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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正是因为那些回忆太过清晰,甚至失去意识前,空弹壳打到上鄂那一瞬的麻痛还未消散,所以当我被一巴掌搧起来的时候,不由得愣在那里。
我坐在那,傻傻的看着前面的彪型大汉,那很明显就是刚才那一巴掌的始作俑者。那大汉发现我呆愣愣的看着他,皱了皱眉头,大喊了一句:“你个憋犊子玩意儿睡傻了啊!”
再熟悉不过的骂人话,再熟悉不过的东北腔。我又仔细看了他好几遍,可他终不是迷龙。
一说迷龙,那个穿着撕掉袖子军装半躺在躺椅上的家伙,那个唱着二人转给我们做“猪肉炖粉条”的家伙,那个为了家什么都不顾却更爱兄帝的家伙,那个最后被死啦死啦亲手毙了的家伙又闯进我的脑海。真是,有点想他了啊。。。
死啦死啦?!我突然反映过来,浑身一震:我不是毙了自己吗?我不是终于可以随他,我的团长去了么?我不是应该在天堂,哦不,麦先生信仰的那美丽地界儿我们去不了,但我也至少应该在地狱里看见一身破军装一脸痞气的某人冲我喊:“传令官!三米之内!”......那么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我终于反映过来不对劲了,张慌的打量着四周,觉得似乎很是熟悉——这不是迷龙描绘的东北农村么!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当时及其瘦弱的我坐在炕上抻着细细的脖子傻乎乎、惊恐的四处张望在我的大哥史柱眼里看来有多么的傻,于是他一嗓子吼了出来:“史军!你给我滚进来!”
一个同样魁梧却稍显年幼的大汉吸流着鼻涕踢踢踏踏地走了进来,穿着棉袄,两手袖在一起,看了我一眼,一巴掌从我脑后捋过,那力道几乎能把瘦弱的我掀下床。但是在我这个二哥看来,这就像日常的打招呼一样。
后来被我叫做大哥的男人发话了“军儿,你是不是又打史进了?这孩子怎么又傻了?”
史进?我笑了。我现在已经承认在我的身上肯定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那么不如当一切都过去了,重新开始新生活,就分心听两人的谈话。当时的我边傻乐边想得是哪个倒霉孩子会叫使劲呢!
实际上没过多久,或者说马上,我就根据大哥快要戳到我脑门的手指判断出那个倒霉孩子是谁了:我,孟烦了。
我穿着厚重的棉袄依然冷得把手袖进袖子里,跟着两个哥哥走在对我来说太过奇特的大街上时,才慢慢回忆起都发生了些什么。
现在的我不再叫孟烦了了,我叫史进,一个普通东北农民史兵家的四儿子。史兵叫兵,却不是兵,也一点都不想让自家儿子当兵,他老人家的话是老子非那么大劲生出来的儿子就应该累死在自家地头。老史家四个儿子也算人丁兴旺了,村长和上面的同志【是的现在我们都用同志这个叫法了,再没有人叫过我袍泽】一次次来给他做工作,说当兵光荣,可是他硬是一个儿子也不放。老大老二身体结实天生就是干农活的,老三体弱多病去参军人家也不要,只好送去镇上当裁缝家的学徒。
而老四史进,也就是我,瘦的比以前还像麻杆,偏好读书,憎恨农活,因为不想放弃学业回家种地和父亲大吵一架,气得老头子直接把我扔去参军。我这身体以前的主人也算是硬气了一回,真真去了,不过这么营养不良竟然也通过了体检,家访也完全合格。要么回家种地,要么去当兵,总之不得不抛下高中的学业。所以以前的史进还是决定去当兵。哦对了,我忘了说。现在不是我们以前的那个年代了,都快要跨入新世纪了,招兵也不是直接上战场,所以体检不会再像当年我和郝兽医那样盖戳完事。明天就要走了,于是今天由哥哥们带我来镇上买些东西。
出门前我第一次见到我在这个世界的父亲,他刚从地里回来。由于上一世过于清晰的记忆,我对父亲这个称呼所代表的人异常恐惧甚至局促不安。所以当我看到一个五大三粗的庄稼汉扛着农家的家伙事儿走进来的时候,没法把他和文弱,带着眼睛,一丝不苟的另外一个人同时归在“父亲”这一名目下。于是我愣在那里。他突然想起我在另一个世界的父母,他们应该不会知道我的死讯。我叮嘱过牛腾云让他把我写的那些大致内容是军务繁忙了儿无法抽身的信隔几月寄一次。我交代这些的时候感觉一跳好笑。遇到死啦死啦之前我明明活着却一封一封往家寄遗书,现在我自杀了,却想让他们知道我还好。
现在这个家庭的母亲很早之前就去世了,大哥从父亲肩头摘下锄头,见我呆呆戳在那里,使劲瞪我。我反应过来,眼前腾起一层雾,产生一股极强的愧疚感,起因大概是对我前世父母从头到尾颠倒生死的欺骗。突然想心甘情愿的做一次前世一直不甘心的事,于是我上前一步子正腔圆的喊一声“父亲”——然后在大哥和父亲惊异的眼光中停止了动作,我本来应该跪下的。
二哥踢拉着拖鞋过来靠在门口啃着玉米棒子,模糊不清的说“这熊孩子早上一起来就这熊模样。”
这个爹前还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冲我吼了一声过来。
我正为那个没有行完的礼十分不高兴,想着父亲到底有没有一张安静的书桌。我突然想到,枪声在小小的禅达太过响亮,他们一定会听到我给自己来的那枪的。原来我那些写的嘱托牛腾云寄的信,都是笑话。。
我突然听到有人吼我,愣了一下抬头发现是我这个世界的爹。他看我傻愣愣的看着他,竟然叹了口气,说:“四儿啊,你这一走也不
知道几年回来,军儿啊,你和大柱带他去镇上买点吃的啥玩意儿的,顺面看看三儿。现在赶紧的吃饭吧吃完你和就赶紧走。”最后几句是随着几张皱巴巴的钱一起拍给二哥的。
于是我眼前递过来一个碗,慢慢的饭堆着尖,上面插着两只筷子。大哥把我一推示意我蹲到一边吃去,还送给我一句让我从此印象很深的话:“给你个食槽给你俩搅屎棍一边给我长膘去吧!”
现在我走在街上,不在乎哥哥们拿着本应属于我的钱买了些什么。我紧紧的握着我的新身份证。上面的名字不是史进,是史今,是我央求爹给我改的。史今。历史和今天,我不再是孟烦了了,我是史今。过去的,请别再回来烦小太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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