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蒲公英

　　春晚都看到疲倦了，过年对余灵秋来说，除了时间又过去了一年没其它意义。
　　余景旭见女儿对过年兴趣缺缺，心里更添内疚，哪个小孩不盼着过年不喜欢过年的。以往过年，定是无人顾及到女儿，让女儿一点童趣都没有感受到。
　　余景旭让人买来的玩偶、糕点堆放在余灵秋的小几上。孝期吃穿有限制，过节也不能过分欢乐了，余灵秋慢慢咀嚼着不知名的糕点，父亲的一番心意，得给个面子。
　　熬夜守岁？余灵秋睡着了……
　　早早地，穿戴好，余灵秋被沈嬷嬷抱着去给老爷拜年、请安。
　　余景旭坐在上首，看着女儿红扑扑的小脸，迷迷瞪瞪的双眼，一脸笑容。
　　青柳在一边扶着余灵秋跪下，余灵秋突然想起，拜年是有红包、压岁钱收的。
　　“女儿给父亲拜年了。祝父亲身体健康、寿比南山、福如东海……恭喜发财。一帆风顺、步步高升……五福临门、六六大顺、……十全十美、大吉大利、万事如意……”吉祥话还有什么来着？
　　余景旭见女儿张口就一串的吉利话，自己三十不到都寿比南山了。看着女儿还在那歪着头想，忍不住哈哈大笑。
　　“好，好，”余景旭拉着女儿的小手，放上一个小荷包“来，给你的，愿秋秋健康成长，安乐一生。”
　　余灵秋笑嘻嘻点头，抓紧手中的荷包，很想看里面装的什么，又觉得太急着看不好，人就有些扭扭捏捏。
　　余景旭难得看到女儿如此孩子气的一面，更是高兴。故意逗余灵秋，“不想看看？要不，交给嬷嬷给你保管，嬷嬷不会弄丢的。”
　　沈嬷嬷也捧场，“嬷嬷不会弄丢的。也不会弄混了。嬷嬷帮小姐收起来？”说完还笑着伸出手来。
　　余灵秋知道是逗自己的，“我自己保管。哼。青柳姐姐，我们一边去。”
　　看着余灵秋拉着青柳躲到一边，凑一起看荷包。余景旭觉得这个年过得也有些滋味了。
　　“这是什么？”余灵秋将荷包翻转，七个似苹果形状的小银果子倒入到青柳的手中，“青柳姐姐，这是银子做的吧？”见青柳点头，又兴奋地问，“能当钱用吗？这大概值多少钱？”
　　沈嬷嬷一旁听到笑了，“小姐，这是老爷特意给你留着玩的。”
　　余灵秋将七个小银果子装入小荷包，不好意思地说，“我就问问。”
　　狗腿地跑到父亲身边，“爹，为什么是七个？”
　　余景旭笑着说，“过年了，秋秋又大一岁了，七岁了。”
　　余灵秋狡黠地一笑，“哦，我今年七岁，所以给七个，那我六岁的时候爹没给！”
　　余灵秋伸出双手数手指，“五岁、四岁、三岁、两岁、一岁，嗯……爹少给秋儿二十一个呢。”说完还委屈地看着父亲，撅着小嘴，水汪汪的黑眼珠控诉。
　　余景旭没法不点头，“好，好，父亲再补二十一个给你。算数还不错，值得给。”
　　沈嬷嬷一旁笑得直弯腰，“哈哈，比老爷当年还精明，有老太太的风采。”沈嬷嬷话里的老太太自然是指余灵秋的亲祖母，余景旭的亲生母亲，二老太爷的原配沈氏。
　　余景旭闻言有点默然，沈嬷嬷感觉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转移话题，“小姐，昨晚你睡着了，老爷在你枕头下……嗯……放了好东西。”
　　余灵秋听了，眼睛一亮，“我去看看。”快步向屋外走去，跨出房门，撒腿跑起来。
　　青柳跟在后面追，“小姐，别跑、慢点。”
　　余灵秋从床上搜出几锭白花花的银子，“啊，我发财了。发财了。”将银子一股脑全兜到衣服里，蹬蹬蹬向正屋跑去，青柳只得又跟着追。
　　余灵秋眉开眼笑地将银子都放到父亲身旁的几上，“爹，这些都是给我的吗？我可以随便花吗？”说着，将刚才收到小荷包里的七个银果子也掏出来放在其中。
　　余景旭笑着说，“当然是给秋儿的。才知道秋秋是个小财迷呢，秋秋以后想要什么告诉嬷嬷就可以了，嬷嬷会安排好的，这些你都存起来，暂时还不用花你的钱。”
　　余灵秋双手攀着父亲的胳膊，“爹，这些都是我的私房钱是不是？”
　　“小丫头，还知道私房钱。”余景旭点了点女儿的额头。
　　余灵秋神气地扬了扬小脸，“那是，我是父亲的亲生女儿嘛。”
　　余景旭不由失笑。
　　余灵秋抱着父亲的胳膊扭了扭，从自己的小荷包里又用力掏了掏，掏出一小块已经有点发黑的碎银。
　　沈嬷嬷看着那一小块大约几钱重的碎银，不由上前说，“这是什么宝贝呀？”沈嬷嬷一直知道余灵秋将这碎银看得很重，刚开始知道是收拾衣服时，摸到缝在内衣里的一块硬物，那针脚一看就是小孩子的针线。后来到余家，原来的旧衣物不要了，余灵秋就将小碎银收到荷包里了，仍是时时带在身边、一刻不离。开始沈嬷嬷以为是吃过苦，对钱财看得紧，可是那些银项圈、金手镯什么的，却没见余灵秋如此看重。
　　沈嬷嬷笑着说，“小姐这宝贝，嬷嬷拿一两银子换行不行？”
　　余灵秋摇了摇头，很乖巧地说，“怎么能让嬷嬷吃亏呢？嬷嬷照顾我很辛苦的。”
　　余景旭看着女儿表面大方，实则不舍的样子，很好笑。
　　“那为父与你换行不行？”
　　余灵秋瞠目结舌，看看碎银看看沈嬷嬷再看看余景旭，干笑着说，“爹，您，要这点碎银……有什么用？没用处还占地方。”
　　余景旭故意说，“不占地方，这么点小。”沈嬷嬷在一旁笑着点点附和。
　　余灵秋看到几上白花花的银碇，立马反应过来，“爹，您要，都给您。”说着还动手将银碇、银果子、小碎银等所有银子往余景旭的手中放。
　　沈嬷嬷看余景旭手上堆满的银子，高兴地笑着说，“哎哟，小姐真是孝敬老爷。大过年的，这兆头好，恭喜老爷了。”
　　“好了，好了，为父给你的，你转眼又孝敬回来了，不过，为父还有利息收。”余景旭捏着小碎银笑着说。
　　余灵秋看着那碎银，将脸贴到父亲的胳膊上。闷闷地说，“爹，我想王家了。”
　　“这碎银子是我得的赏钱，我离开王家的时候，想将这块碎银留给王家的，王叔王婶还有二哥他们肯定不会要。悄悄给五哥，五哥也不要。五哥还对我说……如果，我想他们了，就用这碎银回王家。”
　　余灵秋说着眼泪出来了，“路上买东西吃，或者托人带信，都要钱的。五哥说，他收到送信一定来接我，让我别怕。等他能挣钱了就会来看我，让我别忘了他们……”
　　沈嬷嬷上前赶紧将余灵秋抱怀里，“喔……，别哭了，小姐最乖了，大过年的，要高兴，喔……”
　　余景旭看着沈嬷嬷哄余灵秋，不由想到这自己小时候，有祖父教养，下人不敢怠慢。但内宅是继母掌管，有时自己伤心难受了，沈嬷嬷就是这样哄自己的。
　　余景旭上前抚摸着余灵秋的头发，“刚才还说又长大一岁，这就又哭了。现在你有这么多钱，想他们了可以请他们来看你。就是路远，舍不舍得他们也那么辛苦？”
　　余灵秋收了眼泪，纠结地摇了摇头，出远门太辛苦，对于穷人来讲是酷刑。“爹，这是多少钱呀？”
　　余景旭哈哈大笑，眼泪还没干呢，就又惦记钱多少了，真是小孩子。见笑得余灵秋有些下不了台，忍了笑容，让沈嬷嬷告诉余灵秋认银子去了。余家的小姐哪能不认得钱呢，随后还特意吩咐下人转告沈嬷嬷，以后小姐每月定时有二两月银可以自由支配。
　　沈嬷嬷听了很感慨，“小姐，这下好了。老爷当年比你现在还小呢，多亏有老太公护着，否则……如今小姐有老爷疼爱，你亲祖母在天有灵，保佑小姐以后无灾无难、平平安安。”
　　余灵秋乖巧地说，“我还有嬷嬷疼。”
　　小孩喜欢过年还是有道理的，余灵秋不仅仅是在父亲手中小发了一笔横财，还收获了其他长辈给的压岁钱，多少年没有体会过这种幸福的感觉了呀。
　　余灵秋与汪明珠一起说着过年的高兴事，汪明珠说着她刚听来的新戏。
　　现代电视电影小说各种情节不知看过多少，余灵秋对汪明珠所讲的内容并不感兴趣。其实更愿意听汪先生讲典故，典故多少有点发人深省。汪明珠正好相反，不喜欢听汪先生讲典故却喜欢到外面去听戏。也可以理解，汪先生讲得再生动天天听课也腻，而唱戏的可是难得一见，而且多热闹呀。
　　好在汪先生自己也爱看戏，虽说管着不让女儿看，但一般来讲都是当没发现女儿看戏，余灵秋看着汪家两父女在那边互相装着对方不知道，也跟着乐。
　　从第一次听汪明珠讲戏，余灵秋就想起现代看过的那些经典故事。
　　这次汪明珠说着说着，忘记中间的一个情节了，急了，喊她父亲过来，汪先生也给掌上明珠面子，二话没有就接着说了。同一个故事，余灵秋感觉汪先生说的更精彩，脑海中不觉有了一个想法。
　　等汪先生讲完，汪明珠还余兴未尽。余灵秋趁兴说自己也有故事讲，汪明珠不相信她能讲，汪先生倒是鼓励她也讲讲。余灵秋讲了金庸先生的《射雕英雄传》的开始部分，直到余灵秋要回家了，汪家两父女意犹未尽。汪先生之前就觉得余灵秋聪慧，现在发觉小小年纪讲故事竟然也讲得有生有色、条理清晰。
　　第二天，余灵秋一到，汪明珠就拉着余灵秋继续前一天的故事，汪先生却对余灵秋从哪里听来的故事感兴趣。余灵秋就说是听彩云讲的，彩云是在人牙子手上听人讲的……余灵秋身边有两个新买来的丫环叫彩云、彩霞，现阶段余秋灵出门还不带彩云彩霞两人。
　　汪明珠听了余灵秋讲了几天故事，一个劲感叹，演戏肯定好看。汪先生偶尔也帮忙改点戏文，听了女儿的话也有些心动。余灵秋见状，也起哄说，汪先生写出来，不当戏文，就当成一般的故事话本，肯定有很多人喜欢看。
　　汪先生想书铺生意勉强维持生计，自己闲着也是闲着，写写东西也好，说做便做，汪先生提笔开始写铁血丹心的故事话本了。
　　生母余刘氏周年，余灵秋也感觉悲伤，虽说没见过面，但如果刘氏活着，余灵秋的日子应该更好过一些，起码不用担心后妈问题不是。余景旭也有些心情低落，如果没有一年前的事情，自己应该是儿女双全的，妻子刘氏会好好教养一双儿女。
　　余灵秋红着眼睛对父亲说，“父亲，我不记得母亲的样子了，母亲会不会很伤心？我是不是很不孝？”
　　余景旭听到女儿的话更是心痛，被打得不记事，余家的嫡女，竟然要遭受这样的苦难！人贩子已经处理，但女儿怎么会出事的呢？女儿出事，妻儿跟着就出事，罪魁祸首究竟是谁？
　　余灵秋见父亲不回答自己，反而脸色越来越难看，“父亲，父亲，秋秋怕，别不要我。呜……”
　　“不怕，不怕。父亲在，一直在。”余景旭回过神，抱了抱女儿，“秋秋最乖，最孝顺，哪能不要呢？不记得母亲的样子不怕，父亲画出来，好不好？”
　　余灵秋连连点头，“嗯，我天天看，就记得了。”
　　余景旭幼时曾学过画画，但因不是考取功名必须的技能，并未全心力去学，如今要画亡妻的画像，余景旭自是下衙就到书房练习，时不时描绘之际就想起刘氏的种种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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