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清歌

　　南峰甚是静谧，白衣飘阕，疏影摆动，在月色下难免显得几分飘飘欲仙，芊足踏着落叶，窸窸窣窣，黑夜里偶尔隐隐约约传来几声虫鸣。

　　南歌并未停下步子，沿着那弯弯曲曲的林道走过。经过木楼，足尖一点，那为掌门守夜的弟子只见白影一晃而过，随后摇摇头，“定是那不知名的大鸟出来寻食罢了。”

　　华山南峰之巅，明月流水，伴月亭。

　　“久闻洛公子擅笛，这一曲，果真是洗尽尘俗，入耳不由心神一静，曲调如松涛阵阵，万壑风生。”

　　笛声嘎然而止的瞬间，南歌缓步走入伴月亭，脸上宁静如水，浅浅笑道，脸上的神采也因月色荡漾开来

　　“这支曲子叫什么？”

　　“心怨。”幽幽的晚风携裹着一阵音符缓缓飘来,盾声望去,那眉目俊朗的少年放下置于薄薄的唇边的玉笛，注视着眼前的女子，自然洒脱，明眸皓齿，总是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心愿？”南歌放下手中的长琴，“没想到闻名于天下的第一公子，也不是无欲无求的……”

　　落无声摇摇头，在石桌边缓缓落座，把长琴移到身前，玉指一挑，顿时响起低沉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声音。“声随幽怨绝，云断澄霜月。”

　　白南歌一惊，那刚端起酒杯的手不由的一抖，“楚客欲听瑶琴怨，潇湘深夜月明时，”南歌缓了缓脸色，“你欲归去？”

　　落无声抬首望了望明月，“归去……归去……我是要去了。”

　　“是吗？”南歌笑笑，“今夜便走吗？”

　　“今夜啊……今夜何尝不是个好日子呢……”落无声喃喃道。

　　“南歌，你知道，我从来就只是落无声……”

　　“是啊……”南歌勉强笑道。你从来就只是一人……

　　“那……你赠我一曲，我便还你一歌吧。”许久，南歌才缓缓道，却并没有抬眸，掩住眼底的那一抹苦色。

　　十指一滑，声音却不似刚才那般低沉，却含着淡淡的伤，南歌起身，走到亭子栏杆处，遥望着那湍急的瀑布，月光流水，果真好个伴月亭。接着随着那琴声，玉足一点，便挑了几招武功舞动开来，虽不是舞，却胜似舞：

　　小白菜呀,地里黄呀;

　　三两岁呀没了娘呀.

　　跟着爹爹,还好过呀;

　　就怕爹爹娶后娘呀.

　　娶了后娘,三年半呀;

　　生个弟弟比我强呀.

　　弟弟吃面,我喝汤呀;

　　端起碗来泪汪汪呀.

　　亲娘想我,谁知道呀;

　　我思亲娘在梦中呀.

　　亲娘呀,亲娘呀.

　　感受到身后忽然灼热的目光，南歌不由得把背挺得笔直，却始终没有回头。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犹如一滴水落入那无边的深海之中。信手拈来，便把一曲弹得出神入化，果真是天下第一公子，南歌悠悠叹道。

　　“洛公子，你可觉得我这词配的甚是好？”南歌讥讽笑道，没有转身。

　　“南歌……”一声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声音含着苦涩，搅乱了这夜色。

　　“你为那曲子配的很好……”

　　“谢谢……”半响，南歌才轻轻一笑，天地间黯然失色，举步欲想离去，仿佛不想听接下来的话。

　　“南歌，”身后落无声目光深幽难懂的看着她，还带着一种莫名的伤痛，“你知道的，我不是伯牙……我从来就不是你的伯牙……”

　　说道此处，仿佛一切变得苍白，落无声的声音也有几分晦暗不明。

　　“我……”

　　背对着落无声，南歌一时如深跌冰窟，全身僵硬。

　　“我省的。”南歌匆匆打断他，犹如仓皇失措的猎物，不再犹豫，毅然决然的离去。足尖一点，白影飘过，泪滴滑落。

　　躲过伴月亭，南歌才缓步下来，手紧紧捂住胸口，“落无声……你……你心中已经有人……”

　　那首曲子，乃是倾国韶华公主所作。

　　只是她纵然不想再去理会身后的那人，可那人悠悠的叹气声还是传入她耳中，“她定然不喜欢这词吧…..”

　　他是在担心韶华公主不喜欢吗？是了……

　　自己……何尝不是心里有怨，专用这词来讽刺他的韶华公主的身世……

　　只是一顿，泪光敛收，白衣一展，遁入黑夜中。

　　“我虽赞成你的快刀斩乱麻，却不乐意见你这般对她。”亭外，一袭黑衣，那如兰般气质的冷峻的面貌从竹林后缓缓转出。月色把那修长的身影拖得悠长。

　　“你若不想我此番做，你何必收敛气息在那竹林后偷听半响。”落无声捻起酒杯，喝了一口。

　　“没想到如洛公子这般风轻云淡的公子，也有儿女情长的时候，”苏兰云淡淡嘲笑道：“不过那韶华公主，确实也值得洛公子珍惜，不过洛公子能舍弃同为心中重要的女子，自然是勇气可嘉。”

　　闻言，落无声如造雷击，眼中有着即将倾泻的某种东西，但他转头，泻向那深不见底的幽谷！只是一瞬便恢复到那般风轻云淡。

　　“月色如此之好，洛公子可不要辜负了这良辰美景，在下先行一步。”黑影一闪，只余下那摇曳的竹林，仿佛根本没有任何人。

　　一大早，苏兰云还在睡梦中，变被门外明朗欢喜的声音吵醒了，不是明朗没有规矩，而是这消息太让他高兴了。

　　“你说真的？”明朗一脸喜不胜收的望着明星，“不行，我要亲自去看看。”

　　门顿然被打开，苏兰云双手拉开门，无形中阻止了明朗前进的脚步。

　　“公子。”明星明朗恭敬的向苏兰云颔首。

　　“你说她走了？”如清晨般的泉水那般冰冷，缓缓流入两人耳中，两人为之一振，背后发寒。

　　明星未敢抬头，却知道苏兰云意欲何为，“昨夜，我们在南峰桥头遇到白姑娘，西峰那头有个武功极高的女子来寻白姑娘，却不得过来，便呼喊了声，这头的白姑娘见了她，脸上都白了，我从来都没见过那般的白姑娘，连千影过的第九层都用上了，连夜就拉着那姑娘下了华山……公子，你去哪里……”

　　“你们在此处等我，不得跟上来。”转眼间，哪还有他家公子的身影。明星微微侧头，有些怨怪的看了明朗一眼。明朗知趣的闭了嘴。

　　奔走在下华山的路途上，苏兰云心里却紧了又紧，不知不觉暗中又稍稍提了些功力。

　　白南歌，这次，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如那白衣南歌一般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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