈喊着。
　　“是啊，我又喝醉了，呵呵！”她竟不以为然笑了起来，莫名的火苗一下子就从脚底冒了起来，轻易地就把我胸口里的那道门给烧破了。
　　“我和小妹连饭都快没得吃的了，你却整天在外面喝酒打牌！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们的感受！为什么生下我们却又让我们这样无依无靠？”我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大叫起来。
　　“嗯？我们卓越还没吃饭吗？那我来给你做吧！”依旧是那醉醺醺的语气！
　　我站着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我究竟要怎样面对她呢？我恨不得抱着她一起去死，却又时刻担心着她有没有受委屈！就像我不能忍受陈佳佳侮辱她那样！妈，能不能就给我五分钟，让我在你怀里安心的躺一会儿！我真的好想在你的怀里撒撒娇，也好想你能用手来帮我擦擦我眼角的泪水！
　　“哦，妈妈不太会做饭，只会做打卤面，怎么办呢？”说到打卤面的时候她竟失控地哭了起来，让我不知所措。
　　“为什么哭，我问你为什么要哭！你别总是这样，你到底要这样生活到什么时候！”我双手使劲地摇晃着她的肩膀，我讨厌她这样莫名其妙的哭！为什么她总是这样莫名其妙的哭！
　　“不知道、不知道，卓越啊！我真的不知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大颗的眼泪从她的眼睛里滑落出来，让我觉得心慌意乱！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为什么你要对别的男人笑、为什么要让那些男人对你好！为什么你就不能好好的找份工作，安心的生活！我又为什么要忍受陈佳佳她们那样对我，都是因为你！为什么我不能理直气壮地还击她们，因为你，所以我才心虚！去死吧！我们都去死吧！为什么要这样活着！”为了说出这些话，我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你们在干什么？”小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
　　“好啊，就让我去死吧！你们有什么错呢？”说完她就转身走向了厨房，走向了放菜刀的方向，她这个举动把小妹吓坏了，小妹一下子就哭了起来，跑着去把她拉住了！当然她这个举动也把我吓坏了，那一刻我忘记了呼吸，刺骨的冷空气灌满了我整个身体，让我动弹不得！这真的是我想要的吗？那一刻我承认，最终我还是输给了我妈，只要她能留在我们身边，有什么事不能忍受的呢？我已经失去了向她抱怨的资格了，所以，以后不管是什么事我都会忍受，只要你在我们身边就好，以后我也再不敢这样逼你了！
　　我无力地跪在地上，眼泪无声无息地往下流，我妈和小妹也跪在地上，我们一家人哭着抱成一团。
　　深夜，刚才的恐惧感还真实的侵蚀着我，我蜷缩在床上不停的发抖，我是真的害怕了，当这种感觉真正来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根本没有那种能力承受，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的守护我妈和小妹。去逼我妈，无非是让小妹和我都不活了的做法，我也警告自己别再这样做傻事。
　　不知过了多久，在我刚要睡着的时候，我接到曾友谦的电话，说他给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工作的事情解决了，希望以后的事情都会这样顺利！ 其他的事我都不想再去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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