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香

　　四月江南，细雨连绵。

　　胡同深巷中，男子一袭青衫，手中纸伞斜向一旁，细雨湿了一袖。路人匆匆，他却走的悠然，仿佛是带着心爱的女子漫步雨中。

　　而伞下却是空空然也。

　　“研香，邪术也，不除之，必祸乱四起”黑暗中，传来苍老的声音。

　　1

　　寒月高悬，万家闭户。

　　红衣女子持剑掠过城墙，向南奔去。如火的衣衫没入黑夜。

　　身后，漫天火光。映的女子妖冶如火，淌血的剑直指向地上的女孩。宛如地狱的罗刹。女孩脸色煞白，泪水布满惊恐的脸。

　　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雨。

　　细细的雨丝沾满了女子的黑发，剑端的血不断滴入土中。

　　举剑，落下。

　　没有预想中的鲜血飞溅，女子的剑被飞石震落在一旁。

　　“鸢，让她走吧。”青衣男子从女子身后走出，清秀的面容，淡淡的声线。却透着对女孩的悲悯。

　　“她还只是个孩子。”男子意有所指的看着地上的女孩。红鸢浑身一震，像是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冰冷的眼神闪过一丝心软，弯身拿起了剑，尾随男子消失在夜色中。

　　城南，糜香阁。

　　连夜失火，无一人幸免。

　　2

　　十年后。

　　离心殿内歌舞升平，丝竹相和。有一道白色身影闪出殿门，走向后园。

　　我抱着瑶琴，随着侍女穿过重重水榭。前殿传来阵阵丝竹声。京都，如以前一般的安乐，浮华。我在内心不禁冷笑，我，回来了。

　　池边，男子倚着木栏，白衣胜雪。似在赏花，却双眉微颦。

　　十年前，离开时见到的最后一人是他，十年后，回来时见到的第一人依旧是他。

　　3

　　离心殿觥筹交错，一派和乐之象。

　　我拂开素色裙摆，席地而坐，将断纹放于膝上。琴声凄哀悲凉，宛如女子哭诉情郎负心，并不适合今日所奏。

　　曲毕，议论声纷纷四起。

　　一双白净的手从竹帘后探出，一扬。殿内归于平静。一直垂着的竹帘被侍女挽起。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透着王者的尊贵。

　　我垂下头，竟有一阵的恍惚。这样的男子，怎会喜琴？

　　“你叫什么？”冷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小女子染香。”我恭敬的答道，心中却暗笑。断纹，琴身崩裂成纹，乃上古名琴。嗜琴之人，怎会不为它所撼动。

　　“哦。”一阵沉默，离王宣于璟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你弹奏的很好，想要本王奖励你什么？”

　　“吾王，什么都可以吗？”我问。

　　“只要本王给的起。”他答。

　　我抬头，露出一丝微笑，扬起手指向他身后，“我要它。”

　　周围响起一阵唏嘘声，离王的眼神瞬间变的冰冷，里面充满着审视，探究和怀疑。我的手指依然指向龙座旁的凤椅。

　　“王给不起？”

　　“不是随便哪个女人都能坐这张椅子的。”

　　“那王是想反悔？”

　　“答应过你的事情，朕可曾反悔过。”

　　我抱起断纹，退出大殿。离王的最后一句话让我不解，但事情还算顺利。

　　你，现在是不是躲在哪个角落偷窥着这一切？我的嘴角不禁泛起一抹嘲讽的笑。

　　没有人注意到，离王身侧的红衣女子，紧握剑端，指尖泛白。

　　4

　　碧色的茶水注入青瓷茶盏中，泛起一阵白色水雾，顿时茶香四溢。纤长的十指将茶盏推于我面前。

　　墨染，苏墨染。

　　这是我第一次从他口中得知他的名字。尽管这十年间，已听到过无数次。离国丞相，十七岁便辅佐离王宣于璟。

　　他呡了一口茶，淡淡道，“你不该回来。”

　　我顿时好奇他是怎么认出我的，十年并不是弹指瞬间，何况仅是一面之缘。

　　“那日我在湖心亭，闻到一股异香，”他看着院中的繁花似锦的桃树，忽的转过头，淡淡一笑，“今日，便知是你了。”

　　研香师，终日与香料为伍，久而久之自会形成一种独特的香。只是自己从小便已习惯了，也就觉察不出什么。

　　我笑，道“原来如此。”

　　顿时无语，各怀心思品着手中的茶。他又怎会不知，我回来的目的。心怀仇恨，度过此生。我，做不到。

　　5

　　昏暗的烛火，忽明忽暗。朱色玄衣，衣诀纷飞。

　　颈间一丝冰凉，剑身刻着繁琐的花纹，似是欲要腾飞的凤凰。对面，正是红衣墨发的红鸢。而她手中烈焰正架在我的脖子上。

　　我笑，“好久不见。”食指将烈焰移离颈间一寸，抚颈，一丝殷红。

　　“哼，我劝你不要做出什么让自己后悔的事情。”红鸢眼中闪过一抹阴狠，“我不会像十年前那样再心软一次。”

　　“这是你对未来女主人的态度？”看着她敌意的脸，我说的不急不缓。

　　“女主人？”她凑近我的脸，我看到了她眼中嘲讽和不明的伤痛，“我红鸢的女主人至始至终只有一个，那个人绝不会是你！”她转身，拂袖离开。

　　看着她没入夜色的背影，我苦笑。原来，并非是断纹帮了我，而是那首曲子。是什么样的女子，能换来离王如此，红鸢如此。

　　颈间一阵刺痛，我转身走向书架，抽出一卷黑木长匣，上书复颜二字。突然，胸中涌起一股翻涌，我扶着书架，强压下喉中的腥甜。

　　“呵，报应来的还真是快啊”

　　燃起香，我在榻上沉沉睡去。次日醒来，抚颈，细痕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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