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魄

　　“哎哟……这可怎么办呀。小姐是跑哪儿去了啊。”来者恰是赵芊芊的贴身侍女。
　　说话声与响动声惊醒了赵芊芊，她蓦然回过神，继而用力推开身前的男子。空旻使劲抱着她不松手，只是躲到了槐树后的暗处。
　　直到脚步声远去，空旻方才将怀里缩成一团的女子放出来。
　　“胆子这样小，居然吓成这样。明明是这个性子，还敢女扮男装这么些年。”
　　赵芊芊有些恼，也不知为何，咬了咬唇想说话却是转身欲走。
　　“回来！”空旻拽着她的手臂，又将她揽进怀里，“去哪里？”
　　“我的丫头在找我，我再不回去，她该急了。”
　　“若是日后都见不到了，怎么办？”空旻蓦然开口，眼里是她不敢直视的热度。
　　赵芊芊瞬时都不知道眼睛该放到哪里，她又无意识的去扯腰际的荷包。
　　她的举动终是引起了空旻的好奇。他一把拉过她的手，见是一个荷包，便霸道的自她腰际解开，“看你摸了好几回了，这玩意儿便是你方才回太学拿的东西吧。我倒是要看看，你是回太学拿了什么东西？竟然这么重要。大半夜的鬼鬼祟祟的非得拿回去。”
　　她瞬时羞红脸，可是哪里控得住他的动作。
　　空旻打开荷包后便是一愣，荷包里不过是一片狭长的槐树叶。叶片早已干枯，脉络分明，形状甚是好看。他忽然记起他成亲后初次回太学见到她，她似乎也是拿着一片叶子爱不释手。
　　她涨红了脸，伸手欲夺。空旻却是蓦地沉下来，“这个叶子谁给你的？”他忽然就记起了那个状元郎，莫非是定情信物？
　　“不是，是我自己捡来的。”她还是伸手想拿回叶片。
　　“捡来的，也能藏这么久？你以为我那么好糊弄？”
　　她闻言，却不再有动作，只是垂着眼，睫毛微颤泫然欲飞。
　　夜色如水，月光斑驳，她的声音柔软安静，“槐树叶尖常是圆润，可是那一片，却是狭长纤细，那形状像极了你的眼睛。”她的鬓发在她的侧脸留恋飘飞，身后的丝带，若翅翼，好看的不可思议。
　　她知道他是她的亲姐夫，可是，她在他身边十一年了。
　　一个女子能有多少个年华正好的十一年？在年华正好的岁月里，遇到了愿意倾心的人，是多少闺阁女子都羡慕的事情。她不求能在他身边日夜相伴，只求他能明白她的心。然后，便绝了心思，嫁人。史星恒等了好些年了，她不能再让他等了。
　　空旻定定的望着指尖的叶子，神情却是愈发的温柔。像他的眼睛，才爱不释手么？
　　胸口有什么似乎要溢出来，空旻抱着她，使劲的吻了上去，唇齿交缠，暧昧的喘息不断。迷离间，她听到他说，“芊芊，嫁给我。让我护你一世周全。”
　　一世周全。
　　那一瞬间，她觉得，她是愿意为了这句话去死的。
　　可是，命运是这样爱折腾的，又怎么会放他们俩柔情蜜意？
　　空旻生辰一个月后，皇帝重病，药石罔救。皇宫上下尽是愁色，而一些大臣甚至已经有意无意的暗示空旻准备即位。
　　空旻搜寻天下奇药，却始终无法让病重的皇帝再次清醒过来。燕国自京城到边界，皇榜张贴四处，只求能人异士。
　　八月底，一个双目失明的老人家捻着胡须揭了皇榜。他自称姓宁，五行八卦风水，无一不通。空旻将宁老头接进宫中，宁老头摸了摸皇帝的手心，继而道，“有救。”
　　空旻大喜，这两个字，是他这一个月来听过的最令他高兴的话了。
　　宁老头掐指一算，“十日后是难得的七星连月之日，到京城南边，寻一个命里缺水的女子于十日后嫁入宫中，切记，必须处子。只要那个女子嫁进来，皇上即可醒来。”
　　空旻微微蹙眉，他有些不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可是到了此时此刻，却是不得不试。朝上支持与反对声各成一派。空旻无暇理会，直接便下了命令。那是生他养他的父亲。哪怕只是一线生机，他也要为他老人家抓住机会。
　　于是，皇榜再次贴满京城，凡是京城南边的未婚女子都必须将生辰八字送到宫中。
　　此事非同小可，空旻出动了御林军。
　　两日后，宁老头拄着拐杖，前往空旻殿中。空旻正在书房里看着奏折，见宁老头进来，起身赐座。宁老头也不爱那些个虚礼，只是将手中的纸头递给了空旻，“京城南边命里缺水的女子有三名，一名未婚却已生子，故而不用，一名方才五岁，自然也不合适。唯一适合的，便只有丞相府中幼女，赵芊芊。”
　　赵芊芊。
　　空旻难以置信的看着纸上端端正正的字迹，赵芊芊三字，连着生辰八字写的清清楚楚。他微微眯起眼睛，手中的纸已经被他无意识的捏的起皱。最终，他只是烦躁的将纸揉成一团丢到地上，“赵芊芊一事不得外泄，到此为止了。你给我重新找人。”
　　“回太子，京城南边已经找遍了。只有赵芊芊合适。”
　　“重找。”他淡淡的吐出这两个字，却让宁老头觉得有无限压迫的意味。寻常两个字，重如千斤。

　　“遥兮，你是未曾见到那一日的了溪。生生令人觉得好像能嗜人一般。我躲在那日当值小太监的记忆里，就看着桌前的了溪捏着手里的纸，仿佛恨不得要撕碎了一样。只是这远远不是结局，这件事不过是一个伊始。当日赵芊芊的事，不知是谁将传了出去。第二日，便有传闻说丞相府中幼女赵芊芊便是宁老所说的适嫁之人。若不是那一日朝堂上——”
　　“那赵芊芊，还是嫁过去了吧。”遥兮淡淡的看地上铺陈的杂乱稻草，冷硬的打断了络痕。
　　“嗯，赵芊芊嫁过去了，成了他见一面都需要下跪的人，成了他的后妈……”
　　“不用说下去了，”遥兮浅浅一笑，这样的笑容飘渺的令人觉得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他不是要结魄灯么？我给他便是。”
　　络痕愣住了，“为什么……忽然想交出结魄灯了？”
　　“因为，我想成全他。”遥兮嫣然一笑，却是面色惨白。
　　遥兮扶着墙缓缓起身，捏起食指与大拇指念了个诀，继而，一盏通体晶莹透白的小灯便出现在了遥兮手间。遍布伤痕的手与剔透小巧的小灯，对比的这样明显。
　　“这……便是结魄灯？”络痕满眼的惊异，“竟是这样好看。这么一件小物什竟然可以织魂魄，今日算是见识了。”
　　“这灯现在还不能织魄，结魄灯之前被摔坏了，所以还欠一样东西。”遥兮伸手抚上结魄灯，光滑的触感。
　　“摔坏了？要怎样才能修好呢？是欠了什么东西？”络痕把话问出了口方觉似是问得急了，可是，眼前的遥兮这样苍白黯然的模样，实在是令她心里闷得慌。心口蓦地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来。
　　“结魄灯之前被陆离失手打破，灯芯没了。没有灯芯，结魄灯便不会亮。只有灯亮，结魄灯才能织魂魄。”
　　“要去往何处去找灯芯？”
　　遥兮柔柔一笑，“灯芯？不用找。这里便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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