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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之六疑窦丛生
一众速速归山之时,遥听得南山深处传来晨钟声声,原已是次日天明。
等得焦躁不安的红瀛早已候在山口,她那一身红衣迎风飘摇,远远地便能叫眼力奇佳的轩奇看得“诶”上一声,引得身旁青毋侧目,“怎么,多日不见,连你大师姐都认不得了?”
“师姐可是一夜未眠?”将背上乐亦往肩头托上一托,轩奇跳上高耸的山石望远出去,“我见她容颜端丽依旧,神色却有几多疲惫。”
“算你眼尖。不过你大师姐就是不眠不休地站上好几个月,余下的气力还是比我这不中用的多。你到她近前便知道了。”
果真,两人安置好乐亦将事情一一说予了,红瀛听罢即刻拍案而起,一团暴起的红火似地,“迦楼罗鸟怎会出现在这里?你可看清了吗,阿青?”
“不止我看清了,轩奇也看清了。师姐莫疑,我又怎会认错了那厮,白招拒壬午年汉中一见,我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险些也与这初来乍到的小姑娘一样被迦楼罗的万丈光华迷了眼睛。他既听我一唤便走,定是被我唤中了名讳。”仰首遥望窗外月朗星稀,青毋这一脸轻佻难得也有危然正色的时候,“错不了了,那就是本该守在地藏王菩萨佛龛前的阿努加沙赤耶利。”
“怪哉怪哉……他不好好侍佛,怎么端端北上作乱来了呢?要说赤焰迦楼罗为了找什么人什么东西满界乱飞,六道中人无一会信。”
“我也不想信,可这双眼瞧见了,这双脚也被烫着了。”青毋哧啦一声张开折扇,忙不迭为火气上涌的红瀛扇起风来,“你且少安毋躁嘛,师姐。阿努加沙不是栖梧山头那些没开化的野鸟,而是在佛前受了戒的护兽,不管怎样是不会滥造杀孽的。或许待师傅出关,他老人家自会有个说法。”
“也只能等了。”一脸阴霾地坐下,红瀛只嫌青毋扇起风来轻摇慢动没什么力道,自行抢过他那把纸扇呼呼生风地大力摇晃起来,“睡在东厢的那女孩,名唤作乐亦的,也是依师傅的意思要在这儿留上一段时日的。他老人家是神机妙算,可是连半点天机都不兴透露给我。阿青,师傅向来最偏宠你,那火笩上可露了些别的端倪?”
那火笩……
青毋面上一尴,自是不敢说自己轻率到转手就把老头子的密信烧没了的事,只装作一副尽力回忆的样子面露难色道,“这个嘛……倒是没见什么。”
“罢了,是我心急。”
急火上涌的红瀛好在没觉出他心虚,轩奇却是看着青毋侧影对这厮的秉性心知肚明。若非自己对那女孩终觉不安,夜半找来他下山一探,乐亦可真就要被迦楼罗的赤炎烧得灰飞烟灭了,“青师兄,师尊把云游子托付给我,却传书要你下山接应,我看他是算到了阿努加沙会来。那大迦楼罗绝非凡物,亦正亦邪的焰气激得我也靠近不得。师兄好厉害的修行,三两句话就叫他灰溜溜地走了。”
“你这可不是在说反话嘛,谁人不知先要出师的是你这猛如虎的后生。”听他老把自己来年春日下山出师这件事挂在嘴上,口气虽是玩笑,轩奇却也听得出其中一分争意,“我不过少时贪玩,方入昆仑时有几十年没有收住性子,云游四方久了,看得奇诡物什也多一些罢了。”
“那怪鸟可不是怕他呢。”正喝着一盏莲子茶的红瀛听了起意,忙不迭承过话来,“他是怕人认出了他姓氏名谁,怕自己此行被宣扬得天下皆知。”
“也是……”轩奇低首默数了数,张口恍然道,“距上一回北海升灵,少说也有百八十年了。”
“是一百二十二年。”红瀛冷哼一声,翻掌不轻不重地拍了一记木案,“瞧瞧这片恶气丛生的五色土,已经一百二十二年生不出一只在世迦楼罗了。阿努加沙现世既然不是来降慈悲的,真该好好隐匿行踪才是。”
“听师姐的意思,他难不成真是来啄血的?”
“谁拿得准呢。”口里边说着这句,红瀛忆起前夜侵髓入骨的阴冷,心中不详更是深了几分--是刚从黄泉道上飞升出来的吗,阿努加沙赤耶利?那一袭将白月浸染的赤色,撒到地上时还带着冥河水翻滚蒸腾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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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该是亮了吧。
耳畔听得檐外鸟鸣叽喳,眼前还是黑洞洞的一片。乐亦勉力抬手往自己眼前挥了两挥,眼见着依然什么也瞧不见,她便知道是自己这双眼睛出了差错。
如直面太阳那般直面那样辉煌灿烂的光,纵使结果把自己害成了这样,乐亦心中却不觉得后悔。多少人临到死了都见不得这样一幕,如此就算生得一双明目又有什么用呢?还未将世间瑰丽看尽,完好的双眸就朽作了土。
“你既能如此作想,对日后自是好的。”
忽闻床畔人声,乐亦一翻身坐起,四下茫茫然顾看,只奇怪自己先前竟丝毫觉察不到房里有人。
“我劝你最好还是躺下。”
也不必多问为什么,只小坐了半刻,乐亦便觉得全身筋肉瘫软,手脚、躯干似都有灼烧之痛。软绵绵地摔回床榻,她不慎磕到肩颈,只觉得此处伤口痛得尤为难忍,似乎不止于被烧伤罢了。
没被那老妖婆夺去皮囊,自己到头来还是被火刑伺候了吗?她心里悲戚地想着。
“火刑?就是凡人支起三尺高的薪柴烧你七七四十九天,都比不上红莲业火舔你指头那一口。云游子,你可当真是个不要命的,远远知道烧也要被烧化了的东西,张手就敢去摸。”
别的愣没听出,只一点乐亦品评得明白。这说话的女声年轻脆朗,语速又急,其人该是个暴躁性直的,且现下正为自己之前那些不知轻重的贸然举止气恼着。她本有满腔的疑问等着倒出,一想到此处便就生生地压了下去,面上嘻嘻一笑,嘴皮如抹了蜜糖,“姐姐如何称呼?我在这不省人事躺了多久?若是时日长了,还要多谢姐姐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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