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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脑残
华颜的记忆是从一柄雪亮的剑开始的。
执剑的人眼里充盈着刻骨的恨意,一剑如闪电一般穿破黑夜的寂静呜咽而来,直指她的心脏,附赠执剑人寒冷如冰的声音:“魔头,你的死期到了——!”
华颜的思绪还没跟上,眼睁睁看着剑尖几乎要戳到自己鼻子了,才颤颤悠悠道:“我……我……我不是……”
眼前一片黑暗。她未完的话卡在了黑暗中,再也没能接下去。只留下一颗颤抖的小灵魂在风中飘摇: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是魔头了?我我我……
我不知道,我是谁。
*
房屋外头的阳光洒进房间的时候,华颜还坐在床上发呆,一点一点,小心的呼吸着房间里飘荡的淡淡的熏香味儿。诡异的感觉充斥着身体的每一处,头有些痛,身上微微泛软。她锤了捶麻木的脑袋,静静等了一阵,终于不得不承认空荡荡的脑袋就像是大水过境一样寸草不生,除了隐隐的胀痛,就只剩下充斥所有思维的一团团的棉花。
没有记忆,一丁点都没有。
所有的过往仿佛被抽空殆尽,只留下个模模糊糊的名字,华颜。她叫华颜。
她已经保持同一个姿势几个时辰,良久,她才缓缓地打量这个陌生的房间: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华丽的有些夸张的房间,漆木雕花,轻纱垂曼,地上不知名的绒毯细腻柔滑,桌上的杯盏玲珑剔透,看模样是个女子的闺房,却不知道哪儿透着一丝不合调。可究竟是哪里不合调,她这毫无记忆并且运转明显慢了半拍的脑袋明显不够用。
这种感觉就像是凭空被人放在了悬崖边上,又或者是坐在井底看那寸圆的蓝天,明明能听能看能感,却从头到脚都是麻木的。
夕阳西下,凉意开始从窗外攀爬进屋子里。天色将晚。
华颜在床上做了最后的纠结,终于下定决心,扯了锦被披在身上,光着脚出了房门,却不想一开门就被眼前的景象狠狠震撼到了——
房门外是个院落,也不知道是哪个抽了疯的在院子里种满了黑不溜秋的花,夕阳快要下山,余晖落在黑漆漆的花叶上,暗影有几缕绰约垂挂在青石小道上,明明不过是无色无味开成一片的花,却诡异得让人毛骨悚然。
花尽头是一块白玉石,石上横陈着一个伤痕累累的身影,他躺在那儿一动不动,鲜血透过他黑色的衣衫丝丝浸入白色的石头缝隙,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血腥腐臭味。
华颜差点儿忘记了呼吸,身上的被子缓缓滑到了脚腕都不自觉。她小心翼翼地靠近他,蹲在了他身旁,伸手撩起一缕他泥泞染血的头发。头发下是一张俊秀的脸,只可惜脸色苍白,两眼紧闭,不知道是死的还是活的。
究竟是什么人的闺房外面,才躺着一具不知道是死尸还是活人的身体?还是不知道是死了几天的……
华颜心惊胆战地看了下自己的手,发现这双手光滑细嫩,并没有武林中人握剑的痕迹,看样子她并不是武林中人。那究竟是怎么样的淡定从容才能让她在外面倒着这位血淋淋的仁兄的前提下,回房呼呼大睡?还一不小心,把自个儿睡成了傻子,除了自己的名字什么都不记得?
只可惜,这空荡荡的院子里除了这个血兄没有一个活物来解答她的疑问。她只好捡着干净的地方轻轻推了推他,颤颤巍巍问:“喂……你还活着吗?”
那具血兄一动不动,倒是他的身体因为这轻微的动作又潺潺流出一些血来。
能流血,证明他还活着。华颜稍稍舒了一口气,在院子里转转悠悠几趟终于找到了一个白玉池,用手在里头舀了一点水,对着血兄脏兮兮的脑袋一倾而下。血水缓缓顺着脸颊流下,她缩了缩身子,心有余悸地往后退了退:流了那么多血,很疼吧?
血兄没反应,她只好又折回白玉池边舀了水,跪在地上对着他的脑袋往下浇——谁知这一次她还没松手,他骤然睁开了眼!
那是冰冷的,如猎鹰利爪一般能撕裂人灵魂的眼。被他盯上,仿佛是被银钩铁钉扎进肉里,痛却不敢动弹。
华颜吓得手一松,手里的水迎面落到了他狰狞的脸上,一滴一滴,她僵着脸和他对峙,半天才小心翼翼问:“这位大哥,你认识我……”吗……
“魔头,你……”
魔头……这称呼也太有创意了点吧……华颜被他盯得有些发抖,正想解释,还没开口就被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打断——黑色的□□尽头忽然出现了许多带兵刃的武卫,顷刻间就把她和血兄包围了起来,她被吓得连退好几步,慌乱打量那两排直挺挺的将士,没想到那些将士忽然挺起胸膛咣当一声齐刷刷跪倒在地,声音嘹亮得几乎要震翻屋顶:“恭迎教主!”
“教主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
教、教主?
咣当。一个血红的袋子被丢到了她面前。一个身材孔武的力士屈膝跪倒在地,谄媚地打开袋子道:“启禀教主,属下途径鄂州,遇上那些所谓正派对我神教图谋不轨,属下一人斩杀他们二十七人,现将他们的右手带回,特来请示教主,是否将这些手悬挂在山下,杀鸡儆猴?”
手?
华颜疑惑地顺着他的手看那袋子:昏暗的光下,那一带血红被倾倒出来,无数只血淋淋的手蹦落在地上,惊起一片飞鸟……
一瞬间,理智崩塌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华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镇定地看着所有的手落在地上,更加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她捡起地上的锦被。冷风呼啸而过,她缓缓地背过身,一步一步地走向房间,在最后一步踉跄后颤了颤,终于没忍住尖叫:“救命——”
砰,房门被恶狠狠关上了,惊起若干乌鸦,嗷嗷飞过。
屋内,华颜吓得两腿泛软,连怎么迈步都忘记了,只能靠在门上重重喘息——黑不溜秋的院子,浑身带伤的人,凶恶的护卫,还有一地的血,还有一整袋子的人手……一定是开门的方式不对,这外头都是些什么人啊!这是什么鬼地方,这是哪个神经病的住处,这是什么阴曹地府啊啊啊——
屋外,仓澜教众面面相觑,无言的诡异在寂静的院落里弥漫开来,连血腥味都被冲淡了许多。良久,终于有个犹豫的声音响起:“季长老,教主她好像有些……失常?是不是……是不是那个药……”
人群很寂静。准确的说是寂静中带着尴尬,尴尬中带着彷徨,彷徨中带着无措,无措中带着忧伤。
人群中,一个白胡子老头儿缓步踱出,摸着胡子瞄了一眼房间里那个依稀可见轮廓的……锦被卷,从怀里掏出一本医书,苍老的手指划过其中一页的小标注:天山雪蕊:用药者十之八九百之九九内力一日如十年,然据老夫数十年潜心研究,千人之中,有一二人与药性相克,服之易出现少许意外,如失忆、性情大变,武功尽失,一命呜呼,等诸多小问题。
……
“季长老,正教们正在朝山下集结,叛出的左护法又对教主之位虎视眈眈,倘若、倘若他们知道了……现在怎么办……”
季长老蹒跚几步,终于急急喘了口气道:“正教攻山在即,现下之计,唯有把右护法召回,才能保我仓澜教百年基业……一定严密封锁消息,切不可走漏半点风声!绝对不可以让正教知道我们教主她……她……”
“季长老,那这个正教的奸细怎么办?”
地上那个人显然已经醒了过来,乌黑凌厉的眼睛正嘲讽地看着房内的被子卷倩影,眼底有着化不开的仇恨,俨然是生吞活剥之势。
季长老淡淡看了他一眼,道:“他毕竟是承剑山庄的少主,先暂且关押,等教主清醒过来再处理罢。”
人群赞同点头。
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把仓澜教英明神武、杀伐果决、善毒攻心,让正教闻风丧胆的教主找回来。
一定要尽快。
*
华颜裹着被子发了一夜呆,等到天亮才积起足够的心思去分析现状的情况:首先,她当然不是那个什么诡异的要人手臂的教主绝对不是,她必须逃跑;其次,她在勉为其难接受这个诡异的设定之前,还是得尽量调查一下的……比如这个教主的房间。
离开被单,始终少了一份安全感。华颜在被单和搜房之间纠结了半个时辰,终于还是秉着大无畏的冒险精神,点了根蜡烛,小心地翻阅这间奢华的房间里每个柜子每个抽屉——不得不说,这个教主真的很有钱,她柜子里的衣服有一般是用金线勾丝的,梳妆盒上的首饰琳琅满目,珍珠翡翠玉镯步摇数不胜数,居然还有一打用线穿起来的金叶子,天知道她是用来当首饰还是当祖传的金器……
太有钱,太暴发户了。
作为白天被吓到的补偿,华颜默默把金叶子塞进了自家口袋。
正常的衣服柜子和首饰梳妆台后,另外一个柜子就比较诡异。里面分两层,上一层放满了带着药味儿的瓶瓶罐罐,下一层是许多叮叮当当的东西,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看起来像是什么暗器,居然还有一把生了锈的剑。看起来这个教主还是个节俭的教主,剑都生锈了也舍不得丢。
虽然她应该不会武,不过既然要跑路带个武器肯定没错吧?她在那一堆东西里挑挑拣拣,最后摸了一把匕首。收拾完一个小小的包裹,华颜轻手轻脚地蠕动到门边,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轻手轻脚地踏出了第一步。
“参见教主!教主有何吩咐!”月光,刀刃雪亮。刀光中的七八个暗影声音洪亮,面带杀意。
华颜的心狠狠抖了抖,颤道:“我……我想出去走走……散个步,吹吹月光……晒晒风……”
“教主,长老交代,您身体不适,正教又虎视眈眈,还是待在房里妥当。”
“可我……”
“请教主莫要让属下为难!”
“我……我就要出……”
铮——刀刃划过树枝,几段尖锐的树枝险险擦过华颜的脸落到门上,入木三分。
“教主现下身体不适,属下不敢让教主冒险!请教主责罚!”
“啊——”救命!!
华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电般的速度关上门,抱着包裹无语凝咽:老天爷啊,为什么房门外面会有那么多人!为什么那么多人可以像鬼一样一点声音都没有站在房门外!为什么那么多理论上是她属下的人可以堂而皇之拿刀威胁她!!为什么!!!
老天爷当然没能听到她的哀嚎,回应她的只有天边飞过的乌鸦。
守门的侍卫面面相觑,哀叹一口气:教主脑残,可有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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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志们,我回来啦
快两年没出现了,不知道我家读者还有多少存活?求按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