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物语]捧上我的一颗心（新版）

　　四月，北海道或许还飘着雪花。

　　四月，东京却开始下起了樱花雨。

　　--林徽因《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一、书店

　　以前只是听说。每当班里那些女孩子谈论起他的时候，我很少有错过的；即使是擦肩而过时，不认识的同学嘴里提起他的名字，我也会慢下脚步，细细的留意。所有的，关于他的消息，我只是听着，表面上装作一副漠然的样子，从来都不会加入他们的谈话，然后默默地记在心里。

　　听说他从高一开始就在这里打工，然后就在脑子里勾画着，不停的描绘着这里的所在，一笔一划，却迟迟的不敢靠近这里，如其他同学一样的自然的推门进来。许是一股子的害羞堵住了前行的脚步，许是认为自己不够好而自卑，许是怕遇上了你也不知说些什么好，许是……。

　　听说，今天是他在这里兼职的最后一天，接下来长久的日子里，再也不能在校园里，远远看到他的身影，也不能听到身边的人谈论他的消息。在这离别之际，或许是期待着能和他遇上，或许是盼望着能有一丝一毫的接触，或许……，有太多美好怂恿着我，所以，我来到了这里。

　　这里，并非我想象中的那么好。

　　店门前的一旁，有一个书摊。四五块长短差不多的木头板，被铁丝紧紧地捆绑在一起，从而制成的一个稍微平整的台面，在两个木凳子的支撑下形成了一个简易的架子，架子上，被剥掉一半透明塑料封套的鲜艳的色情杂志，还有包装完好的印着鲜艳标题的新闻报纸，七零八落的摆放着，被混在了一起贩卖。

　　越过书摊，走进店里。店门口房梁上，悬挂着紫色的风铃，在我走进来的一瞬间，互相碰撞着，会发出类似于“铃，叮，叮-”，这种来自不同音阶的细碎响声。是一股让人遐想的声音，通知了我的到来，也会通知我的离去，这一来二去之间，或许你会听到铃声后，然后遂着声源注意到我。

　　“一、二。”我低头心里默念着。长久以来，只是远远地观望着的这个地方，我终于进来了。只是两步而已。我却生生的拖了这么久。

　　抬起头，观望着这个地方。这里的空间真的很小，比之前在外面观察的时候感觉还要小，丝毫没有任何可浪费的余地。拥拥挤挤的老旧的书架，生生的将这地方隔成了两块，不止书架上密密麻麻的塞满了书，连书架一旁放的凳子上也高高低低的堆满了。阳光从墙壁上方的玻璃窗外透过来，打在了室内，我清晰的看到了空气里，那飘浮着的细小颗粒在我眼前转悠。收银台前的，是一个杂着马尾、围着红色围裙的小姑娘，低着头，一手拿着书，一手在收银机上指指点点，结算着价钱。

　　不是他，那，他在哪里呢？

　　随手捞起一本书，打开，举起，藏住我的大半张脸，遮遮掩掩的只露出一双的眼睛，脚步随着目光漫无目的的四散开来，寻找着他的踪迹。突然想到，他或许在某个时刻摆弄过这本书，而不禁想闭上眼，猛的嗅上一口，从鼻腔弥漫到嘴巴里，这样得来你触碰的气味。突然想到，他或许在下一秒，会和我就这样不期而遇的撞上，然后，一如他平时那样，掬起深深的酒窝，嘴角弯弯的浅笑着，站在我的面前，低头对我说：“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伴随着你那话语的，还有让我着迷的一切--清冽的体香、褐色的眼球，以及修长的身形，这一切的一切，会让我无所适从，即使现在只是想想，我也无所遁形。突然想到，他或许已经结束了这份工作，正在家里收拾着行装，为离开这座城市，做着倒计时。

　　我变得，有些窃喜，有些小心，也，有些伤心。

　　他呢，现在到底是怎么样子的呢。

　　二、1:33000000

　　深夜，一切的寂静伴随着凛冽的寒风，由着黑暗慢慢地侵蚀大地。

　　拧着门把手，慢慢的随着门的打开，门底的路线划成一段弧。松开把手，向门外探了探身体，左右张望着，看了看走廊，已经空无一人，对面的爸爸妈妈房间，灯光也已经熄灭了。转头，收回了掷出房间的脚。为了不让门低摩擦到地面，从而发出声音，双手又将门把手拧着悄悄地提起，向前推，快到门锁的时候，轻轻地，慢慢的，松开门把手，“咔哒——”一声，反锁好门。迅速的冲向靠着墙面的床铺，盖好被子。屏息听了听门外，等了一会儿，发现仍旧没有任何声响，才悄悄起身，在床一侧的毯子底下，拿出了的东西。

　　褐色的毯子被头部和肩部支撑起来，随着背部靠墙，而形成了一个狭小的三角形区域。身子也就藏匿在了这片区域里。为了掩住毯子里的灯光，不被爸爸妈妈发现，所以选择的毯子很厚，也致使了空气不能通畅，而显得呼吸有些不顺，感觉脸也是热烫热烫的。

　　一只手高高的举起了手电筒，而另一只手，在地图上仔细的摆弄着。为了能更加看清被平铺在大腿上的地图，手电筒的开关被推到了最强档，灯光直直的打在了地图上，双眼因为不能适应这瞬间而来的强光而不舒服的一眯，头也伴随着一偏。这动作仅仅只是一瞬，便又紧接着回过头来，继续的注视着地图。一边小心翼翼的数着那地图上的两个点，在铁尺上所映出的数格，一边嘴上还不停的念叨着。

　　“一、二，一、二、三、四、五、六，唔--错啦错啦，重新来，一、二，一、二、三、四、五，一、二，嗯--”

　　2.52cm。北海道到东京。

　　“我们还真是近呢。”

　　窃喜中，不由得讲心里话也说出来。声音因为长时间的在毯子中没有发声，而有些沙哑。

　　眼角一闪而过，地图左下角写着的比例尺——1:33000000。

　　我的数学从来都不算好的，心算更不用说，简直差极了。向来数学成绩都是全班倒数的水平，总是靠着英语成绩来均衡提升平均分的。而此刻，我的心里却在快速的运算着，不停的拆分着这些数字，计算着怎么样的拆分，才能最快的得到我要的结果。

　　2.52×33000000，这才是我们的距离啊。默念默念。

　　二点五二厘米乘以一万，等于二百五十二米。二百五十二米乘以三百，等于七万五千六百米。七万五千六百米加上七七十五万六千米，等于八十三万一千六百米。

　　关掉了手电筒，将它连同尺子、地图一并用脚蹬到床下。有些意气用事。但是——

　　“真的不开心啊，太讨厌了，这还真是，受不了了，我这大晚上的在干嘛啊，到底是，啊啊啊——”将头顶着的毯子气冲冲的丢到床角，“早点睡吧，早点睡吧，明天早上还要早起去学校啊，这真是，诸事不顺嘛，太讨厌了。”一个人自言自语，嘟嘟囔囔的裹着毯子在床上躺下。

　　我真的害怕了。

　　831600m。呵，谁来告诉我，为什么仅仅只是这一眼之间，我和他就隔了这么远。

　　远了，他离我又更远了。

　　三、东京塔

　　夜行巴士上的人，依旧很多。

　　现在的车里，已经由刚上车时的喧闹，变成了此起彼伏的小声说话，有的时候还能听到小小的打呼声。坐在我旁边的，是一位看起来四十多岁、留着板寸、穿着不合身的西装，手里还拿着一个大大的老旧公文包的叔叔。看了看左手腕上的电子表，嗯，就在一个小时之前，这位叔叔关掉了手机，然后将手机放到了西装内，抱着他的公文包，低头准备睡去，而现在他已经偏着头打起了呼噜。

　　可是，我怎么也睡不着，垂下头，抱着帆布背包，反反复复的瞧着手里紧紧攥着的，写着路线以及地址的纸条，这，是出发前临时从搜索引擎上抄下来下来的。就这样任由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至天亮。

　　下车，拿好背包，按着指示牌，找到了卫生间。直到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我才终于明白，为什么我会睡不着了。到底，我出来的还是太过匆忙了，那时即使坐在了车上，也仍旧觉得不太现实吧。瞧瞧我自己。个子矮矮的，胖胖的，皮肤暗黄，头发虽短却乱糟糟的。套着的是随手捞起的灰色棉袄，仔细看，棉袄的下摆上还有明显的一块硬币大小的深色污渍，那是前天午饭时候，吃咖喱不小心掉到身上的，当时也没太注意吧，就随意的擦了擦，现在看来，没想到是越擦越脏了。鼻子上架着的眼镜，是从小市场上讲价以五块一副拿下的黑框平光镜，平时放在书桌上，用来随时出门掩饰黑眼圈的。整个人，显得臃肿极了。手指细细的抠着那钱币大小的污渍，心里，因为突然的冲动，有些懊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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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要这样去见一个人吗？真的要去见他吗？真的吗？

　　可是，多可惜啊，好不容易才来一趟的啊。

　　现在这副样子，见到了，多不好啊。

　　去吧去吧，没事的，再说也不一定会遇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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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只是短短的挣扎了一下，就结束了。打开水阀，用手将水接住扑了扑脸，手指顺了顺头发，扯了下棉衣让它变得稍稍平整起来，从背包里取出的mp3戴好耳机，继续将背包背上，摸到口袋，拿出了地址，紧紧的攥住。

　　2010年10月10日13:00:15。

　　按着纸上沿路寻来。

　　听说，他曾经说过，如果他来到这个城市，一定会来这个地方，我就记在了心里。

　　这是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的离家远行，独自的离家远行。看着眼前的建筑物，我庆幸着，还好，我找到了这里，准确的找到了这里。接下来，我要做的就是静静的在等待。

　　倒计时开始。

　　《FirstLove》被无限循环，我唯一的陪伴。

　　2010年10月10日20:14:17

　　灯起，转头，透过对面的玻璃窗，欣赏着背后瞬间变得璀璨的不得了的画面。蹲在塔下，经过几个小时，脚已经发麻了，像是被千千万万的蚂蚁从骨髓中川流而过。回过头，继续直视着来来回回不停变换的路人——手挽手的年轻情侣、成群结队刚聚完餐准备续摊的上班族、千娇百媚的夜店女郎以及拿着相机不停拍照留念的游客们。

　　我始终不敢抬头望，理由。我是容易想太多，做出许多假设。

　　或许此刻，他就在塔上，身旁还有一个她，然后拥着她耳鬓厮磨，她在他的怀里巧笑嫣然。我不抬头，看不到，也就不存在了。但又不愿意离开，或许下一秒，他会从塔上下来，然后在我没看到他的时候，他会不经意间注意到了这个蹲在东京塔下被冻的瑟瑟发抖的女孩，他会走过来同我说话，接下来，我就会有像万千的言情小说情节里讲的一样经过与结局。想到这里我总是禁不住跳起来，狠狠的蹦跶，以显示出我的兴奋。

　　我还有多少分钟呢，等到那个灯灭的时候。我准备歇息一下，然后回家，再重新谋划着奔赴你下一个有可能出现的地方。

　　Utada的声音很慢，沙沙涩涩的。时间，如此一般。

　　是这一次呢？还是下一次呢？

　　下一次见面的时刻。

　　四、你的所在

　　桌子随意的摆放着，同学们四散开来围成了一个不成形的圈儿，樱花随着阳光从窗外飘落进来，落在了窗台上，气氛有些尴尬。

　　“咳咳——”一个男声突兀的响起，大家都追随着声音的源头看过去，是一个歪坐在凳子上的瘦瘦的、穿着格子衬衫的男孩儿，他举起了手，“是我，呃——，既然大家都不熟悉，就来做一下自我介绍好了，顺带说说自己为什么来这所学校，增进一下大家的了解，从我先开始，然后这样依次轮流好不好？”说着，就从凳子上站起来，整了整衬衣，“大家好，我叫田中介，我的朋友都叫我阿甲，今年17岁，喜欢的是篮球、LOL，和我一样玩儿LOL的，欢迎切磋哦，我的家乡是福冈的福冈县，本来，我以为我来不了这所学校的呢，呵呵，可是让我给碰上了呢！”笑着说完，就转过头去，看向，他左手边的女孩儿，对着她说：“到你了呢！”

　　女孩儿显然有些没反应过来，愣了愣，才从靠着的桌子上立起来站直，眼睛四下瞟了瞟，说道：“我是萌甲芽，18岁，我是东京人，特长是钢琴，非常非常非常喜欢山下智久，因为长得很帅啦，呵呵，家里面的人不希望我走的太远，因为这所学校刚好离家里近，所以就选择了这所学校啦！”

　　“大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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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着窗外的樱花树，有些走神了。不知道过了多久。

　　“哎，你呢！？”我的肩膀被轻轻的拍了一下，转过头，发现对我说话的，是那个第一个自我介绍男生，叫什么介的，一下子我实在想不起来。

　　惊慌。我的脸和耳朵也有些开始发烫了。低下头，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嘿嘿，到你了呢！做自我介绍！”他笑着，继续问我。

　　“我，我，我的名字是喻惜，比喻的喻，珍惜的惜，我，我的特长是唱歌，我很开朗的，很开朗的，来到这个学校，是因为，是因为……”一段话被我说得支支吾吾，零零碎碎。我的心里到底是有些甜蜜的，却不好意思将这个深埋在我心底的秘密这个说出口。

　　我不是什么善于言谈的人。也不是一个轻易习惯一个地方的人。

　　从来不是。

　　可是我还在努力着。很认真的，努力着。

　　向前，再向前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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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尾章

　　四月，是日本大学开学的日子。遍地的樱花铺满大地。

　　我一个人，来到这里，这是我计划内的下一次。

　　目的地，是你所在的学校，是你站立过的某个地方。

　　这里的校园，虽然陌生，却因为你，而让我感到亲切。

　　或许，我会遇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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