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蜗牛的拥抱

　　大约半小时后，陆续来了两个男孩。语言动作间一看就跟竹汐甚为熟悉。竹汐拉着路晨上来介绍。
　　“我一个后辈。”竹汐说。
　　路晨看看竹汐，内心顿时就暖暖的。
　　男孩双目精光，眼神在路晨身上一扫，就点头笑。
　　接下来的时间里，路晨只见两个男孩子就完全搞定了与模特沟通、道具、布景、服装、摄影以及后期处理。
　　模特站在布景前，很自然的摆着各种姿势。
　　冬天即使在室内温度也很低，并且摄影棚里也并没有暖气，模特们就这样踩着高跟鞋穿着snail春夏装，摆出美丽姿势。有时候为了追求飘逸效果，旁边还会放一台风扇，的确吹得裙舞飞扬，长发蹁跹。
　　她们那副姿态，让人想要赞美。自信。盛放。
　　路晨低下头去。
　　竹汐怎么会想到要带他来这里……

　　女孩挨着顺序上场，下来的通常冷成一团，哈着手自己找外套披。
　　竹汐穿着水红色低胸礼服裙上场时，路晨只觉得整个摄影棚一亮。李路晨此后一直没有忘记这一幕，即使那种颜色那种款式的裙子在几年之后早已不再流行，他也一直觉得这是见过最漂亮的裙子。
　　如果说之前在杂志上看到竹汐的内衣平面广告路晨还只是惊讶，此时他只能惊叹。
　　饶是短发，在风扇之前也发丝飞扬，看上去利落冷艳，水红色的不规则裁剪长裙则衬得她妖娆无比。
　　镜头后面的男孩子某一刻放下相机对着竹汐沉默，旁边的男孩捅捅他，他才回过神来，略略笑笑，继续拍摄。
　　路晨把视线从衣服移到竹汐脸上。
　　她脸上那种神情。一站在摄像机前，忽然冷魅的让路晨不认识。看上去并无表情，却偏偏让路晨觉得那眼角带着风情，那眉梢染着凌厉，那唇角却有一丝挑逗。
　　路晨又把视线从竹汐脸上移去衣服上。
　　他忽然觉得这些神情极其微妙，好似不是来自竹汐，而是来自那条水红色的裙。
　　那裙子好似活了过来，在冷风里水蛇一样摇摆。

　　后来竹汐换好衣服后，他竟对着她说不出话来。
　　竹汐捏捏他的脸，“傻妞。你今天先只看看吧。”
　　路晨不知自己为何今天心情会如此震动，回去的路上忽然对竹汐喃喃说道，“我第一次觉得，一件衣服，可能是有生命的。”
　　竹汐定定看着他，不久莞尔。

　　李路晨回到咖啡屋忙。有空的时候，他就去休息室上snail的网站。注册了会员却并没有看到模特和衣服的图片。
　　后来想想，觉得可能是怕抄袭模仿，所以不放图片。
　　虽觉得可惜，他还是把公司简介，创始人啊什么的，兴味的看了一遍。
　　在flash宣传广告的最后，路晨看到一段话：
　　因这世界的舞台，女人的灵魂终将演化，一半为男一半为女，生存战斗并且绚烂如花。需要美丽铠甲。Snail，用尽力量，活得漂亮。
　　路晨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
　　直到晚上下班，他还沉浸在一种莫名的情绪里。

　　走出来锁好了门，不自觉的伸个懒腰，忽闻摩托声发动机的嗡嗡声。路晨心脏一下子急速跳起来。他四处观望，并且轻易发现了马路对面那台车。
　　车上的人忽然取下了头盔，卷曲的头发在路灯下散发着异样颜色。他的左眼戴着一个黑色眼罩。正定定的看向路晨。手握车把旋转换挡，机车嘶鸣声更甚。
　　路晨转身拔腿就跑，才跑出一步却忽的被人截住手臂。吓得他闷着声闭着眼。
　　路晨觉得那人虽攥住他手臂却没用蛮力，并且动也不动，于是睁眼抬头，才看清眼前人。
　　瞿风见他鸵鸟一般的样子，竟嗤嗤笑了两笑。
　　路晨一颗心回归，转头再看马路对面，已不见机动车身影。

　　两个人隔着一步并排走。站在公交车站等车，中间也隔着一步。末班车人不算多，不过只有一个空位。
　　瞿风拉他坐下，然后站在旁边，一直手放在椅背上。就这样路晨觉得自己像坐在他怀里似的，大气不敢喘。
　　两三站后陆续很多人下车。瞿风拉着他去了后面双排座坐。
　　后面车厢较低，两个个头超过180的人长腿无处安放，蜷缩着，车子左摇右晃，两个人的腿忽然轻轻撞在一起，贴着。
　　暖暖的。没有人移开。就默默的贴着。
　　路晨觉得仿佛从那里开始热气源源不断，热的他脸渐渐开始发烫。偷偷瞥一眼瞿风，神色自若，看向前方。路晨只好转头看车窗外。
　　任凭车子左摇右晃，那轻轻贴在一起的两条腿也没有被分开。

　　不久之后下了车。两个人又隔着一步走路。
　　离租房子的小区已经没多远。偏偏两人就是走的慢。
　　有时候手臂也能碰一下。却俱都插了手进裤袋。
　　路晨嗫嚅了半天，觉得两个人谁都不说话实在难受，于是开口，“你来接我？”说完又恨不能咬掉舌头。说这个干嘛。
　　谁知瞿风却“嗯”了一声。
　　两个人继续没话说。

　　终于走回了小区，路晨脚步加速，开门禁、上楼、开门，然后跑去自己房间，关上了门。
　　静静的听着瞿风进来关门，换拖鞋，开冰箱喝水，然后拖着拖鞋回自己房间，关门。
　　然后路晨又等了几分钟，才轻轻开门，走去客厅拿水喝。
　　一夜无梦。第二天他起床时，瞿风早已去了实验室。
　　路晨有些失望。本来还计划早起煮点粥啊什么的。

　　竹汐来到店里后，给了路晨一张卡。
　　路晨看着上面“听课证”三个字，讶异。
　　竹汐捞了一玻璃杯冰块一边往里加热水，一边对他说，“是个模特培训公司。朋友开的。弄了个听课证给你。”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气喘吁吁接着说，“李路晨，我觉得你可以往这条路上走。当然也不一定能赚到钱。试不试在你。”
　　路晨说了声谢谢没有下文。

　　其实他不可能去。
　　去听课浪费打工的时间。他现在恨不能一个人当十个人用。听课又没有收入。况且做平面模特给人家拍照？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想要站在镜头前面。
　　他随手把听课证塞在牛仔裤袋里。
　　想要随便忘掉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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