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阴谋

　　齐瑞的禁闭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因为齐青和赵戟突然忙了起来，担心把他一个人丢在家里不知道又会出什么幺蛾子，所以他又被放了出来，只不过前提是他必须亦步亦趋地跟着封时寒。对于这个决定，齐瑞表示很不满意，以往封时寒虽然会一直跟着他，但好歹不会决定他的去向，可现在，齐瑞只能乖乖站在封时寒后面，不能对目的地做出任何建议。至少，如果他可以选择，他绝对不会跨进校场的百米之内，这里，有他无数惨痛的回忆。
　　齐瑞跟着封时寒走进校场时，就看见已经有一个长得人高马大的人向自己走来，那男人赤着上身，两臂肌肉遒劲，爆出数道青筋，满脸横肉，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齐瑞看到他，下意识地偏了偏身体，躲到封时寒后面。
　　那长相凶恶的男人走到封时寒面前，一句话也不说，直接一拳头袭来。封时寒却不慌不忙地一掌挡下那击重拳，手掌一旋，撤下了那拳中所包含的力道。
　　“常叔叔好。”封时寒礼貌地叫了一声。
　　那男人收回拳头，爽朗一笑：“今天状态不错。”
　　封时寒点点头，道：“应该能突破昨天的记录。”
　　那人道：“呵，还挺有信心的。”
　　“什么记录？”齐瑞从封时寒后面走出来，问道。
　　那人这才发现封时寒后面还站着一个人，带他看清来人，脸上的凶煞之气尽失，全然透着流氓地痞的猥琐之气。
　　“呦，这不是小哭包么？稀客啊。”
　　齐瑞的脸立马沉了下来，他看也不看那人，继续问封时寒：“什么记录？”
　　封时寒道：“是师父布置下来的训练任务。”
　　那人看自己被无视了，更加来劲：“小哭包，当时不是说再也不来这了么，怎么今天又来了？”
　　齐瑞低头看地，当自己当年被义父送进来学功夫，结果自己嫌苦嫌累，一哭二闹三上吊终于在一个月后被送回去的事从没发生过。
　　封时寒解释道：“师父让我带着他的。”
　　那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就说当时你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怎么还会回来。”他又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道：“小哭包，今天要不要跟着我们练练啊？”
　　练练？齐瑞想到小时候蹲马步蹲到晕倒，全身上下被晒的脱皮的日子。
　　“不要。”他忽然仰起头一笑，道，“与其练成那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肌肉男，我觉得我现在挺好的。”
　　“是吧，常叔叔。”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那鼓鼓囊囊的手臂。
　　那人被他说得一愣，复又大笑起来：“呵，几年不见，那个只会哭哭啼啼逃离训练的小破孩居然变得伶牙俐齿起来，还真是让我意外啊。”
　　“人总是会长大的。”齐瑞笑道。
　　“对对！你们长大了，我们也该老了。”那人听后大笑。
　　“常叔叔，我该去训练了。”封时寒突然道。
　　“说的也是。”那人又看向齐瑞，道，“小哭包好久没来校场了，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看一看？”
　　“这样不好吧。”封时寒眉微微聚拢，似乎并不想让齐瑞看他训练的场景，“给他找个地方呆着就行，他一向不喜欢打来打去的场面。”
　　“谁说的。”齐瑞眉一扬，反驳道，“谁说我不喜欢，我要去看。”
　　“好！”那人倒是很高兴。
　　三人来到封时寒训练的地方。所谓训练场，却只是在一块沙地上用白粉画出一个不大的圈，可圈外站着的几个人却让齐瑞大吃一惊，全是赵戟麾下的大将，武功虽达不上赵戟，也都是高出一般武者的强人。
　　那几人看到齐瑞，也都惊讶了一下，但很快平静下来，和他打了招呼，又向封时寒点点头。
　　封时寒走进那个白圈中，一身黑衣，负手而立。那几个人中的其中一个也跳入圈中。那人手持一杆长枪，脚踏弓步，枪尖一扫，直奔封时寒面门而去。
　　齐瑞的眼睛猛地睁大，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杆枪离封时寒越来越近，可他却不躲不闪。在枪尖几乎要刺进他的眼睛时，封时寒右脚后撤，身子一斜，枪尖擦着他的脸过去。那持枪的人手一紧，想缩回长枪，封时寒却双手一错，把枪杆卡在胳膊上，身形一晃，瞬间来到那持枪人的面前。那持枪人见他逼近，曲膝卡在两人之间，同时手用力一撇，枪尖画了个弧，弯到封时寒面前。封时寒屈身躲开，反手一掌，拍向那持枪人，却被那持枪人躲开。
　　齐瑞就这样看着两人你来我往过了几十招后，那持枪的突然跳出白圈，又一个人手持长刀，跳进战局。
　　“车轮战？”齐瑞挑挑眉，看向那个痞气十足的男人，“你们可真好意思。”
　　“怎么，心疼了？”那人一咧嘴，又添了一把火，“这还只是开场，到后面可就是一对多了。”
　　齐瑞哼了一声：“一群老头子欺负小青年。”
　　“这算什么！”那人道，“想当年我们和封小子这么大时，上了战场面对的可是千万人的围攻，还不是硬生生扛了下来。”
　　“你哪能和他比。”齐瑞又哼了一声。
　　“怎么比不得了？感情就封小子珍贵。”那人佯装生气地打了一下齐瑞的头，“真是和他一模一样，连护短都一样！”
　　“他？”齐瑞眼睛一亮，“他是谁？”
　　“还有谁，你义父呗！”那人接的飞快。
　　齐瑞眯了眯眼，道：“常叔叔，你跟了赵叔很久了吧。”
　　“那当然。”那人自豪的一挺胸，“当年赵将军帮先皇打天下时，我可是他手下的第一批兵。”
　　先皇？齐瑞想起自己在书里面看到的那个倒霉皇帝，好不容易到手的江山还没坐几年，就因为伤势过重早早离世。老婆也没娶，儿子也没生，只能把皇位拱手让给了自己的弟弟，就是当今圣上。
　　“赵叔和先皇很熟啊。”齐瑞装作无意地问道。
　　“那当然，将军和先皇可是……”
　　“常进！”一声呵斥从身后传来。
　　齐瑞转过头，就看见赵戟站在自己身后。常进一看赵戟，立马一扫脸上的痞笑，正经道：“将军好。”
　　切，齐瑞报以鄙视的目光。
　　“赵叔好。”
　　“来了啊。”赵戟对他笑了笑，“怎么不找个阴凉的地方呆着去？”
　　齐瑞摇了摇头，道：“我想看封时寒训练。”
　　这时，白圈里的人已经换了几个，封时寒的步伐也开始有些凌乱。不断地和几个武功路数不同的高手对打，体力耗损不说，一直保持在高度集中状态的思维也开始有些疲惫了。
　　“知道我为什么要采取这样的训练模式吗？”赵戟站在圈外看着圈内的黑影，问齐瑞。
　　齐瑞不假思索道：“为了锻炼封时寒的反应能力和耐力。”
　　赵戟笑着摇摇头：“还有呢？”
　　齐瑞想了想，又道：“让他熟悉不同武器的战斗方式。”
　　他看着赵戟笑而不语，知道答案不对，有思索了一会，最后只能无奈地耸耸肩：“我不知道。”
　　“为了把他逼入绝境。”
　　赵戟看了一眼封时寒，对齐瑞说：“一个人在被逼得退无可退时，才能孤注一掷，才能爆发出他们所隐藏的力量。”
　　“所以赵叔先用车轮战术耗尽封时寒的体力，然后再让他和所有人对打，以此来引出他隐藏的力量？”
　　赵戟点点头，道：“刀剑无眼，若到了真正对战时，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拼的就是人的意志力。为了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必须要赢，必须活下去。如果抱着这样的信念，那么即使一个人武功平平，也是战无不胜的。”
　　齐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笑道：“赵叔你这么有感触，是不是曾经经历过类似的事啊？”
　　“还真有。”赵戟神秘地一笑。
　　“真的真的？”齐瑞兴奋起来，嘿嘿一笑，“赵叔你当时是不是想着要是死了就看不到义父了，所以犹如猛虎附身，瞬间杀敌？”
　　赵戟但笑不语。
　　齐瑞好奇心暴长，扯着赵戟的袖子开始撒娇：“赵叔，你就告诉我呗。”
　　赵戟故意问道：“告诉你什么？”
　　齐瑞眨眨眼，道：“告诉我你们当时打天下的事。”
　　赵戟眼神微动，表情却不变道：“那事有什么好说的。”
　　“说说呗。”齐瑞嘻嘻一笑，“赵叔你和义父一文一武，从相遇，相知，相爱到最后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几年，其中一定经历了不少纠葛吧，说不准还有第三者插足生离死别什么的，分享一下嘛。”
　　赵戟大笑：“哪有那么复杂，不过是看对眼了就在一起了。”
　　“真的？”齐瑞满脸不相信，“我要听细节！”
　　赵戟敷衍道：“都二三十年前的事了，早就记不清了。”
　　齐瑞切了一声：“敷衍的太明显了吧！”
　　“好了，没什么好听的。”赵戟把目光转向白圈里，眼神突然一凛。
　　“是时候了。”
　　封时寒此时已是强弩之末，身上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痕，脚步虚浮，眼也开始犯花。但他还是驱动身体，勉强躲过迎头劈下的刀，后背却受了一掌。
　　他吐出嘴里的血，擦掉嘴角的血迹。眼神聚焦，他看见齐瑞就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看着自己狼狈的样子，眉眼里有被刻意掩盖的担忧。他扯起嘴脚，给他一个安抚的笑，青年也回给他一个微笑。
　　攻击的速度开始加快，所有的人都跳入了白圈中，不同的武功，不同的兵器，但目标，却指向同一个人。
　　封时寒知道，真正的训练开始了。
　　死里求生。
　　若你已退无可退，那就挺身向前。
　　师父的话在耳边响起，封时寒闭上眼，脑海里全是那张熟悉的脸。
　　他猛地睁开眼，斗志昂扬。

　　“停。”一声令下，几道人影唰地从白圈里退出来。原本打得难解难分的几人就只剩下一个人仍立在白圈之中，伤痕累累，纹丝不动。
　　齐瑞急忙跑到封时寒面前：“你没事吧？”
　　“死不了。”
　　“那也是，祸害遗千年。”齐瑞看着他满身的伤，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
　　封时寒知道他在想什么，道：“没事，都是皮外伤，擦点药就没事了。”
　　“可是你吐血了。”齐瑞瞪了那个使掌的人一眼。
　　封时寒笑起来：“前辈出手都是有分寸的。”
　　“你一直是这么训练的？”齐瑞突然问道，语气有点不善。
　　“不是，”封时寒道，“最近才开始。”
　　“那你不是已经好几天浑身是伤了？”齐瑞瞬间沉下脸。
　　封时寒连忙安抚道：“其实还是有成效的，至少我觉得最近武功进步得挺快的。”
　　两人就这样站在白圈中央聊天，完全忽略了周围围观的一干人等。
　　“呦，不错嘛，还能站着聊天，哪像前几天直接就倒下了。”常进两只眼睛在他们俩身上来回转悠了几圈，猥琐地一笑。
　　“当然了，比你强多了。”齐瑞道。
　　“喂，小哭包，我可是长辈！哪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常进嘴里嚷嚷道。
　　齐瑞对他一吐舌头。
　　“别太过分了。”封时寒摸摸他的头。
　　齐瑞撇撇嘴。
　　赵戟走过来，封时寒立刻恭敬地喊了声“师父”。
　　他点点头，道：“今天就到这了，你先去上药，然后回去吧。”
　　“知道了。”
　　两人跟众人告辞后，离开训练场。
　　“感情真好。”常进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羡慕道，“竹马竹马什么的果然太瞎眼了。”
　　“你今天差点说漏嘴了。”赵戟扫了他一样，道。
　　常进心里暗道不好，立刻表示错误：“将军放心，我不会再犯了。”
　　赵戟道：“下次小心点，瑞儿没你想象中那么好骗。”
　　一听赵戟没惩罚他，常进又开始痞笑：“我知道，他刚才还套我话来着。”他感叹道：“真是时间飞逝啊，当年那个小哭包也长成小狐狸了，居然还会旁敲侧击了。”
　　他想着齐瑞刚才问话时的表情，有些怀念道：“就连那种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都和那个人一模一样，真是……”
　　话最终没有说完，只余一声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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