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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四、义女孤胆断大计
二九四、义女孤胆断大计
六月,辅国将军兆越病危,敕旨晋其为三等镇国将军,兆越在受封次日即殁,书雪命弘晏亲往致祭,特旨荣敬原级袭爵,又擢荣效为二等辅国将军,算是当姐姐的对未亡人妹妹的一点儿安慰。
十月,小辉发那拉氏嫁入宝亲王府为第二侧福晋,雍正的坑人之处在此时表现的淋漓尽致。宝亲王侧福晋的亲姐姐和宝亲王嫡福晋的亲妹妹是妯娌俩,从某种意义上讲,辉发那拉氏还是小富察氏的嫡亲长嫂,长幼有序遇着嫡侧悬殊,两对姐妹都别扭。
特别是两个姐姐,大富察氏想给小那拉氏下马威时就得考虑大那拉氏会不会为难小富察氏,皇主家可不是她这个隐形皇太子妃能施加影响的地界。虽说同列亲王之尊,简亲王的帽子还比靖亲王有底蕴,但弘昊最受皇主宠爱,夫荣妻贵,大那拉氏远比弟妹有体面。
大那拉氏的为难在于看喜的份子怎么随,说到家,不拘做大做小,依门第论,她们姐妹是配不上皇主与皇帝的儿子的,礼重了不单四福晋脸上不好看,重嫡庶的婆婆也不一定赞同;礼轻了又让外人看低妹妹,真正是左右为难。最后无法,只能请示婆母的意思。
“皇帝做下难题让你们拆鱼头!”书雪问道,“弘历府中还有个从使女堆里超拔起来的包衣侧福晋?”
“听说是河道总督高斌大人的嫡女。”虽是包衣旗,高斌可是正经的二品大员,比着曹佳氏嫁给讷尔苏做正妃的旧例,若非弘历是未来天子,以高氏的出身,至不济能捞个贝勒夫人当当。
书雪点点头:“高斌倒是有本事的!”
高斌原为圣祖朝内卫,康熙晚年充雍亲王府一等护卫,是雍正直辖暗卫“粘杆处”的核心人物,雍正继位时调任内务府主事,再迁郎中,继李煦接任苏州织造,雍正六年后历任广东、两江等省布政使,现署河道总督兼管江南盐政,十年间仕途通顺,长女又有备位皇妃之望,这份荣宠连上三旗大姓都有不及。
早在康熙末年,书雪以固伦公主身份整肃朝纲时便刻意打压逐渐抬头的内务府包衣势力,雍正八年更是明敕定制:“凡包衣出身,纵列民王之尊,见行乞旧主亦称奴才”,高斌能在高压环境中平步青云,除了雍正回护,自身能力是最重要的主观原因。
见那拉氏还在等着自己拿主意,书雪想了一想说:“满人讲究子以母贵、母以子贵,高氏虽然是包衣旗,却也不是你们家的奴才,出身品级两相抵,你妹妹吃了晚进门的亏——照着高氏受册时的旧例加三成上去便是了。”
那拉氏照办不提,依从婆母训示,正日子见到四福晋并未多嘴,富察氏委实松了一口气。
万寿节时,书雪见到宝亲王后院的阵容眼角抽的没停过,转头问熹贵妃:“四福晋和那拉侧福晋我都见过,也听说过高侧福晋与吴格格,余下的还真不认识。”
熹贵妃十分尴尬:“臣妾这就打发了她们!”心中暗怪富察氏,你充的什么大度!怕别人不知道宝亲王是妻妾成群的好色之徒?
书雪笑了笑:“不必,将来都是有妃嫔之望的贵女,早晚也得照面。”
熹贵妃无法,只好把儿媳们传来给皇主请安。
书雪伸着手数了一下:“七位格格?加上两个侧福晋一个嫡福晋就凑齐十全十美了!”
熹贵妃红了脸。
书雪看着四福晋问:“哪个是吴格格?”
富察氏回道:“吴格格偶感风寒,媳妇已做主让她安居养病。”
吴格格为奉善夫人王氏的孙女,因母家阴差阳错变成雍正攻击皇主党的导火索而被迁怒,在宝亲王府的日子极不好过。
“这还没来全?”书雪睁大眼乐道,“得,报报家门吧!”
行了,别乐了,枉费你一番苦心压制包衣世家,人家早有先见之名的在未来后宫安排好了女儿的位子,单等着当皇亲国戚了。
十人之中,除嫡福晋富察氏、侧福晋辉发那拉氏、格格富察氏、格格珂里叶特氏四人,余下的清一色是汉军旗包衣,不难预见,雍正身后的东西六宫一定是包衣皇妃的天下。
觑着皇主脸色不好看,熹贵妃猜测是不满意弘历好色的缘故,陪着小心不敢说话。
“行了,孤跟前用不着许多人伺候。”书雪冷笑道,“好一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富察氏也感觉自己贤惠过头了,惴惴不安看向婆母。
熹贵妃能做的不过是尽力改变话题,引着书雪将视线转向别处罢了。
万寿节刚过,废直王禁所传来允褆病殁的消息。
康熙年间的皇子纠纷,最初是夹杂明索党争的嫡长矛盾,一废太子后转为嫡贤对垒,随着允禵异军突起,基本上是群雄争霸的局面,当然,彼时康熙已经立起一道比允礽坚固十倍的堡垒,固伦公主势道政治全面压制住了夺嫡战争。
对康熙朝最有影响力的十二位皇子,除胤禛外,允礽、允褆、允祉、允祺、允祐、允禩、允禟、胤祥皆已亡故,允俄、允禵被圈禁,允祹宦海沉浮,书雪提出的“立嫡、立长、立贤、立贵、立爱”假设当事人五不存三,允褆过世更是宣告了新时代的到来。
毕竟做过“皇家五好男人”的楷模,内务府请示允褆治丧规格时书雪叹息道:“废直王虽有大过,毕竟是圣祖皇帝长子,且圈禁经年,受魇镇皇子多已过世,还当加礼厚葬才是!”
雍正遂命礼部与内务府以辅国公品级祭葬长兄。
从宝亲王后院的情形看,包衣势力早已成了气候,绝不是靠一道划分主奴界限的敕旨能够抑制,书雪还要从长计议。
事关重大,书雪唯恐泄露天机,趁夜进圆明园与雍正计议如何清剿包衣势力。
刚转进九洲清晏,突然从墙上跃下一个黑影,踢开引路太监把短箭抵在书雪身上:“不许乱动!”
小太监吓傻了:“有刺客!快来人!有刺客!”
原本宁静的圆明园霎时喧闹起来。
身后是女子的声音:“我不想滥杀无辜,你带我去见鞑子皇帝!”
书雪试探着说:“姑娘,皇帝在哪儿我如何知道?”
女刺客声音清冷:“不用哄我,只有皇后皇妃才能穿黄色龙袍,这个时辰在园子里走动,你还能是寻常下人?”
书雪语塞:我到哪儿讲理去?
圆明园侍卫很快围上来,见此情景不敢妄动,专待圣意行事。
在梧桐院等着会商的雍正也与熹贵妃赶了过来,先定调子:“以皇主安危为重!”
女刺客见侍卫畏缩不前,手上紧了紧:“真看不出,我还抓住了个宠妃人质。”
见着雍正的身影,刺客眼睛一亮,一手掐着书雪一手指向雍正:“狗皇帝,你给姑奶奶过来!”
雍正正待上前,熹贵妃抓住他的衣襟:“皇上——”
“皇主救过朕的性命,趁机还她也好。”雍正不顾拦阻,厉声喝道,“朕就在这儿!”
女刺客大喜,只等皇帝上前就要预备动手。
殊不知,被她突袭的“皇妃”并非手无缚鸡之力,说时迟那时快,女刺客的视线全部转到雍正身上的当口,身后突生变故,看似娇弱的人质忽然动手,擒住刺客握剑的手腕,下身一扫,把她别出了两步远。
得此良机,侍卫一拥而上,把主子隔到安全地界。
雍正忽道:“留着她的性命,朕要拿活的!”
皇主夤夜之际在圆明园遇刺,不管怎么说皇帝都是有责任的,洗白自己的最直接方法就是拷问刺客,审清行刺原因。
女刺客倒也硬气,连伤两人后终知难敌,横拿青锋想要引颈,跟前侍卫手快,挥刀斜砍刺客右臂,紧赶两步打断其下颔,避免刺客咬舌自尽。
雍正上前问安:“皇主受惊了。”
女刺客愕然地望过来。
“有惊无险!”书雪哪里还有商议政事的心思,“我回了。”
“恭送皇主。”雍正打一眼色,示意侍卫护送书雪回园。
二圣遇刺的事儿很快传开,宗室朝臣都到畅春园、圆明园两处问安,其中有些心思的不免多想:“皇帝又干傻事儿了?”
幸而刺客获擒,倒不难探究真相,此女为吕留良孙女,因幼年时体弱多病,被父母舍于庵堂,故而侥幸脱厄,此后还俗归乡,访得名师成就武艺,这才进京报仇。
书雪闻说后嗟叹不已,压制住跳着脚要把刺客千刀万剐的儿子们,淡淡地说:“行了,一个满门尽灭的孤女,说到底也是可怜人,你们不许私下为难她!”
穆尼“哼”了一声:“就算您心软,她犯的是谋逆大罪!最好的结果是身首异处。”
书雪笑道:“不是我心软,吕留良已经死了多少年,再大的罪过清算到子孙身上也不过是流徙发配,皇帝留下曾静这个祸害,倒将吕留良三族抄斩,难道只为让臣民觉得‘君心难测’?若非曾静不成气候,我早就摘了他的脑袋警示天下!”
吕女复仇的戏码让压制包衣的计划暂时搁浅,书雪意识到:内务府包衣世家是一支值得重视的力量,在绝对皇权面前,雍正未必会配合自己的主张。万一出现差池,帝权之外说不定又会多出一股逆向势力,她并没有十足把握维护儿孙周全。
这也和两代天子的出身相关,孝恭仁皇后乌雅氏本为正蓝旗满洲包衣,宝亲王弘历与汉人有千丝万缕的瓜葛,从感情上讲,他们未必对汉军旗包衣存在抵触之心。
雍正不能不多心:遇刺那天皇主进园是为了商讨朝廷大计,如今旧事不提,显见对自己起了疑心,后事谋划必要更为精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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