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城

　　风越来越急，雨倒是小了。

　　风助长了火势，众人眼见敌人撤退，以为上天眷顾，仅剩下的一些老弱妇孺连忙取水灭火去了。

　　场中只剩下桔梗和雷两个人。

　　雷干咳一声，有些为难：“这件事……很难启齿。”

　　“既然你这么为难，我就走了。”看到对方欲言又止的样子，桔梗忽然觉得一股无名火起：我这样帮他，他还对我隐瞒真相！这话虽然没有直接说出口，但也已经完全显露在脸上了。

　　雷还在犹豫，只听到桔梗说道：“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走？”

　　雷心里也存有疑问，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答应他们，七天之内要给他们讨个说法，如果你不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我，三天之后，他们还会来的，到时候你就是再来找我，我也不会帮你。”桔梗转过身去，装作准备离开的样子，她故意放出狠话，为的只是让对方害怕，说出事情的真相。

　　雷果然慌了，连忙求饶：“我说！我说！”

　　桔梗停下脚步。

　　“我们两座城原本关系极好，甚至到了可以联姻的地步。”他用了“极”这个字，就可以知道原来两城的关系是有多么融洽。

　　“本来七月城帮助我们攻打南方的蓬莱岛。”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声音小了下去，桔梗也是听得一皱眉，她本来生性淡泊，对这种为了野心而发动战争的做法十分反感，她只是说了句：“说下去。”

　　雷顿了顿接着说道：“但蓬莱岛却忽然消失了。”

　　桔梗也听说过蓬莱岛的传说，那是一座仙岛，五十年出现一次，整座岛都被茫茫的雾气环绕着，十分神秘，数千年来从未有人接近过那座岛，更别提探听到那座岛的消息了，天知道他们是用了什么方法找到了蓬莱岛。

　　“我们的老城主看到功亏一篑，一时间被愤怒冲昏头脑，竟然糊涂到认为是七月城把岛上的财宝藏了起来，于是在回程途中发动奇袭，把七月城派去的屠戳殆尽，我们和七月城这才结下了深仇大恨。”雷终于叙述完了整件事情，也是叹息连连。

　　原来如此！桔梗只觉得心中腾起一股怒火：只是为了一时的贪念，便连累整座城的百姓死伤无数！同时又感叹：生命如此可贵，为什么有些人偏偏要用来争名逐利，甚至不惜因此出卖朋友！当下对脚下这块龌龊的土地感到说不出的厌恶。她甚至想马上离开这个肮脏的地方，然而她不能！因为她是个巫女，巫女的职责是要保护无辜的百姓，现在因为统治者的贪念而伤害到城里的居民，这是她不能容忍的，更何况还有七天敌人就会席卷而来，在这七天之中必须要想办法解决两城之间的仇恨，否则不知道会给人们带来怎样的劫难。想到这里，桔梗的心情变得异常沉重。

　　“桔梗大人？”雷见她沉默了许久，试探地呼唤了一声。

　　桔梗回过神来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带我去见你们老城主。”

　　雷原本还有些迟疑，但瞧见桔梗冷峻的神色，他毫不犹豫地答应：“好！跟我走！”然后二人火速赶往西南角的阁楼。

　　也不知道老城主知道了今天发生的事，会有什么反应？一个想法在雷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二人很快赶到了苍穹阁。

　　这是老城主的住所。

　　这里倒是清静得很，任凭外头烧杀抢掠，声音也万万传不到这里。桔梗在心里一阵冷笑。

　　“巫女桔梗，求见城主。”无论如何，她还是保持了应有的礼貌，有时候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还是必要的。

　　屋里的人没有回应。

　　桔梗秀眉微蹙，转向雷道：“听说你们老城主身体不太好，不会是……”她没有说下去。

　　雷也觉得事情有些不妥，按照以往，老城主即便不能动弹，神志也应当是清醒的，怎会没有回应？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他心头。

　　他轻轻扣了扣门，低声唤道：“城主……”

　　“进来吧。”

　　终于得到了回应，二人都是心头一宽。

　　雷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然后让到一边，向桔梗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桔梗走入屋内，室内很暗，她几乎看不清对方的模样，只看得清一个瘦小的轮廓，行了个礼道：“老城主。”

　　“请坐。”即便是病重，老人的声音依然十分清晰。

　　桔梗盘膝坐下，开门见山地说道：“老城主可知道七月城攻入凌波城的消息？”

　　那个声音苦笑道：“外边杀声震天，我怎么会不知道？”语声中俱是痛苦。

　　桔梗道：“这其中原因，老城主的心里只怕再清楚不过吧。”这话说的暧昧，并不直接点明，却暗含机锋。

　　“我知道……我知道……”那声音顿了顿，接着说道，“这都是我造的孽，要是当初我没有利欲熏心，现在就不会……”然后一哽咽，就在也说不下去了。

　　桔梗冷道：“现在后悔也没有用，七月城虽然已经暂时退兵，但他们只给你们七天时间，要是七天时间里没有办法解决，他们就会把整座城屠戳殆尽。”

　　“没办法了……没办法了……”老城主口中喃喃，“根本不可能想到办法。”

　　桔梗本来对他就没有好感，现在更是厌恶，说话也不觉带了怒气：“你一个人死了不打紧，但你的子民都因为你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你难道一点愧疚都没有？”

　　沉默，久久的沉默。

　　一阵沉默过后，他才开口，语声变得平静：“你说的没错，我欠的，应该自己还，不应该连累别人。”

　　“可是你已经连累了别人。”桔梗说话毫不容情。

　　“那就挽回一点是一点。”他忽然笑了，“反正我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这件事情之后，我就该去了。”他的语气变的苍凉。

　　面对这个垂暮的老人，桔梗不由得生出了些许同情，但心中隐隐觉得这件事并没有这么简单，最近发生的几件事情之间，几乎都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让她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说实话，我并不觉得我完全做错了。”

　　桔梗一怔，她没料到老城主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老城主闭了闭眼，调整了一下呼吸，仿佛知道桔梗心里在想什么，接着说道：“你一定很奇怪吧？为什么我会这样说。”

　　“是。”桔梗承认，他不明白老人的态度为何会忽然转变。

　　“当时我会怀疑七月城独吞财宝，并不是毫无根据。”

　　桔梗心中疑惑更甚，连忙道：“能否请老城主把当时的情况详细叙述一下。”

　　“蓬莱岛五十年才出现一次，而那年我正值壮年，听说那是个人间仙境，当然不肯放过这样的机会，于是就和七月城组建了同盟军，前去寻找蓬莱岛。结果花了几个月的时间，终于让我们给找到了！”他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原来那个岛上，生活的全是半妖，不过他们虽然有一半妖怪的血统，却毫无还击之力，我们军队轻易地就攻上了岛，把岛上的财宝抢夺一空。本来我们说好的是对半分，所以各自带了财宝上路，但就在回程的第三天晚上，发生了一件古怪的事。”

　　“什么事？”桔梗追问道。

　　“不知是谁下了毒，两军都有相当一部分的人中毒身亡，但当时是在船上，绝不会有别的人混上船来，当时我就觉得蹊跷，而第二天凌晨，我们发觉财宝失窃，我这才怀疑到了七月城的头上。”他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当我质问他的时候，他居然也不辩解，当时我年轻气盛，一时冲动，就……”后面的事桔梗自然已经知道了。

　　“事后想起来，当时并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是他们做的，而两座城也因此结下了深仇大恨。”

　　桔梗沉吟道：“这件事复杂得很，如果老城主信得过我，不妨交给我处理。”

　　“那一切就有劳了。”

　　拜别了老城主，桔梗的心情反而更加沉重了，老城主的叙述非但没有让事情明了，反倒令人更加摸不着头脑。

　　雷见桔梗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也不好多问，只有对她说道：“天色已经不早了，请桔梗大人到客房去休息吧。”

　　桔梗苦笑：只有七天时间，事情还是一头雾水，自己又怎能休息？但转念一想，干着急也无用，倒不如先行休息，回复体力再作打算，便点了点头。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