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子在末世

　　午后，苏洛无聊地在阳台上伸完懒腰，手指就随意地拨弄着墙上掉落的旧漆。阳光倾泻下来，苏洛被刺得微微眯起了眼。他想起了，自己在高赫出现的第二天，兴冲冲地去他家里找他，却没有看到他的失望，也想起了那幢布满了厚重的灰尘和回忆的屋子。

　　苏洛叹了口气，慢悠悠地睁开眼，却意外地看见了楼底下一抹熟悉的身影。他以为自己眼花了，用劲揉了揉眼，发现人影居然还在。他立刻转身冲出了宿舍。

　　等到了楼下，苏洛就看见高赫慵懒地斜靠在柱子上，双手插在口袋里，一副冷漠疏离的样子。好像每个想靠近他的人，都只能从缝隙里渴望。但就是欲罢不能。

　　高赫看苏洛怔在那里，没什么反应，便抚在他的脸上，说：“又在想什么？”

　　苏洛回过神，就遇上了高赫的的目光。摇曳的树叶像是一幅背景图，把他完美的五官都衬得晃眼和不真实起来。心不由自主地跳动起来，如同舞狮时的击鼓，每一记都那么强烈，充满了不安和难以言说的悸动。

　　苏洛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本来他对高赫就有着几乎膜拜的仰望，之前因为误会，可以假装漠视，但现在都解释开了，他还有什么理由抑制自己的本能？将周围同学的注视都过滤出去，脑子里只剩下两个字，喜欢，喜欢。

　　“高赫，这段日子，我想了很多，想的最多的还是你。”陆臻的眼神坦白而热切：“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像喜欢你一样去喜欢别人，所以，我要我们在一起！立刻，马上！”

　　等答案的过程无疑是漫长的，久得苏洛都想拽住高赫的领子，威胁他答应。

　　“你让我想一下。”高赫的回答很简短，他侧头的时候刚好被头顶上的阳光切成一片明晃晃的影子，从下巴到锁骨都勾勒出优美的线条。

　　苏洛被他难得温和的声调感染得有些放松，过了一会儿，小心地试探着问：“那你想好了没有啊？”

　　高赫忍不住弯了下唇，说：“以三个月为限，如果到时候我们还在一起，就永远都不要再分开。不管是什么原因。”

　　高赫的回答顺利得有点出乎苏洛的预料，他以为要设下很多圈套，高赫才会上当，却不想，胜利来得那么容易。周围不断有人影晃过，苏洛却全不在乎了，他觉得自己像是踩在棉花糖上，每一步都是既甜蜜又紧张。

　　忽然，手腕被人拉住，然后整个人就被一道力量拉了过去。苏洛蒙蒙地撞进高赫的怀里，因为惯性，下巴还重重地磕在对方肩上。苏洛本来就兴奋得有些过头，闭眼在对方怀里喘息了一会儿，才慢慢地睁开眼。

　　“怎么啦？”以苏洛对高赫的了解，知道他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无缘无故地抱住自己。

　　果然，高赫竖起食指放在他唇边，让他噤声。

　　虽然唇上只是蜻蜓点水一下就消失了，但苏洛还是很高兴，忍不住踮起脚，亲了一下高赫的唇。然后不等高赫反应，就缩回他怀里，紧紧地把头贴进他的胸口。

　　苏洛的成长环境，过早地养成了他早熟的性格，他对任何人都是带笑的，但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他骨子里的冷淡，表面上的礼貌和泰然，是为了掩饰心灵上的疏远和隔阂。而高赫则是截然相反的类型，他不需要任何伪装，就直接表明生人勿近。苏洛太渴望成为这样的人，以至于在第一次见面后，就奋不顾身地抓住那点微光，又在不经意间，把渴望变成了仰慕而不自知。等发现的时候，当时的气氛又太美好，他忍不住就表白了。事后，他想就算重来一次，他还是会表露自己的心意，不试试就放弃，那不符合他的性格。

　　外边的吵嚷声越来越大，其中还夹杂着警车的鸣笛声。那种尖锐的声音，在任何时候都有种惊心动魄的穿透感，苏洛惊醒了，他诧异地望着周围看着自己的同学和警察，恍惚得几乎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直到高赫把一只手抚摸上他的脸，耳边的动静才清晰起来，“等我回来。”

　　高赫的脸上看不出是什么情绪，只是声音却比平常温柔很多，正是这份温柔，安抚了苏洛焦躁的心。苏洛紧紧抱住对方的腰，不松手。这一刻，他没有该与不该的考量，只有要还是不要，好像倾注了全部的力气，给予最后的放纵和任性。

　　高赫陪着他沉默，直到警察催促的比划，才开口：“苏洛，我该走了。”

　　说完，感觉腰间更紧了。高赫淡淡地笑了，用拇指顺着苏洛的脸颊来回摩挲，眼里更透着不为人察觉的温柔，但下一刻，却毅然地拉开怀住他的手，决绝地跟铐住他的警察离开了。

　　被迫松开的身体，无力地跌坐在冰凉凉的地上。此时的苏洛，失去了惯有的敏锐，没有察觉到周围人转变的心态。不然，他会发现哪怕路过的是他的同班同学，也像没看到他这个人似的，任由他坐在人来人往的路中央。

　　不知道过了多久，复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老三，怎么坐在地上？是不是受伤了？”

　　苏洛才后知后觉地清醒过来，他吃惊于自己的脆弱，也羞耻于高赫被带走后自己居然还有时间伤春悲秋。他没有回复优的话，而是慢慢站起身体，往宿舍走去。复优再迟钝，也看出现在不是问话的时候，他亦步亦趋地跟着苏洛。

　　刚关上门，复优就担心地问：“苏洛，你到底怎么了？”

　　苏洛收拾好心情，才把今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给复优。

　　复优听后，认识到事情的棘手，但又不能照实告诉苏洛，他踌躇了一会儿，才开口：“老三，你先别急，Z市公安局副局长和我爸是老战友了，我找他帮你打听打听。”

　　“哦。”苏洛坐在床上，脸上一副平静的样子。

　　“那什么。。。。。。”复优走过来，斟酌着说，“你要是难受就哭吧，哭出来会舒服点。别憋出内伤来。”

　　苏洛本人没有复优想得那么不堪一击，只是事情刚发生的时候，他太震惊了，以至于大脑停止了运作。毕竟前一刻还在抱你的人，下一刻就被抓了，任谁也得有个缓冲的时间。现在他恢复过来，大脑就开始整理思路。首先，高赫的狙击手身份，虽然保密，但复优都能知道，想必这是C国领导层公开的秘密了，那警察有什么理由把他抓走；其次，为什么高赫一出现，他们就能尾随而来，可能性有很多，但最大的可能是高赫身边的人出卖了他；通过这两点，再结合最后高赫虽然是被强制带走的，但之前警察出现，并没有立马就逮捕他，而是给了他充足的时间跟自己话别的行为，说明警察内部和高赫达成了某种协议。

　　苏洛知道，这时候，复优去打探，是打听不到什么实质的消息。但他还是很感动对方的关心，默许了他的行为。

　　“老三，还有件事，我没跟你说。”复优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斟酌了下语序，开口说，“在回的路上，我听到大家都在议论你，说你，说你是——”

　　“说我是什么？”苏洛漫不经心地抢话道。

　　“说你是同性恋。我是不相信的，不过三人成虎，我怕，明天学校就传遍了，说不定老师也会来找你谈话，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复优一口气把心里的想法都说了出来。

　　苏洛愣愣地看着复优，说不出话来。

　　“老三，你别急。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的。”复优犯愁地在苏洛旁边坐下。

　　苏洛却突然开口说：“哪怕我是同性恋？”

　　“对对，哪怕你是同性恋？”复优一开始还大义凛然，回过味后，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嘴里还一遍遍地说，“同性恋？这不可能啊。。。。。。”

　　苏洛见好友怔住的样子，略带苦涩地说：“复优，对不起，我是！”

　　“说什么对不起啊，我又不是你爸，管你找男还是找女？”复优怒目相视。

　　“复优？”苏洛猛地抬起头。他小心翼翼地瞧着复优，眼里充满了被肯定的期待。

　　复优抬起一根手指，指向苏洛，有气无力地说：“哎，你也别逼我嘛，要给我点时间，适应一下。”

　　过了一会儿，苏洛很认真地看着他：“那现在呢？”

　　复优摇头叹气：“哎，这年头太没人权了。”

　　“我这人就是法西斯，想后悔晚了。”苏洛忽然勒住复优的脖子：“再说，我对你没感觉，你以前怎么样，以后还是怎么样，一点问题都没有。我们永远是好兄弟！”

　　复优抿着嘴笑：“好兄弟！”

　　又过了会儿，复优八卦地凑到苏洛那边，问：“老三，你是不是被女生伤过，所以——”

　　苏洛打断说：“不是，我是天生的。”

　　“那你是不是喜欢高赫啊？”

　　“嗯，我对他是一见钟情。那时候才八岁吧，我和爷爷去一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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