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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玫瑰的婚礼
丽江的下午很美,尤其在阳光充足的时候,古城里哪里都是天堂。
杨紫宸就是在这片天堂里带着城市气息出现在我眼前的。
那天下午很闷,冷气一直开到十六度,还是难受。我坐在窗边拿着十字绣发呆,绣了半个月还没有完成一半,只有我才这么懒。窗外是络绎不绝的游客,偶尔有人朝我这里看看,窗户缝里散发出的冷气让他们觉得舒适,绝不会在这个时候花钱进来,咖啡厅是任何地方都有的,丽江却不是任何时候都有时间来的。
直到三点都还没人进来,我有些倦了,准备关上门好好睡一觉到晚上再营业。同样在生活,我比那些行走在外面举着单反不断拍照摄像的游人好太多。他们在这里的每一步每一分都用钱在计算,而我,只要高兴,随时都可以在古城中游荡,白天或者晚上,雨天或者艳阳。
他们拥有我触及不到的金钱,我有他们没有的时间,这就是人生。
天突然阴了,外面开始不断刮风,要下雨了。我在考虑要不要继续营业,因为如果下雨的话导游一定会找地方让游客多雨,旅行社的大巴都停在古城外面,回去是来不及的。只要有一个导游选择我这里,就算每个游客只点一杯咖啡,今天的业绩也是相当可观的。
风越来越大,吹得门上的风铃“叮叮”的响,外面似乎不那么热了,关掉空调我准备去把门打开,才走到吧台就有一股热风扑面而来。外面还是那么热,甚至连风都是热的,杨紫宸在门口娉婷地站着,稍微咬着嘴唇看着我,与我意外门突然被打开一样她也在意外我的突然出现。
她在我刚才坐的地方坐下了,我有点佩服她的眼力,第一眼就找到最舒适的位置。当初我就是因为喜欢这个位置才买的这间咖啡厅。成为咖啡厅小老板兼服务员以前我是个二流中学的老师,每天为了升学率、教师评级、论文忙得焦头烂额。别人眼中那是最适合女孩子的职业了,又有寒暑假,接触的人又简单。这个想法一度也贯穿我的思想,直到学校组织来云南旅游,走进丽江这个安宁的地方,我才发现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因为地段的关系,这个咖啡厅生意并不怎么好。老板娘早就想脱手离开,有人愿意接手,自然求之不得。我们在窗户边谈了很久,从丽江的天气一直到这里的游客都喜欢买些什么。一开始我只是想找个人跟自己说话,但是谈到后面,当她为我倒上第三杯咖啡的时候,拥挤的人群渐渐散去,血红的天空中飘扬着的是高脚木楼上悬挂的彩旗,本地人说着让我陌生的云南话讨论着晚上吃什么或者今天又赚了多少钱,只在一瞬间,我发现我爱上这个地方,爱上坐在这个位置上看到的丽江的天空,我决定留下来。
我用四分之三的积蓄买下这间咖啡厅,一楼营业,二楼做自己的房间。
老师们对我的做法感到惊异,她们以为我只是一时兴起,但当我把旅行箱拖到咖啡厅里,并且正式离开她们的队伍的时候,她们才知道我是真的决定留下来。离开之前她们来咖啡厅与我道别,参观过我的全部家产后,踩着铁楼梯慢慢下来,教导主任叹着气对我说:“小苏啊,这种地方,呆久了也就烦了。”
我说:“等我烦了再回来跟你们奋斗中考。”
教导主任还想再说点什么,被我用点心和咖啡把嘴堵上了。
丽江的宁静,只有体会过的人才懂得珍惜。
杨紫宸点了冰岛红茶和苏拉米提,并且要我多放点冰块。她侧着头看贴在墙上的纸条,看过一条又继续看下面的内容,她问我:“这些都是真的吗?”
我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以前的老板留下来的,我只是难得处理才一直留着。上面的字最开始我也会看一看,到后来,习惯了看外面的人来人往,我也就释然为什么那些人总喜欢到哪里都留下痕迹,他们太忙,没有时间驻足,只能签个名写几句话表示自己来过。或许有一天故地重游,看到自己的亲笔签名,他们也会像杨紫宸一样兴致盎然的像看别人的故事一样去翻那些纸条。
调好饮料送过去,她还在翻阅那些字条,我说靠墙那一排笔记本里面都是游客的签名簿。她当即选了最厚的一本,一边喝着和红茶一边看。
她坐着的姿势很好看,双腿交叠,只用脚尖点着地面,身体微微向右侧着,手肘撑在桌面上,另一只手半压在书页上,从头到尾背都直直的。如果不是偶尔的翻书声扰动我的神经证明她还是个活人,我肯定会把她当做雕塑。
把个这么漂亮的雕塑放在店里,她对面的位置肯定抢手,或许可以做成VIP席……
杨紫宸笑起来,我问她笑什么?她说:“那你又笑什么?”我当然不会告诉她我在想把她做成雕塑招揽生意,她已经把注意力从眼前的笔记本转移到我这间店了。
“你这里很别致,不像商业场所。”
我笑:“大城市来的人看哪里都像乡下,你呆惯了私人会所,走进这种小地方自然觉得好奇。”
杨紫宸用手扣了扣笔记本的牛皮封面,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突然站起来走到吧台捧着我的脸到自己眼前,四目相对,我闻到了她身上CK的味道。
我一下就炸起来了,这么漂亮的一个人,看着挺单纯的,不会是Les……想到以前他们说的Les圈子里面,越是看着单纯越心机深重,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压在你身上了……还好她只是捧着我的脸看了看,并没有进一步举动。
“你一定觉得我很奇怪是吧,不要乱想,我会有刚才的举动只是因为你说的那句话从前我也对别人说过,刚刚还以为是她回来了。”说着一笑,拿起我放在吧台上的玻璃杯喝了一口。我想提醒她那是啤酒,看她喝下去又舔了舔嘴唇,水光莹润的唇让我一时语塞。
“是男的?”
“是女的。”她又对我笑了一下,仿佛知道我一定会说那是个男的。一般能让一个男人或女人发狂的做出一些连自己都匪夷所思的事,只有可能是为了自己曾经爱过的男人或者女人。如果今天是我这样对着她,她也会猜那是个男人吧。
“那一定跟我很像了?”刚刚她近距离盯着我看了这么久,想也知道那人一定跟我长得像了。
“也不是很像,只是刚刚你侧身站在吧台里面调酒,我以为是她。”
我笑了两声,她是个有故事的人。
外面终于下雨了,阵雨伴随雷鸣和乌云压下来,杨紫宸依靠着坐在窗前,乌云狂风中,摇晃着酒杯,我听到一个关于豪门的故事。
每一个豪门都有从小培养的继承人,至少有一个。
在故事的开始,他们一直培养的继承人意外死亡,不得不转移重心培养下一个继承人。
靳月在成为继承人之前一直过着奢华且宁静的生活,直到参加这场葬礼,她才知道偌大一个金钱帝国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上了。
死去的是她唯一的哥哥靳伟,原本作为第二继承人的她,此刻被推上高位,正式接受继承人培训。
下葬那天下了雨,她穿着黑裙,帽子上垂下一片黑纱,站在墓前一个个同前来悼念的人握手。细雨被风刮起来洒在她脸上,让她不得不微微眯着眼以防雨水进入戴了隐形眼镜的眼睛里面。朦胧中一切都是美好而飘渺的,她甚至看到靳伟站在墓前对着自己笑,讽刺、残忍的笑,她愣住了,努力使自己平静,做出淡然且悲伤的姿态。
站在她面前的人很高,以至于她穿着七厘米高跟鞋也要仰头才能与他目光交流。齐宣衣襟上别着白玫瑰,沾染了雨水显得娇艳欲滴。他把它取下来别在她帽子上,轻轻按压一下,他说“节哀”。
她喜欢白玫瑰,所以她和齐宣的婚礼上也铺满了白玫瑰。齐宣从老爷子手里接过她的手,白色头纱下是她带着精致妆容的笑。教堂里的每一个人都在笑,有多少是真心的?反正她不是。但她嫁给齐宣是众人所望。齐家是商场上唯一能跟靳家匹敌的,不做对手就只能做亲家。靳伟在的时候她这个大小姐只是个摆设,嫁给任何一个门当户对的人都无可厚非,可现在她是继承人,为了靳家她必须选择最强的对手,嫁给他,让两家势力在他们的下一代合成一家。
他们的女儿齐睿,从出生就寄予太多的希望。既是齐家的继承人,又是靳家的下一代管理人。作为所有人的焦点,她在众星捧月中长到二十岁,一切都是按照预计中的样子进行的,如果没有那个女人的出现,她的人生何尝不是另一段辉煌?
金钱和女人是豪门剧中不可缺少的部分,在执掌大权二十多年以后,靳月终于见到了靳伟曾经的
女人。
那是他的私人秘书,名唤柯怡。这个女人,靳月对她毫无印象,当她接手公司的时候她已经被靳
伟送出国进修,再见面,是在靳家的私人办公室,老爷子坐在皮椅上,柯怡同一个女孩坐在另一
边,三国对立。
老爷子咳嗽了一声,曾经叱咤商场的巨人老了,在经历了丧子之痛还能站起来,这些年他一直很
累。
还好,希望还在。
靳月看着柯怡,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在她心里埋了二十多年的恐惧在这一刻爆发。
“这是娉婷。”老爷子对她说,“阿伟的女儿。”
靳月看了眼穿一身学生装的娉婷,点点头,“你应该二十一岁了。”
靳伟死前一个月将柯怡送出国进修,如果她是在那时候怀孕……老爷子既然把人带进家,势必是
不会有错的,她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二十几年只是为他人做嫁衣。
更可怕的是,她在猜想,老爷子到底知道了多少?
她努力让自己波澜不惊,“那董事长的意思是?”
老爷子又咳嗽了一声,紧紧的抓住龙头拐杖,“娉婷还在读书,安排一下,下学期开始跟小睿一
起读经济管理。”
娉婷动了一下,撒娇:“爷爷我喜欢服装设计。”
老爷子道:“那就主修经济管理,暑假的时候跟着姑姑去实习,公司也有设计部。”
柯怡说:“娉婷什么都不懂,怎么能进公司?不是给总经理添乱吗?”
靳月现在还是公司的总经理,但以后,可就说不清楚了。老爷子说:“慢慢学着就会了,现在好
好学,将来做起来没那么费力。”
认亲的戏码一直演到下午,趁着医生来给老爷子做检查的功夫她给齐宣发了个短信,这种时候还
跟她同一阵营的,只有他了。
刚按下发送键娉婷不知从哪里出来,竟站在她身后说:“姑姑你在做什么?”
她吓了一跳,随即和颜悦色问她:“怎么不去陪爷爷?”
娉婷说:“爷爷还在做检查,妈咪让我来跟姑姑玩。爷爷说我还有个妹妹,在哪里?真想快点见
到她。”
她感觉到手机震了一下,便支开娉婷:“妹妹在家里,下次带她来陪你玩。你进去陪着爷爷,问
问医生爷爷的心脏怎么样了?”
齐宣的回复很短,但意思明确,回家再说。
他们家离老爷子的别墅很近,开车二十分钟,从一个别墅区到另外一个别墅区,进门就看到齐宣
的兰博基尼停在草坪上,嚣张的占了自己的车位。这时候没心思计较这个,停车进去,钟点工正
在给地板打蜡,一步一个脚印,一直到二楼酒厅。齐宣珍藏的上百瓶红酒按年份排放在酒架上,
见她回来,扬手举了举手里的高脚杯,她有点气闷,“这种时候还有闲情喝酒?”
齐宣道:“酒可是好东西,高兴的时候可以助兴,心烦的时候可以忘忧,一醉化千愁。”说着给
她也倒了杯酒,82年的 Lafite,她仰头一饮而尽,齐宣又给她倒了一杯,“他们是他们,我们是
我们。别说现在才把她认回来,就是她从小就长在这里,对我们也构不成威胁。”
这是她今天听到最轻松的一句话,这些年齐家跟他们合作一半是因为两家结亲,最重要的是,老
爷子公开表示齐睿是自己的接班人,这才是吸引齐家合作的关键。
“老爷子今天的话明显是要让娉婷接手生意,小睿怎么办?”
齐宣笑起来:“小睿姓‘齐’,是我们齐家的继承人,为什么要去管别人家的生意?老爷子高兴让
谁继承就让谁继承,齐家不会因为多了一个对手就少做生意。”
靳月道:“你这是什么话?如果爸爸改了遗嘱不让小睿做继承人,你就准备跟靳家为敌吗?”
齐宣道:“商场如战场,怎么会有长久的朋友,有的只是利益的多少。说不定哪天你也会因为利
益关系与我反目。”
靳月冷笑:“我不是你们男人,没那么多狠毒的手段。”
齐宣道:“你也太低估自己了,靳伟的意外怎么来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她恨不得给他一巴掌,他居然向她提这件事,他有脸跟她提!
齐宣靠在沙发上,晃着酒杯,似笑非笑,像极了他向她求婚的时候。那也是在一间酒厅,他们谈
完了合同一起吃饭,齐宣选了一支最好的红酒,她靠在沙发上,他站在窗边,他说:“我们是一
样的人,只有在一起才能相互依靠。”她觉得好笑,他凭什么跟自己在一起?他说:“你其实早
就计划这一切了,真是天衣无缝,靳伟有你这样的妹妹,死得一点也不冤。”
她的心一下沉到最低处,埋在心底的那种恐惧很快发散到全身,被人知晓看穿,她感到自己都不
是自己了。
齐宣说:“我不会说出去的,这件事就当我没提过。”
“你会有这么好心?”
“我不会害死自己的太太。”
她几乎要笑起来,这就是他的目的,这个男人,用最简单的手段让她不得不嫁给他。
“这就是你求婚的方式?”
“当然不是。”齐宣从花瓶中抽出一支白玫瑰,单膝在她身前跪下,卡地亚的光芒映照在她脸上
,她如同女王般拥有这个世界。
“我足以与你匹配。”
“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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