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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周会那天。
先是校长慷慨激昂地说了一番场面话,然后班主任上场,义正言辞地批评了苏洛的行为。而下面的人根本没听他们说什么,都在交头接耳的讨论着。
“听说那人是一班的高材生。”
“你以为进一班的都是好学生啊,那人成绩一般。”
“真没想到,男人居然能被男人包养,不会有病吧?”
“谁知道呢?据说他能进一中就是靠那男人的关系。”
“同性恋真变态。”
。。。。。。
言论一波接着一波,像是洪水一般大肆侵袭,瞬间淹没了整个人群。最后,大家索性公开谈论,有些不怀好意的人更是捕风捉影地把所有关于苏洛的事情都无限放大,惟妙惟肖得仿佛他自己就在旁边。
苏洛上台发言前,班主任再次耳提面命,要求苏洛诚恳地认错。看着眼前这个中年男人一副为人师表的样子,苏洛只觉得好笑,他从自己进班级就先入为主的嫌恶,然后到现在的鄙夷,嘴上却还说着是为你好云云的场面话。
对于这样的人情冷暖,苏洛早就看淡了。而且人和人的讨厌总是相互的,张彦不喜欢自己,自己也讨厌他,所以那些各种各样的讨厌只能在一开始重创他,后来,他也就当笑话看。苏洛边走边笑,头顶的光线被树木切成斑驳的一块块,落在他的脸上,睫毛上,像是镀了一层金色,格外的耀眼。
苏洛看着下面七嘴八舌的人群,似笑非笑地扫视了一圈,然后猛地拉开扩音,一阵刺耳的声音瞬间穿透了整个操场,台下立马就安静了。
苏洛笔直地站在台上,表情坚毅而自信。他嘴角一挑,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温和而明亮,如同一汪清水般干净透彻。所有人的心中顿时升起一个奇怪的念头,这人不像是即将被迫退学的少年,反而更像是坚定自己信念的战士。
“我不认为同性恋有错,就像我不认为我有罪一样。我没犯法没害人,只不过是喜欢一个男人,有什么错?”
“任何事物只要存在就有其合理性,同性恋不是现在才有的,从古至今,东西方文化,都有他们的痕迹,只是社会不承认罢了。但他们并没有随着历史的长河而消失,而是继续存在甚至活跃在这个时代,就说明他们不是落后,腐朽的象征!”
“人类总是洋洋自得,认为自己和动物不一样。而人之所以为人,就在于人有思想,而动物没有。人是有感情的动物,不纯粹是为了生殖繁衍而进行活动。那么所谓的同性恋不更该成为人们所支持的吗?不为后代,只是单纯地为了个人的感情,即使有再多的阻碍也无法反抗心灵最真实的声音。这才是最有人味的人!”
“我不是很理解爱情的含义,我只知道所有人都有拥有爱人的权利,不分种族,不分性别。同性恋不是异类,我们和你们一样流淌着沸腾的血液,都想捍卫自己的爱情。难道爱一定要符合世俗的标准才能存在?难道大家一定要用敌意的眼光去看待我们的爱情?如果同性之间的感情可以那么真挚,那么纯粹,你们又何必去用自己的价值观判定我们有罪?”
“任何人在爱的面前都是平等的,如果你们给不了理解,给不了祝福,那么,我希望你们能给予基本的沉默。”
“我们的人是正直的,我们的爱是干净的,我们应该得到尊重和幸福!”
苏洛的声音很冷静。他一字一句地说着这些话,这些势必会掀起整个校园乃至社会轩然大波的话。但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阻拦他。因为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力量。认真,坚定,勇敢。最普通,却又是最令其他人羞愧的力量。
所有人中受震动最大的是苏洛的班主任。他头一次失态了,校长还没发话,他就一个箭步冲上了台,他咬牙切齿地冲苏洛吼道:“苏、洛!你知道你刚才说了什么吗?这是公然挑衅,不仅是对一中,还对整个社会。我敢保证今天的话很快会传遍C国,而你,‘正义的亚里士多德’,只会落得一个没有学校敢要你的下场,甚至你出去工作,也没有一家公司会录用你!你就好、好、享、受吧!”
尖锐刺耳的声音,连校长都忍不住皱起眉头,张彦什么时候这么不顾体面了。
班主任一字一句的预言,听得苏妍和蓝夕都心惊肉跳。他们从来不知道,班主任那个好好先生,会有这么暴怒的一面。
在所有人都被班主任的怒气给吓到了,只有三个人不为所动。陈晓,复优,还有。。。。。。苏洛。
复优和陈晓仗着自家老爸的势力,甚至嚣张地在操场两边鼓起了掌,嘴上更呐喊道:“老三(洛洛),讲的好!”
面对张彦恶毒的话语,苏洛表现得很平静,他镇定自若地推开麦克风,整个人平和得跟湖水一样,任谁也感受不到他有一点杀伤力。但他的动作却弄得张彦一怔。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在赵辰也摸不清他的心理时,苏洛一步一步地走向张彦。
“你要干什么?”看着逐渐走近的苏洛,张彦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强势,心底反而冒出一丝后怕。
“即使未来孤立无援,没有希望也没有明天,我依然不后悔今天说过的每一句话。”
然后,苏洛停在他面前,不快不慢地说:“我相信这世上,总会有属于我的阳光,哪怕今后再黑暗,再绝望,只要我自己坚信希望,那它一定会突破重重阻碍,照射到我身上。”
苏洛的目光炽烈而灼热,那黑白分明的瞳孔,像是镶上了一层闪烁耀眼的星光,有那么一瞬间,张彦甚至都不敢和他对视。苏洛离开了,他的步履优雅而稳健,而张彦却差点连站都站不稳。
一瞬间,所有关于苏洛的画面都像翻看照相集一样,一张张地滑过赵辰的脑海。
我没错,我不后悔,无数次,他用相同的信念对着不同的面孔说。
最初他以为他只是伪装镇定,切词狡辩。
后来他看懂了他的执着,他的坚强,他的勇敢。
现在他觉得那不仅仅是三个形容词能表述完整的,他永远在坚定、固执地追逐着希望和理想的光芒,几近执拗的冲劲,让人深刻地感受到,也许他无法打败世俗这个敌人,但他却有震撼所有人的灵魂。
在互联网发达的时代,苏洛的言论被好事学生传上了网。先且不论那人是何种心态,但这一视频立刻引起了无数人的关注和评论。
有人猛烈地抨击:“不要脸的变态,被男人包养的男人,还有资格站出来维护同性恋?简直是自取其辱。”
有人嘲笑道:“一看就是0号,想男人想疯了吧!女人都没你饥渴,变态的怪物!”
“同性恋是罪。神爱罪人,但神恨恶罪!信靠耶稣,胜过罪恶,出死入生。”
。。。。。。
在越来越不堪的评论出现的同时,也有更多的人出面予以反击。
“你们仇视的同性恋,不是受伤也不会痛的抽象名词,他们是和我们一样有血有肉的人。他们散布在各行各业,既然你歧视他们,有本事就别吃他们做的东西,走他们建的马路,享受他们为社会所做的一切贡献!”
“我是异性恋,但我一直相信,同性之间的爱情,有时候比异性之间更纯洁,更深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顶了那么多压力,只是为了心中的那个他。所以,比起同志来说,我更歧视那些歧视同性恋的人,没有人有资格说,同性恋是脏的,是违反伦理的!”
“同性有时候,更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更能理解对方,这种默契,是无法取代的。可是,这个社会给了同志太多额外的压力,承受不起的只有放弃,去过所谓的正常人的生活,而结果是显而易见的,牺牲了自己一辈子的幸福。我觉得,无论放弃或是不放弃,都是伟大的!当然,也有同志能挺住压力,一辈子在一起,但这毕竟是少数,也不为我们所知的群体。”
“真正的爱是没有分别心的,真正的尊重也是没有歧视的,不管你信什么教,都不能丧失做人最根本的原则。借着圣经的名义,鼓吹大众歧视同性恋,撇开法律不谈,从道德上来说,都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人。而且宗教是可以与时俱进的。”
。。。。。。
就在所有人都在关注这场本世纪有史以来引发最多人讨论的话题时,C国领导人突然颁布了允许同性恋结婚的法律条文。消息一出,举世哗然。但不管反对声和呼声的比例是怎样,苏洛成了家喻户晓的名字。这一天,也被后世的人称为“D.O.S”(Day Of Suluo,即苏洛之日)。
而此时,新闻关注的男主角,正伪装成乞丐,蹲点在Z市警局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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