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至青春

　　眼皮好重，我努力的睁开眼睛，第一反应就是抚摸自己的小腹，我觉得这家诊所不错，因为我真的一点都不疼。
　　我仔细的看着房顶，又环视了一圈，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医院的房顶上是白炽灯，现在这房顶上挂的是水晶灯，豪华的不像医院。我的脑子有一下的死机，这时候突然来了个妇女，她走到我面前说，“小姐你醒了？要不要吃点什么东西。”
　　“……”
　　“小姐？小姐？”妇女又叫了两声。
　　“这是那里？”我问她，我怀疑自己下了地狱，因为已经有很久没听见别人叫过我小姐了。
　　“是蓝依水畔。”
　　“啥？”我记得蓝依水畔好像是一个别墅区。之所以记得是因为临江大厦的广告有这么一句广告词，最后一句是，蓝依水畔，至尊享受。可同事听了这句广告词后接了一句，蓝依金子屋，非人类能买的起啊。
　　“你以为你在那里？”楚云冰冷的话从牙缝里挤出来。他看了看妇女挥挥手让她下去，“去把炉子上的鸡汤端过来。”
　　我傻了眼，根本不知道这都是什么情况。
　　我应该在手术台上才对。
　　楚云纤细的手指捏着我的下巴，冰凉的指尖刺激着我的皮肤，我看着他，“你想干嘛。”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凌七夏，你想干嘛？”他幽深的眼睛直直的望着我的眼睛。我不敢看他，扭了头，他的手却加重了力道，迫使我看向他。
　　“凌七夏，你够狠，怀了我的孩子，竟然想一声不吭的就拿掉？嗯？”
　　“孩子不是你的。”我冷冷的说。
　　“如果是夏慕寒的——你会打掉吗？”
　　“跟他没有关系，是别人的。”
　　“哦，那你的意思是说，除了我和夏慕寒，你还跟别的男人上过床？”他捏着我下巴的手幽然加重了力道，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
　　“跟我上过床的男人不计其数。”
　　他一巴掌毫无预料的打了过来，我捂着脸，怒气腾腾的看着眼前这个毁了我的男人，电视上被打了的女人总是能流点小血丝，可事实证明，我被他用这么大力道打了下来，脸只是麻木的肿了起来，我说，“楚云，你能滚吗？我凌七夏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凌七夏，你得知道，在我眼里，你什么都不是，我只是想要我的孩子而已。”
　　我眼睛凌厉的望了过去，“你凭什么认定这孩子就是你的？就算是你的，你又有什么资格要？我凌七夏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跟你也无冤无仇，你凭什么把你的愤恨全部都报复在我身上？就像你刚刚打的那一巴掌，你觉得你有资格打我吗？我跟你什么关系？”
　　“以前，是没有关系，现在，以后，你是我儿子他妈。”
　　“你休想。”
　　“你会知道我是不是休想，不过，我告诉你，我只要那个孩子，生了他之后，你爱去那里就去那里，跟我没有半丝关系！”说完这些话，楚云转身离开，倨傲的背影让我有拿拖鞋砸他的冲动。可我没那个胆，他的脾气太差，保不准待会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在思索着他的话，如果这样，其实也挺不错，我决定待会问问他，我是不是也可以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待孩子出生后，我把他送来不是一样的吗？嗯，我为自己拥有这样聪明的一副脑袋而感到高兴。
　　我进这个别墅已经半月有余了，可楚云从那天后就消失了般再没出现，这是好事，最起码我不用每天愁眉苦脸的想着，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他。
　　晚上，我看着一桌子的饭觉得好奇怪，杨婶刚好端着一盘菜走了出来。
　　杨婶就是醒来那天叫我小姐的那个妇女，她是楚云请来的阿姨。
　　“怎么做这么多菜？”我问。
　　“楚先生说，他马上下班了会过来吃饭。”
　　我的心马上沉了下去，背上刺刺的一片，看来，我注定对他卸不下防备。
　　“你去把碗筷拿来，我先吃。”我凉凉的说。
　　杨婶欲言又止饱含深意的看着我——身后。
　　我随着目光转过身子，看见楚云面无表情的戳在那里，这货好强！穿着大皮鞋走路竟然没发出声！我竟然完全没听到！
　　“呵呵，杨婶，去拿碗筷，开饭。”
　　楚云拧着的眉散开了一些，不发一语的进了主卧室，再出来的时候已然是一身家居服，我埋首吃碗里的米，心里想着，电视上女人怀了孕总是这也吃不下，那也吃不下，有的甚至吐的七荤八素的，而我，除了最开始会吃不下东西，这之后都好好的，没什么闹腾的现象，这该是个乖宝宝。
　　他坐在了桌子那边。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凉凉的开口，“最近身体怎么样。”
　　“很好。”
　　“有没有想吐？”
　　“没有。”
　　“饭都还吃的习惯？”
　　“习惯。”
　　有什么想问的一起发问吧，这样的对话我不愿意应付。他这样明显让我不能够适应，我见到这男人第一面开始就没让我好过过。现在他关心起我，我会怀疑这顿饭是断头饭。就在我以为他还要像关切女儿似的关切我的时候，他突然说，“我去见过你爸爸了，他现在很好，你不用担心了。也给他送过钱了，各个部门的领导也被我关心了一番……”
　　我的心忽然跳的厉害起来，我看着他，米饭还在嘴巴里没有咽下去，“你去怎么介绍的自己。”
　　他的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筷子‘啪’的一声被甩在了桌子上，站起身的时候凳子被不小心的撞到在地上，走到主卧室门口的时候，他突然说，“我告诉你爸爸，我是他外孙的爸爸。”
　　然后潇洒的进了房间，房门‘匡’的一声，声音久久回荡在我耳边。
　　我嘴巴使劲咀嚼着米饭，脑子乱作一团。
　　爸爸从进去那里面开始，我就努力控制自己不去见他，这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我宁愿当做自己出了远门，过很多年后，我们重逢，这是件不错的臆想，可是，如果我去见他了，我得面临着他被带走的场面，还要看见他活的很不好的证据，这不是我乐骋所见的。
　　可是，楚云为什么去看他呢，他干嘛对我爸爸那么好，突然帮忙打点一切，难道是因为他的儿子？这是个不错的借口，我想，他也没其他的理由这样做了，大概是怕他儿子以后问他外公的事。
　　嗯，也对啊，十九年呢，那时候他的外孙估计也十六七岁了。
　　这真是个残忍的答案。
　　晚上，我回房，站在阳台上看天空上的星星。
　　房门突然被打开，我没有回头，楚云几个步子就走到我身边，他扶着栏杆，离我有一步远的距离，却让我感觉隔了一整个撒哈拉沙漠。
　　他的声音也从遥远的撒哈拉沙漠飘了过来，“我跟你爸说的是，我是你的好朋友。”
　　“哦。”
　　“我没有打算拆散你和夏慕寒，我只是想要孩子。”
　　“别人的为什么你都不要，偏偏要我的？”
　　他的身子僵了僵，声音里夹杂着一丝落寞，“那些女人，是想用孩子来换钱的。”
　　“我也是。”
　　“是不是，我们心里都有数，凌七夏，别的我懒得说，但是我想告诉你，我说出的话绝对算数，你把孩子生下来，到走的时候，我绝对不会再拦你。”
　　“哦。”只要你这样平静的面对我，不说脏话，不发火，这样相处还是可以的，我没那么矫情，不会把失去第一次的帐全记在他头上，于是我妥协，我也想要这个孩子，我不会寻死腻活，我有那么多理由好好的生活下去，独独找不到去死的理由。
　　“天气有些凉，如果你觉得二楼冷，就下去睡主卧室，我搬来客房。”
　　“不用，这里很好。”有星星陪我，即使没有人跟我说话，我会因为可以看见星星而感觉不寂寞。
　　“那好。晚安。”
　　“嗯。”
　　他走了出去。
　　我喘了口气。
　　又是一个好眠的日子，我的睡眠越来越好了，有时候坐在床上都能睡着。
　　第二日，清早，杨婶煮了粥，我坐在桌前说，“杨婶，待会我去菜场买菜吧。”
　　“这，不用了吧，您在家好好养身子。”
　　“我今天想出去走走。”
　　“这，万一磕着碰着，您这不就断了我们的生计吗？”杨婶很为难，我也知道，如果自己出点意外，楚云肯定会大怒，然后怪在别人头上。
　　“我没那么娇气。”
　　“……”
　　“我待会陪她一起去，你下去吧，今天要买什么东西，你写张单子交给我。”楚云站在房门口，声音远远的传过来。
　　杨婶惊异的瞧了一眼，应承着知道了知道了，一头钻进了厨房。
　　完了，这货怎么还在这里！今天不用上班？还要陪我去菜场？
　　我的心凉凉的。
　　却又在想，他应该是开玩笑的，想他这么一个大公子，估计没去过菜场。
　　可是，我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吃过饭，我还没提菜场的事，他已经拿着杨婶的单子，边看边说，“走吧，我开车带你去。”
　　“不远，也就一两千米的事儿，开车干嘛？”
　　“你喜欢走路？”
　　“走走路，健康身体。”
　　“那我们走去。”
　　“这个。”
　　“我给你提菜。”
　　这是个挺好的建议，免费的劳工。
　　蓝依水畔是个很好的人工花园，就单单连通这里的路边都被铺上了草坪，种上了各色的花儿，草坪上比较吸引人的，还是一个个的小型喷泉和假山。真是大手笔，问题是，我经常看见回来这边的人，不是贵妇就是忙碌的男人，他们连出门都是开车，我没见过有谁花心思逗留在这里欣赏假山和小喷泉。
　　有钱人，究竟是忙呢？还是不忙呢？
　　想完这些，我们已经走了大半的路，楚云显然也很少走路，此刻脸上已经有了层层的虚汗，贵公子们不都喜欢早上跑步的吗？难道这男人已经懒到这种境界，连路都很少走？
　　“你要休息吗？”他问我。
　　“不用，你累吗？累就休息下吧。”怀孕的女人都没丝毫反应，他如果说要休息，我一定会打从心里鄙视他的。
　　“你不用鄙视我，我不累，不过，你这肚子该有三个多月了吧，怎么还平平的？人也这么瘦，你不知道多吃点嘛？”
　　“我吃的很多。”
　　“那怎么……”
　　“营养被孩子吸收了呗。”
　　他浅浅的勾了下嘴角，我很少看到楚云笑，不对，应该是没见过他笑，这个男人从出现在我生命中的那一刻开始，除了恶毒的嘴脸和超坏的脾气，我从他身上，什么也看不到。

　　菜场里人没那么多，我们走在路边，他告诉我要买的东西，我一家一家的比对，一家一家的买，不一会儿，他手里就提了一堆。
　　该买母鸡了。
　　我走在鸡笼边看着那些鸡，嘴巴悄悄说，“对不起了，我现在要补营养，不好意思。”
　　另一位买鸡的贵妇人好笑的看着我，操着一口临江口音说，“小姑娘你都要吃人家了，还说对不起啊？”
　　卖鸡的老板满面笑容看着我，“小姑娘，要母鸡还是公鸡啊。”
　　我尴尬的对贵妇人笑着回答老板，“母鸡。”
　　“要哪只？”
　　“随便。”我不想挑。
　　他随手抓了一只，问，“四十五块钱，行吗？”
　　我背过身嗯了一声。
　　楚云提着一手的东西，脸上暖暖的表情，没有笑容，也没有生气的样子。
　　我一挑眼，看见那边卖的一堆鸭子身边有只蛋，我说，“咿？这里的鸭子还下鸭蛋呢。”
　　贵妇人说，“是唉，老板你这里的鸡也会在笼子里下蛋吧。”
　　“都要死了，那里还有心情下蛋啊。”我抢着说。
　　贵妇人笑着应“也是啊！”老板却说，“也有下的，但是少。”
　　这时候，一直不说话的楚云突然开口，“那它若是憋的不行了，不下蛋也没办法吧。”一脸的淡然。
　　贵妇人突然看着我笑，“小姑娘，你老公真有意思。”
　　“……是啊，是啊。呵呵。”我应着。
　　贵妇人的鸡已经弄好了，她提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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