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8 章
春软闻声一抖,倏地扭头看向楼下。他一身单薄亵衣,长发松松挽个发髻,双唇红肿——显然是正待承恩的模样。只是平常笑意媚然的脸上如今却是一片水光,泪痕狼藉。
“软儿……”屋里头响起似叹息似无奈的轻唤,却是谢长卿披了件外套缓步走了出来。
谢长卿的声音轻柔甚至还带着股宠溺,春软却脸色骤白,慌乱地回过头看了一眼,待再转回脸时面上已浮现绝然之色。
温乐心头一突,瞳孔中印出那抹急坠而下的苍白,身体已比脑子快了一拍,急冲向落点。
南馆大厅造得极高,是以二楼跟平常的三层楼差不多,若是头朝下摔实了,不死也残。
众人惊呼声中,温乐险险接住春软,连打了好几个滚卸去冲力,待停下时,两人俱是剧烈喘息。
春软发髻早已散落,柔软的发丝铺开,衬着他苍白的脸色,柔弱得让温乐一腔火气消了大半,反升起后怕来。
若他不及接……温乐稍稍抬起身子望着身下人儿,竟不敢去想那后果。
春软定定望进温乐眼中,这双墨中带绿的眸子里惊怒急痛不容错辨,竟教他的心颤了几颤。
这人……竟是真的担心他的。心头涌起丝丝喜悦,却似乎并非全是因为达成了自己的目的。春软支起身,一手勾住身上少年脖颈,送上唇去。
温乐的唇比看上去柔软,也是,到底不过是个年纪不大的孩子,要放在现代他这还算是猥亵未成年呢。春软心情颇好的胡思乱想,口中却不闲着,小舌灵活地叩开对面唇齿,钻将进去,仿佛帝王巡视领土般在温乐口中细细舔舐。
边关艰苦,就算是窑姐儿也远没有都城水灵,更别说会像春软这样从小就被培养,大到床事口技小到神情姿态,无一不是被仔细教导过的。虽然现在的这个不是正品,但身子到底是已经被彻底调教了出来,在加上春软这个无节操的里子,真要说起来其实比原版那个只有理论没有实战的厉害多了。温乐虽也逛过几次窑子,但毕竟年少又有家里管着,哪里敌得过某人阅尽千帆,被这么一挑逗瞬间热血冲顶,差点没脚软手软扑倒在春软身上,哪还会记得眼下是什么状况。
这厢两人唇舌交缠吻得难舍难分,那厢众人看得下巴落了一地,有胆儿大的偷偷瞄向谢应,只一眼便被那阴沉面色吓得缩回了脖子。
徐敞便是那胆大的,虽只一眼,也足够让他看出谢应的滔天怒火。徐敞后背一凉,看向温乐的眼神顿时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跟谢长卿抢人,温无邪你这是在找死啊!
可惜好友心里的咆哮传不到温乐耳中,或者说,现在除了怀中的小人儿,温无邪完全无视了周围。
所以当被春软一双剪水秋瞳盈盈望定,开口求他带自己离开时,早已昏了头脑的少年将军二话不说把春软横抱而起,大步往门外走去。
他是傻了,可别人不傻。李长福李长顺一左一右抢到门边,齐声道:“温公子请留步!”
温乐眉头一皱,正要不管不顾抬脚踹去,身后传来谢应低喝:“春软!”
这两个字可比“住手”什么的有用多了,温乐一顿,终于想起怀中人儿其实倾心并非自己,而是身后那个谢中丞谢长卿。
“春软,”年轻的当朝太傅一字一句,强压着怒气,或者还有那么一点儿的委屈:“你为何不信我真心?”
“真心?空口白话的真心?”春软微微侧过头,看向谢应:“谢大人,你真当我是三岁孩童不成?”
谢应的真心是什么,那不是春软要在意的,演戏而已,眼前的温乐才是主要的。
只不过,望着船头肃着脸努力捉鱼的少年,春软忽然间有些动摇。
两世的经历早已把他的温良纯净磨得干净,他仿若惊弓之鸟,草木皆兵。蓦然被一位高权重者捏住把玩,原以为自己横祸飞来被卷入了什么阴谋诡计,可今日谢应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他不过是谢大人一时兴起挑中的玩物,只是一步当时即兴、如今忽然变得妙趣横生的棋子。他清楚如谢应这般的人物定不屑于骗他,所以说,跟着谢应演戏演了这么久,竟都是自己一个人在穷紧张么。那他这般绞尽脑汁,如今只差临门一脚,只待火候恰当把温乐拐上床,为的是什么?
原以为自己境地危险,所以为保小命毫无压力地引诱这个单纯的小将军,如今得知不过是虚惊一场,于是这勾过来的人儿瞬间变成了烫手山芋。他春软并非良善之人,但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他到底是有心的。温乐是真喜欢他,虽然并不清楚这份喜欢有多浓,但至少,这个孩子在乎他,在乎他这个身份低贱的倌儿。
“哈哈,春软!我抓到了!”少年郎的声音活力四射,他大笑着回头,双目熠熠生辉,竟比那水珠折射的阳光还要耀眼。
春软微微眯起眼,唇角却是不自主地勾起——这双墨中带绿的眸子里看到的是春软,而不是小倌春软。啊,还是将错就错把他吃掉好了,这么干净的人儿,他真的很想要呢。
到最后还是没有下手。春软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手中茶盏,说不准自己该不该郁闷。实在是一想到温无邪其实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少年,他就有一种□□未成年的罪恶感,真是的,他都不知道自己原来是这般守法的好公民。
好吧,其实这样也好,可以少造点孽。春软看着几乎是破门而入的元宵,在心底叹了口气。
“红主子,外头的人说谢大人把府里的后院都清了!”小姑娘圆圆脸儿红扑扑的,兴奋得连声音都高了八度。
傻丫头,给谢应办事,心却是偏向他,这样不好,死得快——虽然这状态是他一手造成的。春软垂了眼,冷冷道:“关我何事。”
当然不关他的事。谢应院子里的美娇娥们可不是什么善茬,被各种各样的人以各种各样的名目塞进去,天晓得里面有多少探子多少杀手。查起来太烦,又不能放着不管。所以谢大人索性来了个“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而春软,就是那被谢大人随手挑中的一瓢水。
当然这也关他的事。太傅录尚书事谢中丞谢大人不惜遣散三千佳丽来讨好的人儿,那是什么?那是平民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那更是虎视眈眈之人眼中的一块肥肉。他是谢长卿摆上台面的弱点,却不是谢长卿真真正正的软肋。说白了,他就是个摆在前面吸引火力的靶子。
他是这花街出去的人里面最风光的,只是不知这份风光能够持续多久。
“软儿,”马上的男子华服高冠意气风发,姣好的容貌比那身代表莫大权利的锦绣官服还要精致华美,他浅浅弯下腰,伸出的手白皙修长:“我来接你了。”
明亮的阳光照下,眼前的男人仿佛玉人一般美得令人眩目。春软微微眯起眼,与那浮光中的青年对视,那双墨翡般通透眸子里的柔情好似夏日里山间的溪流,看似粼粼美丽,触手却是冰凉彻骨。太诱人,太危险,春软一瞬间想要退缩。
他简直可以预见自己的沉沦,美丽的、高傲的、危险的事物——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让人激起征服的欲望?
让他只为自己绽放美丽,让他只为自己展露柔软,让他匍匐在自己脚边——可不到最后,谁又知道最后臣服的会是谁?
只可惜,无路可退。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