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蒲公英

　　时隔三年，在冬天来临之季，余灵秋再次回到了余家老宅。
　　在沈嬷嬷和有顺家的陪同下，余灵秋接见了刘氏以前的陪房，翻看了刘氏陪嫁的庄田及帐册。沈嬷嬷拉着余灵秋的手，一再地叮嘱着各种该注意的和不该注意的事项，最后依依不舍地离开。
　　余灵秋蔫了几天，终于听闻王家兄弟又送年礼来了。
　　在长房堂兄余志康的陪同下，余灵秋见到了王家三兄弟。
　　王二牛还带来了一个漂亮的梳妆盒，王二牛笑着说，“去年才寻到合适的材料，这块这花是小四帮忙雕的。”
　　三牛也点着头说，“你不知道，不让小四雕他还不肯。一直说，他还欠着你的嫁妆呢。”
　　余灵秋双目冏冏，这才想起当初为了融入王家，自己的一番戏言，原来王家人一直是很认真地记着曾经的许诺的，心里酸酸的。
　　“我这么小，两位哥哥就开始乱讲了。你们什么时候娶嫂子才是正经，我要问问大叔大婶，怎么还不给你们成家？”
　　三牛哈哈大笑，“哪里还用你去问，二哥已经是被催得晕头转向了。”
　　余灵秋奇怪地问，“没听说大哥成亲呀，怎么就催二哥了？”
　　“大哥厉害呗。”三牛回答，“大伯这么多年都没有音讯，大哥说他是长子，可以顶大房门户。如果哪一天，大伯回来了，有子女不用他顶门户也行，没有子女，他就给大伯养老，爹娘都同意了。今年秋收后，大哥买了四十七亩地，加上原来家里的三亩地，总共有五十亩地，说是两房人平分。大房二十五亩大哥租出去了，另外二十五亩全是爹娘种着。大哥说既然已经是大房的人，娶亲等大伯回来最好，反正咱家儿子多，也不必非盯着他一人。爹娘觉着不对劲，但也说不出其它话，只能转向盯着二哥了。哈哈……”笑声嘎然而止。
　　“不要太得意了，”王二牛私下踩了幸灾乐祸的三弟一脚，“马上轮到你。”
　　余灵秋也笑着连连点头，看来王家是真地好起来了，此次送礼应该是在王家经济能力之内。
　　凭着余景旭的引荐信，王家小四、小五如今与余志康同书院就读。余志康自是热情招待王家三兄弟。以往送节礼，王家兄弟一般只来一人或者二人，此次为着余家二老爷的婚事，年长的三兄弟同来，既表达了隆重之意，也看望了久未见面的余灵秋，算是一举两得。
　　因着新姻亲是四品，二老太爷对此婚事是能办多隆重就办多隆重的宗旨，还是大老爷余景明再三劝解，别影响到二老爷余景旭的官声，才稍稍有所收敛。
　　二老爷余景旭回老宅后，人来客往更是繁忙。
　　余家二小姐三房嫡女余灵玉只有一岁，也不知是否受惊有些哭闹，三太太吴氏无暇帮忙打理事务，内宅仍是二老太太李氏主理，大太太王氏协助。二老太太李氏听着恭喜，心情复杂地操劳继子的婚事。
　　肖氏的嫁妆自然是余家这一辈媳妇中最丰厚的，但也没有太过铺张。进门后，肖氏给人的感觉是为人处事很有分寸，尊敬长辈、关爱小辈、待同辈也是客气有礼。
　　余灵秋自从回到老宅就秉承以不变应万变的方针，呆在自己屋里写字、做针线，偶尔也听院子里的下人聊聊外面的八卦。
　　余景旭肖再婚后，余灵秋多了一个固定的程序，每日晨昏定省。其实以前在始县，余灵秋也有每天给父亲请安这一项，只是没有太严格地执行，倒有点类似现代那种早上起床打声招呼的形式。如今有了新母亲，则不可太随意了。余景旭也觉得女儿已经渐渐长大，要求不能再放松，日后到婆家这些规矩也是要的。
　　肖氏对余灵秋很亲切，简单询问了一些日常生活习性及所知所学，并不多加管束。
　　忙忙碌碌过完年，二老爷余景旭一家子准备启程。
　　余灵秋早就收拾好了，也不知为什么，除了堂兄余志康，余灵秋对老宅其他人没有亲近感，其实长辈们对余灵秋都是很亲切的。
　　临出发的前一天，有顺家的却突然来求余灵秋一件事。
　　当年有顺家的（青柳）被罚到庄子上是打了板子直接拉过去的，就那样躺在那里自生自灭，是庄子上的万大嫂端水送饭、搀扶清洗，一直照顾到青柳能起床行走。
　　时隔三年多，有顺家的回到老宅，总是要托人送些礼物给万大嫂的，却听到从庄子上传回的消息，万大嫂已经去世了。
　　因余家正在给二老爷办喜事，下人们都欢喜且繁忙，有顺家的也没机会去打听更多。好不容易，碰到庄子上过来的一个与万大嫂熟悉的仆妇，才知万大嫂去世已经一年了。
　　因万大嫂生了三个女儿，她男人对万大嫂很是不满，那男人爱喝酒，打骂是常事。那几日，万大嫂生病他也不管，不料竟然就这样去了。可怜的小女儿在母亲去世一个月后也病夭了。那男人整日想着再娶个女人生儿子，大女儿和二女儿没人管，时常挨饿受冻。
　　有顺家的听了，让有顺瞅机会去了一趟庄子上，实情与那名仆妇说的相符。有顺家的心里揪得难受，只得来求大小姐帮忙。
　　余灵秋听了很是生气，一是气那男人不是东西，亲生女儿不当人，再气有顺家的，早就听说了，非得等到最后时间才确认清楚。
　　庄子是余家老家底，管事的主要是二老太爷的人，现在多听从二老太太调遣。余灵秋只在几个不多的全家共聚的场合跪拜过祖父二老太爷，至于二老太太李氏，余灵秋根本是能避开就尽量避开。
　　都不知以前的那个余灵秋是怎么养在祖父母身边过日子的。
　　余景旭外任常年不在老家，回老宅后应酬本来就不少。再加上新婚后，余灵秋按规定晨昏定醒时一般都是父母都在或者只有新母亲肖氏一人在，根本没有单独见余景旭的时候。而且男主外，内宅的事一般是不插手的。
　　新母亲肖氏刚进门不久，向继母诉说生母陪嫁的辛酸史？越过二房主母，那是想将未来的母女关系弄僵？
　　仅有一天时间！
　　余灵秋恨不得不管了，咱活得也不容易，可不能为了不认识的人，一不小心将自己拖累了。可余灵秋想到自己跪着求孙志鹏夫妇时，那种内心的仓皇与惊恐……
　　如果沈嬷嬷在的话……
　　余灵秋突然脑中灵光一现，有了。
　　“那两个小女孩多大年纪？”余灵秋问有顺家的。
　　“大的八岁，小的那个五岁。”有顺家的回答，“听说很乖巧的。”
　　余灵秋点点头，“现在，你立刻叫有顺去找丁管事，将所有情况及经过都讲清楚。然后问丁管事，大的那个女孩，可不可以在老爷的书房抹抹灰、给内院跑跑腿什么的。”
　　有顺家的听了，疑惑着说，“没听说老爷书房要添人呀，而且庄子上？现在时间……”
　　余灵秋打断她的话，“立刻叫有顺去找丁管事！哦，还有，如果大的可以安排在书房，就说小的那个可以放我院子里先学着规矩。丁管事问起的话，就说是问过我，我让问的，如果他不提也不用多说。”
　　有顺家的见有希望将两孩子接过来，连连点头，“明白了，谢谢小姐，小姐慈悲。奴婢先出去了。”
　　第二日清早，有顺家的带着那两个女孩来向余灵秋请安，两女孩梳洗干净了，听有顺家的话战战兢兢地跪下磕头。
　　余灵秋见了笑着说，“起来吧，没事，别怕。”
　　大的那个抬头说，“谢谢小姐，我会好好干活的，我们都听小姐的话，二丫很乖的，也会干活了。”
　　余灵秋点头，“干活的事不急，你们先学学规矩。二丫？你呢，你叫什么？”
　　“大丫。”大的那个回答完，突然想起别人的叮嘱，“奴婢叫大丫。”
　　余灵秋点点头，示意彩霞带二人出去。
　　“奴婢给小姐添麻烦了，谢谢小姐。”有顺家的再次跪下谢恩，“丁管事说，老爷说两丫头的名字还是请小姐取，过几年丫头年纪大了，拨回给小姐。这一路上，奴婢会好好教她们规矩。”
　　“你快起来吧，你也是为了万大嫂曾经对你的恩情。能帮就帮一把。”
　　余灵秋想了想，“父亲说让我取名，就叫彩纸、彩绘吧。”
　　余景旭真是个不错的父亲呢，余灵秋叹了口气，肖氏也不知会不会多想？
　　一行人按时启程，余景旭骑马，余灵秋随着肖氏坐车。
　　肖氏安排很周到，暖手炉、毛毯甚至治风寒的药材都准备齐全。
　　马车内，肖氏和气地余灵秋讲，“路途还远，如果想要什么或者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讲出来。”
　　“谢谢母亲关心，女儿会的。”余灵秋倒了半杯热茶双手递给肖氏，“母亲要不要喝点暖一暖？”
　　肖氏接过抿了一小口递回给余灵秋，“你也喝一点吧。”
　　余灵秋知道古代有长者赐食一说，可现代人有几个受得了这个呀，咬牙将剩下的茶水喝了，暗暗告诫自己，以后万不可再借着吃喝之类的献殷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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