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鬼婆婆

　　卖酒老太太
　　韦临风从网吧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他用手扯了扯有些发沉的眼皮，极目望去，街上除了不时来往的车辆外几乎就没有人了。
　　一步步往校园方向走去。韦临风像往常一样经过了那条长长的大桥。
　　不过今晚却是有些不同，他瞧见了在桥头那边有一辆三轮车，车架子上摆放着各样的热食，在桥头微亮的路灯下飘着白烟，一名老太太正在那里摆弄着。
　　韦临风摸了摸肚子，玩了这么久的游戏，还真是有些饿了。想到这，他走到桥头，准备买点吃的。
　　“老板，给我来三串豆腐干和两条热狗。”韦临风叫道。
　　那名老太太正埋头整理着食物，听到话她抬起了头，露出了满是皱纹的脸颊。
　　“哦，好的。”老太太回应一声，麻利的将几根热气腾腾的豆腐干放入塑料杯。
　　“小伙子，这么晚了还在外面逛啊？”老太太问道，声音有一点点沙哑。
　　韦临风哼着歌，掏出了十块钱：“嗯，呵呵，不过我马上就回去了。”
　　老太太笑了笑，忽然拿出了一个黑色瓶子，说道：“我也马上要走了，这是我自家做的药酒，很提神的，反正今天卖的只剩下一瓶了。就低价卖给你怎么样？”
　　韦临风取过瓶子，打开了上面的布塞，一股浓烈的酒香飘出，他闻了闻，摇摇头，忽然想到自己的那些酒鬼舍友，微微一笑，又点了点头，买下了那瓶酒。
　　偷偷摸摸的翻过宿舍的围墙，韦临风将寝室的门推开，低声道：“崽子们，咱这有好货。”
　　三个舍友是名符其实的爪机党，都到这点了一个个还顶着背光灯忽闪忽闪的不睡觉。
　　“啥？你带了啥回来啊？”上铺的王才撂下手机，从被窝里探出头来。
　　“嘿嘿...吃货。当然是好东西了。”韦临风取来杯子，倒了半杯的酒，一时间香气四溢。
　　他轻轻抿一小口，只觉得异常辣烈，还有点涩味。
　　“哈哈，好酒...”韦临风大笑道。
　　酒的味道瞒不住三位舍友如狗鼻子一般灵敏的嗅觉。王才和另外两铺的陈宇、吴君像打了鸡血一般，兴冲冲的从床上爬起，只穿着裤衩。大喇喇的将宿舍的灯按了起来。然后各自取了牙杯。
　　韦临风给每人各倒了半杯，自己又喝了一口。
　　“哎...等等。”吴君突然叫了一声，阻止下正要张口大喝的王才和陈宇。
　　“怎么了？”
　　“这是什么酒？...你哪里买的？啥东西啊？”吴君突然拿起了杯子放在灯光下，惊讶道。
　　“什么？”众人仔细看去，只见杯子里，红褐色的酒水上，有一层细小的黑色状物，几只白色的小虫子。
　　“呵呵，大惊小怪，这个是药酒！我刚刚在学校外面的那边桥头上买的。”韦临风不以为意的说道。
　　“哦——”吴君吐了口气，忽然又疑惑道：“桥头？都这么晚了，还有人在那卖东西？”
　　“嗯，是一个卖卤食的老太太。”
　　“老太太......啊！该不会是鬼吧？”吴君跳了起来，骇然道。
　　“鬼你头啊！看恐怖小说看傻了吧？”
　　“不是，我小的时候曾经听我祖母讲过，传说这个世界上有个酒鬼婆婆，在半夜三更的时候会跑出来卖酒给路人。要是谁喝了那酒，就会产生幻觉，然后被牵引进地狱的门槛，不得好死——”吴君瞪着眼睛，张着嘴巴，将“死”字的音拖的很长。

　　幻觉
　　“额，怎么可能，你别吓我啊。”王才打了个冷颤。
　　陈宇将杯子放在一旁：“你这小子，害的我都没兴趣喝酒了。”
　　“真的，不骗你们，我祖母是这样说的。”吴君解释道。
　　“说你奶奶的头啊。”韦临风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
　　“神神叨叨的，跟个傻愣一样。不喝就算了，讲这些屁话干嘛。”
　　抢过三人的牙杯，将酒水倒回瓶子里。韦临风一口喝干自己杯子里的酒。意犹未尽的打了个嗝。他是个胆子特别大的无神论者，可完全不相信什么鬼神之类的东西。
　　“这酒味道还不错，我先珍藏着，要是你们下一次想喝的话...嘿嘿，得拿钱向我买哈。”韦临风大笑一声，将酒收了起来。
　　“擦——”几个人不满的撇了撇嘴，扫兴的爬回床上睡觉去了。
　　......
　　趴在课桌上望着黑板，目光涣散。
　　韦临风感觉头有些发胀。
　　“肯定是酒喝太多了。”如是想着，他闭上了眼睛，昏昏沉沉的竟是睡了去。随即传出阵阵的呼噜声。
　　“韦临风，你给我站起来——”数学老师带着啤酒瓶底般厚重的大眼镜，在讲台上以水平面向下约莫呈25°角俯视着，带以高亢尖锐的嗓音叫道。
　　“啊...怎么？”一个激灵，韦临风从睡梦中醒来。
　　映在眼里的是老师恨铁不成钢、恨钢是废铁的愤怒脸庞。
　　“你不捣乱而去睡觉，我很开心，但你连睡觉都在捣乱，这就罪无可赦了。”老师高分贝的声音咆哮着，震碎了韦临风那受惊的小心肝。
　　“老师...我...我冤枉啊！”韦临风做出讶异的表情。
　　“我刚刚在研究一道非常难的题目，想着想着就睡去了。”
　　数学老师冷笑一声，握着教鞭，说道“哦？什么题目啊？那么难，好吧，你上来写在黑板上，我给你解一解。”
　　“额...”韦临风愣了一下，额上满是黑线，硬着头皮在王才、陈宇几个死党同情的目光中，朝着黑板一步步，沉重的走去。
　　拿起粉笔，韦临风有些哆嗦，努力思考着，想在记忆深处寻找到一个曾经让他困惑的题目，提起笔就是一划，突然间，他感觉脑袋像是爆炸了一般，眼前的景物一下子变成了红褐色，而老师还有一群同学全部变成了一只只深白色的大蚂蚁，就像自己昨晚喝的药酒里面浸泡的那种蚂蚁一样。
　　它们包围着他，眼睛里发出幽幽的光芒，缓缓朝着他靠近。锐利的上下颚发出森冷的寒芒，刺中了他的大腿、还有脖颈。
　　“你疯了么？”王才在他的眼中从无数个便为四个，再变为一个，韦临风才醒了过来，他发现自己抓住了自己的脖颈，大腿抵在了讲台桌的棱角上。
　　面对着众多同学还有老师吃惊的目光，韦临风不知所措，干笑着。
　　在教室门口罚站，他无聊的靠着墙壁。今天这是怎么了？想起刚刚看到的那一幕，他不由全身发冷。幻觉？难道真的是出现了幻觉？酒鬼婆婆？是那瓶酒的问题么？
　　他不禁摇了摇头：怎么可能？这世上哪有什么鬼神之类的东西，一定是这几天上网太频繁，睡眠不足导致的。如是想着，他也放下心来了。
　　在食堂里吃午饭时，韦临风点了几样肉菜，大快朵颐。旁边陈宇在天花乱坠的诉说着他当年上课玩手机被老师交走之后，是怎样运用超高的智慧对古板的教导主任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怎样用感动众生的真情流露，赢得了老师的原谅。最后在教务处取回自己的财产，创造了他学生史上的一个奇迹。
　　韦临风吃着饭，慢慢咀嚼着，突然间，一道白影从面前走了过去，目光掠过熙熙攘攘的人群，那个人影朝他微微一笑。
　　这一看，可是把韦临风给吓了一跳，因为那个人，竟然是他自己，一样的身型，一样的脸庞。
　　“看错了，绝对是看错了。”他闭上了眼睛，对着自己说道。
　　不可能有什么幻觉的，绝对不可能的......
　　今晚去一趟网吧后，我就休息几天，应该会没事的。
　　......
　　看着显示屏上的僵尸一步步跑来，韦临风灵活的点击鼠标、按着键盘，控制人物攻击。他玩了大概有三个小时，却产生了一种通宵时才有的疲劳感。画面上的人物渐渐变得模糊起来，然后他发现自己竟然跑到了游戏里面，几十只僵尸爪子朝他抓来，他赶紧往后跑，然而僵尸的速度比他更快，一下将他堵在了墙角上，“啊——”他大吼一声，打了一拳。
　　“劈啪啦——”
　　显示屏被砸的稀巴烂，韦临风也清醒过来，才刚刚明白自己干了什么。网管已经走到他的身边了...
　　摸着瘪瘪的口袋，韦临风走在去往学校的路上，经过了那座大桥。显然那老太太只是碰巧在那一晚上经过这里吧，在其余的午夜里，这地方空无一人。
　　他走到桥头那边，站在老太太三轮车的位置。忽然发现地上有一块石头，上面压着一张纸。
　　微弱的路灯下，那张纸上面写着一行字：小伙子，让酒鬼婆婆带你去地狱走一遭...

　　还是幻觉？
　　回到寝室，韦临风却发现几个舍友并不在。
　　“陈宇、王才、吴君，你们跑哪里去了？”
　　他喊了几声，但没有人回应。
　　打开门，清幽的月光直射而下，伴随着清冷的风，吹在楼道里，韦临风的衣服猎猎作响。
　　“我在这呢。”突然一道声音传来，韦临风顺着声音，发现是吴君坐在楼道外最远处的阳台上。
　　韦临风走过去，只见吴君看着远方的一轮明月，取出了一根烟，然后用打火机点燃，抽了起来。
　　“你知道么？我奶奶真的说过，那个酒鬼婆婆...你喝了她的酒，肯定会出现幻觉的，然后，会死——”
　　韦临风哈哈一笑，一脚踹了过去：“滚你的蛋，别在这放屁了，老子活得好好的。”
　　吴君一脸平淡，并不反驳。朝着韦临风吐了口烟圈。
　　“信不信就由你了...”
　　韦临风不再理他，走到了楼下，去了趟厕所，忽然，他看到离厕所不远处的地方有一个人佝偻着身子，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走了过去，而恰在这时，那个人也转过身来。
　　他是一个老头，穿着灰色衣袍，脸色蜡黄、布满皱纹，怔怔的望着韦临风。
　　“哦，咳咳...是临风啊，你是来陪我了么？”
　　韦临风一愣，疑惑道：“你是？”然而下一秒，他的瞳孔急剧收缩，虽然周围灯光黯淡，而且那张脸被皱纹和蜡黄色给掩饰了，但他还是认出来了。
　　“陈宇，你是陈宇？”韦临风颤抖的指着他，惊惧道。
　　“怎么回事？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陈宇轻咳了两声，并不立刻答话，轻轻的走近几步，给了韦临风一个拥抱。然后在他的耳边轻说了一句话：“我死了这么多年，你终于来看我了。”
　　“什么？”韦临风一骇，立马将他推开。
　　“滴答、滴答。”他发现自己胸口上满满的都是红色的液体，并且正在一滴滴的落在地板上。
　　“呵呵，别激动，这是我的血。来呀，来陪我啊——”陈宇指着自己胸口上流淌不止的血红色，轻笑道。
　　“啊——幻觉，是幻觉啊！”呢喃着，韦临风疯狂的向着楼梯跑去，想要回到楼上。
　　“扑通——”摔了个狗吃屎。韦临风发现自己被什么东西绊倒了，扭头一看，竟然是王才。
　　他倒在楼梯口，满脸是伤，穿着一件破烂的白衣，一双手向前乱抓着，直勾勾的盯着韦临风。
　　“临风，我的脸火辣辣的，好痛啊。”
　　“啊——滚开！”韦临风的额头流下了一丝丝的冷汗。他大喝一声，甩开了王才，然后迅速跑进了寝室，将门给反锁上了。
　　吴君看着这一切，挑了挑眉毛，轻轻一笑。
　　楼下角落的一间空宿舍里，陈宇、王才、吴君三个人哈哈大笑。
　　“走，把脸上的姜汁、颜料全洗了先。”
　　“嗯，没想到临风真是被我们吓呛了。嘿嘿，我还以为他的胆子真的非常大呢。”
　　吴君笑着说道。
　　王才捶了他肩膀一下：“嗯，特别是你讲的那个酒鬼婆婆，编的还真是有才。”
　　“不，那个不是我编的，确有其事，真的是我祖母跟我讲的。”吴君一脸正经道。
　　“呵呵，你看看，还装呢？好吧，不讲这个了。话说我们这一次是不是玩的有点过火了，要是把临风吓出点问题可怎么办啊？”王才说道。
　　“这倒是，陈宇，你先去看看吧。”吴君也是点了点头。
　　“好的。”将衣服换了，再往脸上一抹，陈宇走到了寝室门口。

　　尾声
　　“开门啊，临风！”陈宇敲了敲门，但却毫无动静。
　　“我们是耍你玩的，可别当真哈。”陈宇又敲了敲门，但照样没有回应。
　　他苦笑一声，将门旁边的窗户推开，爬了进去。
　　打开电灯，陈宇发现韦临风正坐在对面靠窗的一条椅子上，背对着他，身体在微微抖动着。
　　“看来我们做的有些过火了啊。”陈宇走了过去，说道：“临风啊，我们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可不要激动...”
　　“咔——”韦临风抖动的身子突然停了下来，随即慢慢的转过身。
　　韦临风一脸惨白，嘴唇发紫，眼睛冰冷的看向陈宇，他并没有在发抖，只是因为他拿了一根汤匙，在微微搅拌着左手茶杯里红褐色的酒水。
　　那酒水急剧转动着，好像卷起了一个漩涡，使得颜色看起来就像鲜血一般，越发艳红。
　　“临风，你...你怎么了？”看着对方的样子，这一次可轮到陈宇害怕了。
　　“嘿嘿——”韦临风狞笑着，突然一手伸出，抓住了陈宇的脖颈，然后持起手中的杯子，对着他的嘴猛灌下去。
　　“咕噜噜——”吞着酒水，陈宇只感觉到喉咙里火辣一片。然后意识在一点点的散去，他的面前突然一片迷蒙，所有的景物都变化成了一片深红色。
　　一道朱红色的大门出现在他的面前，两只枯槁的手伸出，拖拽着他，缓缓的将他扯进了门里，那里面站着一个老太太，她在微笑着，发出了沙哑的声音：“去地狱吧孩子，那是个好地方。”
　　......
　　第二天，学校外的大桥桥头下面打捞起了一具男尸，死因据说是跳水自杀，死亡的时间大概在昨天晚上午夜时分，死者是一个学生，他叫做韦临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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