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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皎月如玉,刚刚害羞般露出半边月牙,像是被下面激烈的打斗吓了一般,又悄悄的缩了回去。暗夜无边,唯有打斗声连绵不绝。
解京允看着像是被血沐浴过一样的薛岚,全身上下几乎处处都是伤口,却犹作生死搏斗,如再不停下来,恐怕光是失血致死已经足够了。
解京允咬了咬牙,终是加入战群,一掌挥出,准确无误的击中薛岚胸口,薛岚整个人像被人抛出去的破布,轻飘飘的跌倒在地,满身的血,因受重创,嘴角溢出的血丝更多,像喷泉一样,不停不息。其他人见薛岚也是强弩之末,也不在对之挥刀,只是冷冷的看着他,有人问道:“少府主,要如何处置此人?”
解京允有些怔怔的看着自己染满薛岚鲜血的手掌,不禁问道:“你……你为何连躲都不躲?”自己一掌并未施出全力,可是却伤薛岚很重,不是因为他内力过人,而是薛岚分明把自己的身体往自己的掌下送去。他是想死在自己手上啊。
薛岚苍然一笑,无力的支起头,静静看向那俊美无寿的华服少年,仍旧是那么的优雅无双。薛岚几乎已经看不清眼前之人的相貌,只觉的四周都是红艳艳一片,气若游丝:“我的……武功……是你教的,我的命……也是你救的,我的一切也都是你……给的……你要我死……自然也无话可说。”
柳随风看着那倔强的血衣少年,又看向面似平静,双拳却似掐出血来的解京允,忍不住问:“你真准备杀了他吗?你真的相信他就是杀人凶手?”
解京允僵硬的捌开头,淡淡的吩咐:“先把薛岚带下去看好。”然后向众江湖群豪抱拳道:“解某多谢诸位朋友的帮忙,只是这毕竟是在下的家事,请诸位还是让在下来处理。今日天色已晚,不如诸位先在府上住上一晚,明日再行离去也好。”
一群人纷纷与解京允打过招呼,有就此离去投客栈的,也有好事者而故意留下看热闹的。柳随风便好事者之一,所以也留了下来。
浓夜静谧深沉,树影婆娑,因着之前的打斗,正气府整个院落都弥散着浓重的血腥气味,院落各处不时会有带刀的家仆四处走动,看守府院,但对于常在江湖行走的高手来说,这些家仆,在他们眼里就跟木桩一样,丝毫不起作用,完全是一个摆设。
柳随风更是轻轻松松的找到了关押薛岚的牢室,随手发出两粒佛西子,将看守牢室的人打晕,走近前,看着牢室里安静如一团空气的薛岚,就那样匍匐着爬在满地脏乱的地上,满身的鲜血此时已经被风干,显的脏乱不堪,他有些嫌弃的皱了下眉,随后拉下蒙面的黑面巾,急声道:“薛公子,我是特地来看你的。我相信你一定是有冤情的对不对?你把详细经过告诉我一下,你相信我,我一定会还你公……”在看到牢室之人缓缓转过头来,露出的一张惨白而陌生的面孔时,柳随风像被噎住了一般停止了声音,脑中警铃忽然大响,暗道‘不好’。刚思至此处,外面已然是锣声大噪,人影重重,大喊着:“不好了,有人劫牢了。”柳随风暗自嘀咕:“本公子还没有劫人已经不见了呢,真是晦气。”人也丝毫不敢怠慢,使展轻功往外逃去,人刚到外面,迎接他的已经是数十名持刀家仆捉贼一般将他团团围住。
眼看着四面八方而来的明晃晃的刀光,柳随风急急一个鹞子翻身,腾身半空中,同时手中白绫暴长,犹如猛蛇出洞,将一干人等的刀剑席卷一空,呼啦啦的一阵难听刺耳的声响,所有人的刀剑都被白绫一缴而空,随之抛却在地上,柳随风白绫一收,往府外冲去,却不曾想,迎面便碰上从外而来的解京允。
解京允见来人以及后面的追来的家仆,已经明白大致情况,提气一掌击出,气力端的是霸气非常柳随风毫无回旋余的,急忙中只得硬拼一掌,两人掌力相碰,,柳随风年轻尚不及弱冠之年,如何能与已经成名的解京允相比,当下被震的飞回院内。立刻有人上前扭胳膊放绳将柳随风制住。
这时一名家仆上前禀告:“少府主,薛岚被这贼人救走了。”满脸的义愤填膺,竟似柳随风也是杀害解鸿之的凶手一般。
柳随风人虽然被制住,嘴巴却丝毫不吃亏,闻言立马叫道:“喂喂,这位小哥,说话可要用脑子的,我如果能救走薛岚,现如今又如何会被你们五花大绑至此?救人不成先成仁,本公子自认可没有那么高尚的人品。”
那人似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脸憋的一阵通红,好一会儿才口吃的执意说道:“就是你救走的凶手,除了你还能有谁。”
解京允示意那名家仆不用多说,自己走近柳随风,夜色虽深,满院的灯火通明,还是让人看的出解京允满脸的疲惫之色,经过一天的折腾,从喜到悲,由悲到忧,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饶事铁人也会显得憔悴不堪。柳随风见他如此模样,气焰也低了不少,竟显得有些委屈:“我只是觉得薛岚杀你父亲一事,可能另有内情,只是想问他一问事情的经过而已,但是我人刚到牢室,里面的人已经被掉包了,根本就不是薛岚,真的,我真没有救走任何人。”
解京允静静看着柳随风,似在思考他说话的真假,寂静的只闻听夜风阵阵,微风拂乱了他俊俏的刘海,好一会儿,他吩咐人:“给柳随风松绑,把他带到正厅来。”说完,径自飘然而去,背影萧条而孤寂。
家仆犹豫了下,却是不敢违背解京允的命令,只得愤愤的为柳随风解开绳子。
柳随风得以自由,边活动着筋骨,边得意的道:“我就说嘛,你家少庄主果然是少年英杰,慧眼真英雄。就知道他是不会胡乱冤枉好人的。”说完,难掩高兴的追上解京允。
客厅内并没有其他人,只有解京允一脸倦色的立在正堂,见跟着过来的木柳随风,他冷冷的问:“说吧,你把薛岚带到哪里去了?”
柳随风瞪大了双眼,叫道:“哦,弄了半天你还是不相信我?”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你一闯入牢室,关押薛岚的人便被换成了其他人。我焉知你还有没有其他同伙?这又是不是你的声东击西之计?”
柳随风气的冷冷一哼,忽而又笑了起来,双手负背,走上前,一脸洋洋自得:“如你所说,你如果真的不相信我是无辜的,你又如何会轻易放掉我。”他微微一笑,眼珠骨碌碌一转,“又或者我应该这样理解,其实你也是舍不得薛岚死的,人说不定是你让人故意放走的呢。”
解京允眼神一冷,看向他:“柳随风,我没有找你问罪,你倒是把责任揣测到我的身上来了。你认为我就如此不孝,放走一个杀死自己父亲的杀人凶手吗?”
院内因着刚刚的混乱,一时间灯火摇曳,低乱的脚步声仍旧是络绎不绝,这个夜,总是显得如此动荡不安。
“正因为死的人是解少府主的亲生父亲,所以我才觉得这桩血案当真是迷离难测,实在让人无法想通。我总觉得,这就是个阴谋。”柳随风细细的两条眉毛皱成一团,丝毫无觉解京允震怒的容颜:“你不觉得,这整个寿宴可以说根本就是鸿门宴,而且是专门为薛岚一个人所设的鸿门宴,并且是有人设局请所有江湖有名之士专门前来,就是为了看这场杀人的戏,是为了告诉大家,薛岚就是杀人凶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偏偏要害的人是薛岚?而根据种种天时地利的条件,也只有你们解家最能安排这样的局”讲到这里,柳随风似觉得自己猜测的很有道理,显得有些激动,伸手指向解京允,随即,小脸一垮:“可是死的人却偏偏是解老府主,你们自然不可能导演出一场阴谋来害自己最亲的人……”他终于注意到解京允垂下的双手紧握成拳,指节都有些发白,似是在压抑着什么,他尴尬一笑,总算知道自己管的有些多了,然后随便安慰几句:“那个……什么,正所谓人死不能复生,解少侠要节哀顺变啊,我……啊,我突然觉得今晚月色不错,有些想出去欣赏一下美丽的月色了,在下就先行告辞了。”说完,人一溜烟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解京允深吸了口气,仰望暗无边际的夜空,不知在沉思些什么。内堂这时慢悠悠走出一个摇着折扇的少年公子,那少年摇着折扇,垂目看了眼解京允手中暗藏着的暗器,淡淡的说:“你应该杀了他的。”
解京允将手中的暗器收起来,看向来人:“他什么都不知道,所有的一切,只是他的揣测而已,更何况,他还只是个孩子。”
何靖摇了摇头:“仅仅是猜测,便能猜的八九不离十,如今还是个孩子都表现的如此出色,这个人若是再过两年,定会是我们最大的敌人?”
“你想的可真长远?”解京允冷声嗤笑,“话说回来,你怎么还不走?如果被其他人发现你在我这里,那我们所做的一切就全部要白费功夫了。”
何靖一脸肃容:“其实最应该杀的人是薛岚,既然已经害了他,何不害的彻底一些,留下他,你将来必定会后悔。”
解京允不再看他,甩袍往内室走去,边头也不回的道:“我的事,我自有分寸。何靖,这里没有你的事了,你该走了。”
何靖一脸愤愤的看着解京允离去的背影:“你这叫过河拆卒,忘恩负义。”可是说出的话,却无丝毫怒意。见解京允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内,他摇开折扇,遥望院中夜色喃喃低语:“金炉香烬漏声残,剪剪轻风阵阵寒。春色恼人眠不得,月移花影上栏杆。”尾音低落,人随之声音销匿于沉沉的夜色之中,往来无痕,竟似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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