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尽黑天鹅

　　我抬头，他的嘴唇已经咬出了血，小小的血泡浮在雪白的嘴唇上，散发着一种死亡的美丽。额头上都是汗，头发一缕一缕的贴在前额。
　　我试图站起来，又跌坐在地上，脚已经麻木了。我用手撑住身体，慢慢爬到他的床边，拿出纸巾，擦掉他额头上的汗。
　　全是冷汗。
　　不能继续拖延，我还要出去买药。没有抗生素和消炎药，这个男人还是死神的囊中之物。
　　“我要出去买药，你一个人待会儿，好吗”我轻轻地问一个即将失去意识的男人，好像有点多余。
　　“好”他依然闭着眼，但是从紧闭的嘴唇里蹦出一个字。
　　我扶着床边慢慢站了起来，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浑身的力气好像都被刚才那场手术抽光了。现在我开始后怕了。
　　为什么？
　　很简单，我只是一个医学院的学生，根本不具备行医资格。如果我没救这个男人，他死了就是死了，可能需要和警方打交道，但是我只需要尽一个公民的职责就好。
　　但是我动手救了他，万一他破伤风或者伤口感染死掉的话，那么我这么多年的辛苦就白费了，我这一辈子都不用想当上医生。甚至还可能牵扯到过失杀人的罪名。
　　不能让他死，不能让他死。
　　这一个念头就像一只兔子一样在我的大脑来回地弹跳。
　　我立马就精神起来，抓起包，跑到大街上，看哪里还有没有关门的药房。
　　这时已经是凌成3点多了，除了街边站着几个正在做生意的妖艳女郎，实在看不到哪里还有开门的药房。
　　怎么办？
　　“Tina, doctor told you to stay in bed,you should listen to him”
　　“come on, I just took the pills, and I feel ok ”
　　站街女郎的这番对话，对我而言，简直就是救命。我来到那个叫Tina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问她：“do you have antibiotics right now”
　　感冒的时候，医生一般都会开抗生素，我只希望她能随身携带。
　　那两个站街女郎对看一眼，满脸奇怪的神色。一个满头大汗的亚洲人，随街问妓女要抗生素。
　　“here is 100 dollars，give me the antibiotics, and this will be yours.”
　　没有人能拒绝金钱的诱惑。
　　Tina再次看了看我，虽然有一丝犹豫，不过100美金换一瓶抗生素，怎么都好过在冰冷的街上等客人。
　　Tina快速拿出抗生素，塞到我的手里，紧接着抽走我手上的100美金，转身离开，仿佛走慢一步，我都会反悔。
　　“got it”不知道那个人怎么样了，得赶紧回去。
　　午夜的街头，空无一人，雨早就已经停了，刚才还淌着鲜血的街道，现在被洗刷得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连那丝死亡的鲜血味道，都消失不见了。
　　我心里的恐惧越来越强，跑得越来越快。
　　最不想回去见到的是，没有呼吸的男人。为了我的前途，我只能和死神拔河。希望时间能站在我这边。
　　跑得太快，左脚发软，整个人摔倒在地上，药撒了一地。嘶——我发出抽泣的声音。爬起来，坐在湿湿的街道上，看到牛仔裤已经破了，膝盖被擦伤，一点点的小血珠从伤痕中冒出来，很快就融成一条细小的血痕。
　　两个手掌也擦伤了。
　　突然之间，我很想哭。不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我要多管闲事？
　　为什么我要去救那个男人，送到医院不就结了吗？虽然他说他拒绝到医院去，但是只有那里才有合法行医的人啊。
　　为什么我要用自己的前途去冒险？一个不小心，就从一个helper变成killer。
　　为什么我要辛苦工作一天了，还要在这危险的午夜为一个陌生人跑去向妓女买药。
　　太多的为什么了？连自己都解释不了。
　　哒哒哒——
　　一阵皮鞋声传来，可能是路人。
　　突然，一双埕亮的皮鞋出现在我的眼前，然后一双手，轻轻地拨开我低垂的黑发。
　　我顺势抬起头，一脸的眼泪和鼻涕，一定丑死了。
　　“哭什么？”这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很漂亮。
　　我马上低头，对于美的人或事，我都有种莫名的自卑。
　　不敢看他。
　　我立马站了起来，将散落在地上的药捡起来。回头看了这个也是多管闲事的家伙，他也正直直地望着我。
　　“我要走了”完全没有意识到我说得是中文。
　　他朝我微微一笑。
　　我尝试走快点，但是脚上的伤实在让我举步维艰。太尴尬了，摔跤就算了，哭什么啊，哭也就算了，还要被帅哥看见。被帅哥看见也就算了，竟然这么不大方地选择逃离现场。
　　曼珠，你真的是有够倒霉和无能的。
　　还是赶紧回去看看那个家伙吧。
　　我觉得自己也有够神奇的，前一刻还在埋怨自己倒霉，后一刻因为尴尬而忘记之前的种种倒霉。
　　这，到底算是花痴还是傻逼啊？
　　男人看着曼珠消失在黑暗的街角。嘴边勾起一个微微浅笑。
　　“倔强的小家伙，我们还会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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