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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殇
01
高中母校的百十周年庆在国庆长假中的一天举行。
大家相约,同回母校,畅叙友情。
我是被“今天我以金中为荣,明天金中以我为豪”荼毒得很深的人。我想自己终究不是个厉害得让母校为我骄傲的娃,还挺不好意思的。幸好,罗雅言可以陪我。
罗雅言是我高中时代顶要好的朋友,现在也一直保持着联系。只是鉴于我的文字功底有限,不能将她写得深入人心,才一直没有提起。
不过你们不要去想象她倾国倾城的貌,因为她只是个瘦不拉几的小女孩。可偏偏是这样一个略显干瘪不说是雌性不知是母的家伙,真真是个水做的女子。
水做的女子,我的定义是:
花香四溢,却不招蜂引蝶,只为配得上自己轻弹的一曲流水琴。或许她就该是那鸢尾帘下铺一纸素帛,一字一阙,写尽华年的女子。不用蛾儿雪柳黄金缕,也足够闭月羞花。终究会有一个人,愿意听她的故事,成为她故事里的人。
02
我们赶到学校的时候,领导人的发言已近尾声。我们横扫着散落在校园的人,寻找熟悉的身影。
大家欢迎着毕业生代表的发言。
第一个上台的,是杨筑青。
我当然认得他。我读高中的时候他就已经读研了,毕业工作一年就赚了自己的第一个一百万。
我扭头看看罗雅言,她正出神。看着他,思念一个远方的人。
03
我们的高中是封闭式管理的,按时作息,双休回家。每周一都会在冉冉飘起的五星红旗下,雄纠激昂的国歌声后,宣誓着,我是中国人我热爱中国,我是金中人我热爱金中。每天早上在各色风的流行歌曲里忙着穿衣洗漱叠被打扫卫生然后赶去操场做操,情愿是轮到值日的人可以稍稍睡得久些只需拖着扫帚在地板上画几圈舞。
想想很多事都怪好玩的,寝室卫生间的厕所地面要拖得一根头发丝儿都看不到;我们在厕所里面放了清香剂却因为有异味而扣分;有一期歌单上的第一首歌也就是清晨催我们起床的第一首歌竟然是死了都要爱,我们在第一句死了都要爱里痛苦地与睡神告别;晚自习结束与熄灯时间间隔太短,来不及一寝室六个人洗澡,我们只得半夜爬起来洗,因为熄灯后若有声响或光线会被扣分。
周六午后时光是我最喜的,拉着罗雅言在校园里乱逛。学校的花木很多,很多品种我们明明不认得,也要郑重其事地给它们起名。比如,带着香蕉味的含香,我们喊它香蕉花;挂着成串苍耳的树,我们叫它面条树。
紫薇花就快散尽的时候,我们遇见了杨挽翔。
那是一个月缺的夜。
在暑气渐散凉意渐起的时候,在紫薇花瓣即将落尽的时节,在弦月一抹斜挂天空的夜晚,为一个故事里的人祈福。
这是一种美好的坚持。不管那个故事是真是假,是悲伤还是欢乐,它曾让我们感动,曾让我们流泪。在秋意未添的残缺的夜晚,遥寄一纸素笺。
我闭着眼,惆怅着故事里的伤感,期许一个没有太多痛苦的未来。
突然听见罗雅言说,我看见了凉生。
我睁开眼,仿佛真的看见了那个属于姜生的凉生。他就在我们对面的高二教学楼,白衬衫蓝牛仔。他望着月的方向,或许也在思念着匆匆那年里的人儿。
他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校草,杨挽翔吧?罗雅言问我。
啊,是的是的。不知道他现在在看什么呢。
祭奠一个悲伤的故事?
不可能吧,这可是我独创的。
他给我的感觉真像凉生。
哈,那你就把自己想象成姜生好了。
不要,那两朵相生相长的冬菇,注定一个悲伤的故事。
04
我们那时还有一个要好的朋友,她叫杨缕。
我说我不喜欢这个名字,烟雨杨柳叶,丝丝缕缕,一句一伤。
杨缕说,欸,别带着柳哈,烟花女子,我真真确确是个矜持的人。
罗雅言说,对了,你的生日在周六呢,正好可以回家过。
是的,你俩去我家吧,跟我一起过。
我忙点头,有大餐吃了。
学生时代的礼物,无非是聊表心意的小玩意。已是高中生的我们也不再滥用小时候的想象力和细心了,不会再制作出一张画满了迷宫的贺卡,或是贴满了花瓣标本的相册了。我们只是揣着一只合买的音乐盒,往她家去了。
杨缕的家在六楼,很大,四室一厅,装扮得很漂亮很精致。
我轻声跟罗雅言说,我不喜欢。
她问为什么。
我说这样精致,我怕我轻轻一跺脚,就把这些花瓶啊藏酒啊震碎了。
也对,你家的狗窝,平民窟,哪比得上这样的金屋。
那才不是狗窝呢,那是随意简单。
罗雅言不搭理我了,自顾自抚摸着排成一列的十二生肖水晶。
杨缕看着这一排生肖水晶,说,我突然想到一个有趣的事儿,去年是我大哥的本命年,家里亲戚都在我家吃的年夜饭。每个生肖的人都要出一个硬币给我大哥,偏偏少了属羊的。所以说,我哥的另一半会是羊肖的。
我瞅瞅罗雅言,嘿嘿,你就是属羊的呐。
是啊,罗雅言比我还有杨缕要大一岁。
罗雅言红了脸,赶紧转移话题,问,你还有哥哥啊。
杨缕说,是啊,我有两个哥呢。
说完我们就听见两个男生从房间里走出来。
啊,杨挽翔也是她的哥哥啊。他…命里缺羊?
杨缕挽着我们走到他俩跟前,说,这是我大哥,杨筑青,二哥,杨挽翔。
哦,这才是那个缺羊的。
近了,更仔细地打量他俩,证实为亲兄弟,两人的眉宇间有着相似的气质。
杨缕妈妈说,你们先坐坐,咱马上开饭。
大哥笑道,别客气啊,小寿星,好好招呼。
我们客气地微笑回礼。
我轻声问杨缕,你怎么从来没说杨挽翔是你哥啊。
干嘛要说,说了又要帮大家转交情书。这种苦差事我才不干。
我瞥瞥罗雅言,狡黠地问,你大哥现在还在读书吗?搞不好雅言就是他命里缺的羊哦。
罗雅言拧了拧我的胳膊,又红了脸。
我大哥也是咱校友哦,早就毕业了,现在是建筑系的高材生。
哇塞,那我们家雅言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哈哈,大嫂。
05
这顿饭大家吃得很开心。杨挽翔也似乎瞬间不再是我们印象里的那个超神话的人物。
回家的路上,我跟罗雅言说,你看到杨挽翔左手手掌大鱼际那里有一块红色的印么?
这倒没有。或许是带着的胎记吧。
火红火红的,梧桐叶的形状。感觉是什么难释的殇痛一样。
说得好恐怖,好像他的宿命里有什么劫。
真的,梧桐叶的胎记,就是为了把思念留给别人。
把思念留给别人。
火红火红的,燃烧着的某个人的泪,某个人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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