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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离不弃(下)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査英这几日规矩了许多,倒不是因为周西宇刻意要求,自己身边就生活着这么一个干净立整的人,时间长了难免受他影响。
自那一日査英的烟瘾犯了之后,两人就一直没消停过。
刚开始査英闹的狠,周西宇就整宿整宿地守着,不让他伤了自己,査英也算有血性,难受劲儿再上来的时候,只是咬着牙硬挺。再后来周西宇教了他一些太极门门的心法,査英悟性高,借着心法修习,再加上周西宇的照顾,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瘾基本上算是戒了。
眼看着査英好的差不多了,两人在山洞里的日子也越发的拮据,再这么下去,他们二人非得穿兽皮树叶,钻木取火,彻底地过上野人的生活。
周西宇下了一趟山,除了买些日常的生活用品之外,还带回来了一个好消息——他们二人所在的军阀已经彻底被剿灭了,这下两人又恢复了自由身。
晚上的时候,为了防止野兽侵袭,两人在洞口生了一堆火。査英自告奋勇的说要看着火,让周西宇早早地睡下。
之前为了戒烟,不单单是査英被扒了一层皮,周西宇又是被踢又是被咬,还得整晚做陪护,可没少折腾,这一下终于可以睡一个好觉了。
因为常年习武,在太极门又是孤身一人,还得时常提防着师兄的暗算,周西宇的睡眠非常浅,有什么响动马上就能醒来。更何况两人现是生活在洞里,保不齐什么时候豺狼虎豹就找上门来,他纵是休息,也多加上几分小心。
躺在干草铺成的床上,不大一会儿功夫,周西宇困意上来,呼吸也变得均匀。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觉得自己被一双眼睛盯着,那目光灼热,烧得他无法再继续睡下去。迷迷糊糊的周西宇猛地一睁眼,他看到査英正坐在自己的身边,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看。
“你在看什么?”周西宇问道。
査英一个机灵回过神,自己偷看人睡觉的事情被发现了,明明只有他们两个人,却让他觉得无处躲藏一般,“啊,那个……没什么。”正说话间,査英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个巴掌照着周西宇的脸打了下来,
“啪——”清脆的一声响,周西宇再也睡不着了。
“怎么回事儿?”周西宇坐起来,他第一个反应是査英在梦游,要么就是大烟的劲儿还没完全退下去。
没想到査英却气定神闲地说道,“你脸上有个蚊子,我帮你打了吧。”
“这洞口熏了那么多艾叶,哪来的蚊子?”周西宇说完便有些后悔,干嘛非要揭穿他呢,谁都有个难言之隐的时候。
这点困意是彻底被査英给打没了。两人只得各自坐在干草席子的两头,周西宇本想打坐,可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心来。不知为何,两人之间总围绕着一丝不尴不尬的气氛。
“你别打坐了,要不说会儿话吧。”査英建议道。
“嗯”,周西宇不言,等着对方先开口。
“谢谢你帮我戒烟。这么长时间,也没跟你好好道个谢。”
周西宇浅浅的笑了一下,“这么客气,可不像是之前的你,我都不习惯了。你的烟也戒了,兵也不用再当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想下山,再回到台上唱戏,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周西宇眼底的那一丝失望没能逃得过査英的眼睛,他紧接着说,“我只会唱戏,也不会干别的。你放心,我这一次绝对绝对不会再碰那种东西了。”
其实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向周西宇做出承诺,自己的生死荣辱,又与眼前的这人有多大关系。
周西宇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査英忙道,“我不急。看你什么时候方便,我带你一起下山。我现在虽然没钱,可我还是会报答你的,等我在戏园子里站稳脚之后,就给你也谋一份差事,不过你不用担心,肯定不会是什么脏活儿累活儿,也不会让你去跑堂伺候别人。”
周西宇差点没笑出来,“那你要给我找个什么活计?”
査英被他这一问没了主意,“我不是还没想好嘛。我就是先想着,这两个人在一起,多少也有个照应。你要是不喜欢,我就……”
“你要怎么样?”
“我养着你还不成吗?我身体底子好,再唱个十年八年的一点问题都没有。最穷不过讨饭,不死总会出头。大不了我养你一辈子。你想什么时候下山,我们就一起走,你要是还想住几天,我……就看着火,再给你打打蚊子。”
周西宇终于没忍住笑,笑过之后,又琢磨着如何开口说那件事,“这几日我传授给你的太极门心法怎么样?”
“好。用它调理气息,很舒服。”
“其实太极门的武学远不止这些,当年师父临终前唯独将猿击术的心法告诉我,这几年我只顾着躲师兄追杀,根本顾不上练功。”
“那好办,你想练武,总得找一个僻静的地方,不受外界干扰吧。等我挣了银钱,送你个大宅子,再雇几个伺候你的人,让你一门心思习武。要是你想,就多收些徒弟,开创一个门派。”
周西宇轻轻摇头,“哪像你说的简单。”
“你要是不喜欢,也可以在山上修行,有多少身怀绝技的一代宗师都是隐居在山上的,你看好哪个道场,就告诉我,我送给你。但不要离戏园太远,我得随时能找到你。”
“你现在满脑子都是入世的想法。其实真正的武,在龙蛇影外,真正的道,在风雨声中。你要是非要回到梨园,我不会强留。但如果不急于在这一时,能不能和我共同参悟猿击术的奥妙。”
“你是说习武?那个东西太难了,我不合适吧。我也就是个唱戏的,花拳绣腿比划几下还可以,要说什么太极门的奥义,可就为难了。再说了,那猿击术什么的,都是些屠龙之技,你学会了,又哪儿有龙可让你杀呢?还不敌洋人的枪炮厉害。”査英又觉得这么说不妥,又道,“但你可以教我,只要是你教,就算再难,我也去学。”
周西宇道,“对于猿击术,我也是一筹莫展,又怎么能教得了你。你不知道,猿击术分日炼和月炼,要求两个人共同完成。你虽然以前没有习过武,但毕竟是武生科班出身,一招一式都有扎实的基本功在里面,再加上你身体底子好,烟也戒了,修炼猿击术应该是没问题的。我在整个军队里找了很久,由你来和我一同修炼是最合适不过了。”
査英听着这话,沉默了半晌,周西宇也觉得刚刚的话有些操之过急,可也收不回来了。
査英难掩的失望,只是说道,“你带我逃命,又帮我戒烟,这些天风里雨里的遭这么些罪,我还以为……到底是我想多了。”
周西宇并不否认救査英是存在着私心的,可难道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不然一个人为什么要平白无故的对另一个人好呢?况且修炼猿击术本身也是好事一件,自己救了他,他和自己共修,于情于理也是说的通的。周西宇这样说服自己,可不知怎么,就算是道理再通顺,他就是无法对査英开这个口,无法告诉他,哪怕只有一丁点儿,他是在利用他。
査英的目光灼灼,竟逼得周西宇无处遁逃,好一会儿,周西宇实在没辙了,才问他道,“不然你觉得我为什么救你?”
査英笑出声来,那笑声竟透着些凄苦,“我就说是我想多了。我还以为周先生和那些达官贵人一样,是看上我了,还想要我的屁|股。你这么正直,是我误会了。”
此时天已破晓,洞口的篝火不知是何时燃尽的,只留一缕青烟袭袭上升。査英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物,走向洞外。
“査英!”周西宇叫住他。
“周先生,刚才我的话说重了,你别介意。我就是个唱戏的,没什么文化。不管怎么说,你救了我的命,就如同我的再生父母一般,知恩图报,我査英有机会一定会报答你的。”
“那为什么就是不能和我一同修炼猿击术?”
“并不是不愿意和你同修,只不过没法再和你住在一起。这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都有一个月了。再和你住下去,要么我疯掉,要么就再也走不了。所以我想趁现在还没陷得太深,赶快离开。离开你周西宇,也离开这段记忆。”
“对不起。”周西宇反倒对他说抱歉。
“没事儿,你不是那样的人,我都懂。”
査英说完便走,不料周西宇一声将他喝住,“你站住!”又把声音压到了底,“别动!”
“怎么了?”
“有蛇。”
査英站定,怀疑地看着对方,“哪有蛇?”
“你后面。”
査英屏息回头,但见一只金色黑斑的蛇,足有他手腕粗细,此刻正盘踞在洞口的岩石上,盯着査英吐着芯子。
篝火早已熄灭,那蛇问着人的味道,一路找到了这个山洞。
猛吸一口气,査英将嘴边的喊叫生生咽了回去,但这一动作已经让金色的大蟒察觉到自己身形暴露,那蛇一不做二不休,直直向査英冲过来。査英来不及躲闪,小腿被狠狠咬了一口。
那蛇将整个身子盘上了査英的腿部。周西宇拿起一把匕首,捏着蛇颈子,将这畜生从査英的腿上剥离开,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将利刃查进蛇头中。那蛇挣扎了一会儿,便不动了。
査英腿上的肌肉以看得见的速度变黑,周西宇对他道,“你忍着点,这是五步蛇,毒的狠。”
“那我这腿还能保住吗?”
周西宇来不及说话,用嘴敷上刚刚的创口,使劲一咬,只听査英“敖”的一声惨叫,低头一看,自己的一块肉生生被咬了下来,黑色的血液一下子涌出。
周西宇道,“你不是还想唱戏吗?忍着点疼,我把剩下的这点毒给你吸出来。保证不伤你筋骨。”
査英忍着疼,几乎要咬破自己的衣服,被周西宇一口一口的咬着,吮|吸|着,毒总算逼了出来,这条腿算是保住了。
经历里这一遭,这山也下不成了,拖着条少一块肉的退,还怎么回梨园唱戏。
周西宇把那蛇清理出去,又重新燃起火,他让査英好生在洞里呆着,自己则进了山,说要给他采些草药。
这一去,直到日落时分才回来。周西宇拿着白天才来的药,嚼碎了敷在査英的伤口处,又重新拿布条缠好。
“我现在能走了吗?”
“没有问题,没伤着筋骨,毒也被吸出来了,只要不沾水等伤口慢慢合上,化几次浓就好了。但也别走太多路。”
“我明白,全听你的。”
“今天我们都早点休息吧,明天一早你就下山,带些盘缠,去山下的医馆好好处理一下,能少受些罪。”
“好,那你呢?”
“你只管走你的,我怎么样都行。我不会强迫你和我同修猿击术,既然你不愿意,我再找一个人就好。谁都无所谓。”
査英听着这话气得火冒三丈,但他又觉得这不是周西宇的真心话。
这一晚,周西宇前半夜守着火,査英后半夜执勤,两人相安无事,到了早上,査英熄了火,看了一眼睡在草上的周西宇,竟然纹丝不动,这人可从没有睡早觉的习惯。査英心下有些不安,走近了一看,不由得一惊,周西宇卷着身子,闭着双眼,脸色白的骇人,查英再伸手一摸,那人的额头竟是滚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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