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浪子]青霜剑

　　夕阳西下，路边枯树的影子愈发显得狰狞，一旁的野草似乎也染上了血色。

　　不，不是似乎。路旁半人高的野草上，确确实实的沾染了鲜血！

　　草自然是不会流血的，流血的是草里的人。

　　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正趴在草丛中间，她原本鲜亮的裙子已经变成土色，柔顺的头发乱糟糟的披在地上，看起来狼狈不堪。最糟糕的是，她的胸口处有道狭长的伤口。

　　这伤口虽深，却不在要害处。如果能够及时救治的话，也许只要休养上十天半个月，她就能活蹦乱跳了。可是在这空无一人的路旁，显然没有大夫，也没有伤药。这昏迷中的小姑娘，似乎只能等待血液流干，慢慢死去。

　　这时，路的尽头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人影，莫非小姑娘可以得救了么？

　　路边的草这么高，这小姑娘身上又已满是脏兮兮的泥土，谁又会特意去注意这荒野路旁有没有个小姑娘呢？

　　天色已晚，任何仍在路上的行人，恐怕都急着赶到下一个旅店。

　　就在这时，昏迷中的小姑娘，急促的呼吸了两下，突然睁开了眼睛。

　　“这是……哪里？”

　　她的神智还没有完全清醒，茫然的看了看周围的景色，却完全无法思考。她胸前的伤口已经没有刚被刺伤时的剧痛，但依旧十分难受，微微一动便传来一阵刺痛。

　　“我还没有死？”
　　“是的，我一定还没有死。”
　　“我要活下去！”

　　她已记不起自己是怎么到达这里的、昏迷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唯一深深刻在脑海里的念头就是“活下去”。

　　小姑娘胸前的伤口依旧很痛，手脚似乎受了些伤，头也晕乎乎的，恨不得再晕过去才好。但是不可以，如果就这么晕过去的话，也许就再也醒不来了。她狠狠地咬了下嘴唇，换来片刻清醒。

　　人影渐渐接近了，趴在地上的小姑娘隐隐约约的看见了一个黑色的身影。她模糊的头脑忽然十分清醒的认识到，这是她的机会。

　　她伸出右手，努力的向前爬去，自我感觉仿佛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可是只是手指轻轻的动了动。左手紧紧地抓着什么东西，已经变得僵硬。她也没有力气站起身来了。

　　难道就要死在这里了么？小姑娘的心里涌上绝望之情。那行人走的并不快，但也马上要超过她。假如这人离开，再过多久才会有下一个人经过这片荒野呢？也许这人根本不会救她、也许经过的就是要害她的人，但她此时什么也没有想，只是努力的向前爬去。

　　就在行人离她不到五步时，这小姑娘使尽浑身力气，终于打了个滚。这动作很是不雅，更扯到了她的伤口，但这些此时都已不重要，她只希望那位行人能看见她。

　　“停下来，救救我！”她的心里已在大喊，可却没有力气喊出来。她感觉到那人似乎还在走着，步伐不紧不慢，似乎根本没有受到路上突然冒出来的人的影响。

　　“救救我！我不想死！”她多么想大喊出来，可发出的只是一阵细如蚊纳的低语。她拼命的瞪大眼睛，似乎想向人传达自己的心情，可眼前阵阵发黑，连来人的脸都看不清。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脑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小姑娘努力张开右手，感觉似乎抓住了一片布片。

　　“救……救我……”

　　心跳的越来越快，耳边似乎传来阵阵尖锐的声音，小姑娘急促的喘息着，自己都不知道她是否真的说出了那句呼救的话。她终于支持不住，再次晕了过去。

　　昏迷之前的最后印象，是一阵让人安心的温暖。

　　****

　　大火、鲜血、刀光……

　　程青霜猛地睁开眼睛，身子还在微微发抖。

　　她有些茫然的看了会儿星空，才意识到自己正躺在火堆旁，耳边传来阵阵水声。她的身上裹着什么布料，暖暖的，非常舒服。右手中还拽着布料一角。

　　似乎……被救了呢。她长长地吐了口气，心中涌起了无与伦比的喜悦与感激。她活下来了！

　　程青霜试着动了动手臂，胸前的伤口似乎已被上药包扎过，并不十分疼痛。在火堆旁休息了会儿，她身上的力气似乎也已回来，轻轻一支地面就坐了起来。

　　她这才清晰的看见，自己身上披了件黑色的外衣，坐在一个篝火堆旁，十几步外就是条小溪。而她对面，坐着一个十八九岁的黑衣少年。

　　一个紧紧握着刀的黑衣少年。

　　昏迷前程青霜看见的，似乎就是这个少年。那时她的视力已然模糊，现在看过去，少年脸上的轮廓英俊而特出，但却像是远山上的冰雪塑成的，在火光的映照下，才多了些许暖色。

　　“您，咳，多谢您救了我啦。”程青霜刚一开口，就觉得喉咙干涩无比，勉强说了句话，就咳嗽起来。

　　黑衣少年没有答话，他只是伸出右手，递给程青霜一个水囊。

　　程青霜一怔，感激的接过水囊，小声道了声谢。

　　甘甜的水经过喉咙，留到胃里，程青霜几乎可以感觉到每滴水滑过喉咙的触感。

　　这少年自从程青霜醒来，就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都没有看她一眼。这时却突然做出这样体贴的举动，她心里不禁一暖。

　　自从她离开家到现在，他还是第一个对自己这么友好的人。这样想着，程青霜抿唇笑了一下，紧张的心情略微放松了些。

　　程青霜还给少年水囊，看着他紧紧握着刀的左手，突然想到了什么，举起左手，才意识到自己也紧紧地握着一样东西。

　　一口剑。

　　这剑不到两尺，脏兮兮的沾满了泥土。可程青霜却一直十分重视的握着，昏迷中也不肯放松，以至于现在手指都已僵硬了。

　　程青霜看着这口剑，突然有些想哭。这剑是陈叔送给她的，她一直很珍惜。现在剑依旧在手中，送她剑的人却……

　　程青霜的父母很早去世，她从小被父母的好友陈叔收养。虽然在练武的时候会严厉要求，但平时陈叔对她十分的好，她也早把陈叔当成父亲一样尊敬。可是十几天前，陈叔突然失踪，随后一群陌生人闯入家中……

　　想到往事，程青霜又吸了吸鼻子，最终没有哭出来。

　　她又看向黑衣少年，他正专心致志的盯着火堆，一分注意力都没有分给她。

　　之前那危险而恐怖的经历，已大大的惊吓了这个年轻的女孩子。对于在生死之际救了她的黑衣少年，程青霜的心里抱着十二万分的感激之情。

　　程青霜轻声道：“多谢您救了我一命，我叫做程青霜，禾字旁程，青色的青，霜降的霜，请问恩人的尊姓大名是？”

　　黑衣少年终于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程青霜忽然又有些不安，她刚才的话是否有些失礼呢？一个多谢会不会太简单了些？她是不是口气该再谦虚点？这女孩子并无多少与人交往的经验，此时心里不禁惴惴。

　　黑衣少年慢慢开口道，“傅红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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