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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步维艰
殿外白雪飘扬,殿内歌舞升平,却不知几百米外的宫外早已是怨声载道,民不聊生。
“我还以为只有我们那小地方穷,没成想这长安竟也是如此。哎……”那赶车小二看到眼前萧条破败之景,不由唏嘘。
漠烟一只手掀开帘子,看向辕外。比之淮南的繁华,这天子脚下反而犹如乡村,想必这都是那昏庸的皇帝一手造成,父辈传下的大好江山,十余年便挥霍一空。
“长安到了。”她深深地叹口气,回头道。
“姑娘,我已经把你们送到了,可该放了我吧。”赶车人试探着问道。
“将我们送到宫门口,令牌交给守卫,你就是官军了,不用再回你的小茶摊。”只有轻笑道。
赶车人顿时憋得面红耳赤,“你,你,你竟敢耍我!!”
“我哪有耍你,这不是比你那个朝不保夕的小摊子好的多吗?你只要做得好,黄金百两指日可待啊!”她脸上挂着一抹胜利的微笑,言语轻快而活泼。
赶车人咬着牙,忿忿不平可又不敢发作,只得乖乖照做。
******
雪仍在下,没有任何将要停下的征兆。从洛阳,到长安下了一路,如今已在长安停留数日,仍旧飘飘洒洒。
在宫中安顿好已三日,可她们之中的任何人都没有见过皇帝一面,想必是后宫佳丽众多,他根本顾不上这些刚从淮南进献来的新人。
漠烟心中不免焦急,时不待人,一定要想个法子尽快吸引成帝的目光。
她层层包裹中取出那把暗棕色的琵琶,轻抚着上面细小的纹路,每一寸的记忆都是那么深刻……
“这把琴就当作你的生日礼物了。”
“真没诚意,别人用过的旧琴也拿来送我。”
“是你说就喜欢这把琴的,还说什么就喜欢它旧。我求了那人半晌她才肯卖给我的,你现在倒嫌弃它了。”
“好了好了,你要是不要我就拿走扔掉。”
“不要,我要我要,还不行吗?”她抢过琴,抱在怀里,心中满满的欢喜。
她轻轻挥动手指,在琴弦上调拨,一段悠扬婉转的乐曲便已随空气中的细波飘荡。
“这个礼物可是有条件的。”
“送礼物还要条件?”她心中不由鄙夷。
“条件就是你只能给我一个人弹琴听,不准弹给旁人,尤其是男人。”他看着她的眼睛,表情甚是认真。
“哈哈……”这话引得她一时失笑,“好啊,我答应你。”
见她应得如此爽快,他一下子握住她的手,满眼尽是笑意。
在外征战多年,他英挺的眉眼见早已印上了沧桑的痕迹。虽年纪不大,无论笑或走,皆是霸气十足,成熟老练。只有在她面前,他才会,像个孩子一样,毫无顾忌的流露出真实的情绪,因为他了然如果这世界上只有一人全心全意对他没有隐瞒,那便是她了。
“喂,你如此繁忙,十天半月也不一定来看我一次,若是只能弹给你听,我琴艺岂不是会变得生疏。”她故作为难道。
“那就只在没人的时候弹啊,总之,你已经答应我了,不能反悔。”说着,他愈发的握紧了她的手……
她手指拂过那熟悉的琴弦,寒意顺着指尖蔓延。
多少承诺终将被打破,那么多“本以为”是如此的弱不禁风,轻轻一触便以粉碎成灰烬。
曾如此温热的话语,沉入回忆里,竟蚀成了毒,每一滴都在拉扯着,撕裂着她赤裸的心房。
终于,当回忆渐渐收敛,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想将它忘掉,但是她做不到。
回忆只是短暂封存,等待着一次又一次肆虐的侵袭。
她怀抱着琴,踏雪走向离大殿最近的石板上,坐定便开始抚琴。手已渐渐随着寒冷而麻木,只是她好像丝毫没察觉到般继续拨动着琵琶弦。
琴声依旧婉转动听,坚定地不肯湮灭在这冰天雪地间,因为它是有使命的,而她也是。
“好,好琴艺啊。”不远处传来清脆的掌声。
漠烟不觉停下,定睛一看,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
是他。
那人较之当日的发型整齐了很多,华服精细而雍容,可见身份之不一般。这便是当日杀死两名官兵的不速之客。
“姑娘好大的本事啊,洛阳到长安,你都能找来。哈哈哈,看来我是低估了你。”未待漠烟开口,他便先声夺人。
“你来得为何我就来不得。”漠烟尽力克制着不安。
“你! 这深宫大内岂是尔等闲人可随便进入的。”那人眉目深锁,一拂袖,抖落二两白雪。
“我们是被淮南王选中进献给陛下的,不是闲人……”她欲解释讲到一半却被打断。
“说得冠冕堂皇,不过是一群祸国殃民的妖女,魅惑圣上。”他愤愤不平道。
“看来你阻止我们到长安的缘故便为此了。”漠烟忽觉好笑,“那你又是谁?”
“如果没有你们这些妖女,我大汉又何至于落得如此田地?没想到你竟如此命大,荒山野岭都挡不住你。”那人直直的盯住漠烟的眼睛。
“皇帝昏庸又与我们有何相干,我们不过是尽自己的本分而已。就算你把天下的女子都杀光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倒不如尽好你自己的本分。”
此人真是草包一个,漠烟心想。
“奴才给山阳王请安,还不快给王爷叩头。”不知何时,一排太监从旁经过,为首的狠狠地拉了下漠烟的衣袖。
漠烟一下子恍然大悟,原来此人便是当年误失王位的山阳王。看他嚣张跋扈的样子,实不愿向他低头,只是冥冥中有一句话在耳中响起“在宫中一定要低调,卑谦行事,方可保身。”
“奴婢给山阳王请安。奴婢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王爷,还请王爷见谅。”漠烟跪下身,尽力低下头,掩饰着卑微。
“哼!”山阳王昂起头,不看她。
“王爷息怒,看在她初来乍到,不懂规矩的份上绕过她吧。”那老太监试图大事化了。
“这妖女刚才试图勾引本王,好在本王并未上她的当,还不快将她押入大牢,听候发落。”他正色道。
大惊之下,漠烟刷的抬起了头,瞪着他。
“这恐怕不好办吧,无凭无据,牢中也不好处理啊。”老太监面露难色。
“那就将她关起来,没有王令不准到处走动!”他向前一步狠狠地踩在漠烟刚刚抚琴的手上。
漠烟一时间痛得热泪满眶,又不敢做声。
“是,王爷。漠烟姑娘,那就走吧。”
漠烟在老太监的搀扶下起身,向深宫中走去。她用力咬住下唇,抑制住疼痛。
山阳王注视着她离去的身影,她忽地转过头来,冻得已经发白的脸颊上流过两条清泪,紧皱着的眉头上带着些许不甘,那微微颤动的嘴唇好像在说着“我永远也不会屈服。”
忽然间,他的心仿佛被什么抓了一下,这女人与旁人不同。以前那些无故被罚的女子眼神里皆是祈求与哀怨,但犹如这般坚定的倒是头一个。
他叹了口气,一种怜悯夹杂些许复杂地连他都说不清的感情萦绕在他心头,久久不肯散去。
******
“你就在这好好呆着,哪天王爷心情好了说不定就放你出去了。”老太监说着锁上了门。
漠烟紧紧抓住窗框,大喊着 “放我出去,我还没有见到皇上,让我见皇上一面!”
“姑娘,你还是本本分分的呆着吧,皇上忙着呐,这么多人等着见他,哪轮的上你啊!”说完,老太监不顾她的请求,大摇大摆地渐行渐远。
没见到皇上,反而被圈禁了起来,这要是误了大事可怎么办啊?
她唇色苍白,身子瘫软无力,不由得倚着门框,倒在了地上。她紧握着受伤的右手,泪水早已随着辛酸悔恨在脸颊上蔓延,止也止不住。可她却早已忘却了疼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千万不能耽误王爷的大事。
在饥寒交迫中,漠烟感觉她的头好像注了铅一样沉,眼前出现了一张模糊的脸,她想要靠近,想要看清楚,但是却抓不住,每当他变得清晰了却又忽然消失。是他,他来看我了,他不会不管我的,不会的……
就这样,她昏昏沉沉的,昏昏沉沉的渐渐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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