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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翼之鸟,在美国河口,偏执的梦[正文]
淅淅沥沥,我坐在公交车站雨篷下的座位上。
躲雨。
白发苍苍的老人,也坐在我旁边的座位上。
躲雨。
他的拐杖斜立在身侧,他破烂不堪的口袋中能掏出一张脏兮兮的地图,和一支旧得快生锈的蓝墨水钢笔。
沙沙沙——铜笔尖在地图上勾勒着城市的音符,与雨滴敲打雨篷的声音,宛若一支天音交响圆舞曲。
美国啊美国,美国的哈德逊河口,那是唯一未被他涂抹过的地区。
那奇怪的举动啊,举动,他点燃了一支烟,就在这墨色如冬的梅雨季。
我问——那是什么?你奇怪的举动吸引了我,我无法挪开一步距离。
他那离奇的故事,就像是上帝的给予,也像是某种预期。他的一生,就是一种希冀。
他的老家住在纽约大学不远处的市集。父亲与母亲都是热闹市集中常见的商贩,他出生时父母曾给了他一个美丽的名字,但他已经忘记——时间太久,这不是他的过错。
所以他们叫他MR.No Name,小时候的爱哭鬼,像个女孩子一样胆小的躲在父亲身后。炎热的夏季他们一起去捉蜻蜓,清冷的寒冬共同去堆雪堡,他那么快乐,他最喜欢的游戏就是和他的小伙伴们一起玩硬币游戏,或者低廉的塑料玩具。
他爱他们,他们也爱他。
他的故事从他十四岁那年悄然宣告开幕。那天放学回家的小路上,他在家门口捡到了一只被折断翅膀的百灵鸟,它的声音是那么悦耳,好似天使一样圣洁和优美。他把它带回了家中,悉心又呵护的治疗它,照顾它;他给了它一个同样美丽的名字——斯蒂芬妮。渐渐地,斯蒂芬妮的翅膀康复了,他把它捧在手心里,轻轻的放到窗边想放给它自由。可是那只百灵一动也不动,如同生长在这里一样站在窗边不肯离去。
就这样,他决定留下那么光艳的它。
他每天都会照顾斯蒂芬妮,喂养它,把有趣的见闻念给它听。它可以听到来自人类的忧愁与快乐,它高兴的喳喳叫着,回应着,唱着,跳着,声声悦耳给小No Name听。他可以忘记他的名字,却始终不能忘记它的美好、它动听的呼唤。
两年,他们这样快乐的过了两年。
他十六岁那年的秋天,他父母的生意不幸倒闭,父亲因为操劳过度患上了肺疾卧床不起。生活突然变得艰苦,少年童年的纯净世界染了杂质,他放学后会去打一些零工补贴家用,而他想开一个店的梦想不告而吹,几乎成为了最不切实际的偏急。
然后,斯蒂芬妮,那只漂亮的百灵鸟不见了。他找遍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光明的、黑暗的。可它不见了,无论任何地方都找不到它。
他跑出屋去,跑了很远很远的路,爬过小山丘路过短平原,他找不到它,始终找不到。
日落时分,诸神纷纷陷入沉睡,天色越发黯淡。
“很晚了,很晚了。”老树提醒他,可他没注意。
“快回去,快回去。”月亮呼唤他,“诸神已经进入了梦乡,昏庸世界无人能守护。”可他听不清。
他只要他的百灵鸟,他的梦!
没了指明方向的人,他迷了路。这样流浪着整整两年,路经树林,走过原野,更淌过溪流,仍然没有找回他的斯蒂芬妮。
一次偶然的契机,他回到了久违的家中,却发现一切早已物是人非。父亲已病故,母亲改嫁不知去向,他唯一走过玩过停留过生活过的市集也被警察查了封。
难过,迷茫。他的心只能感觉到这两个词的存在,他告别了父亲的坟墓,卖掉了自己的项链,独自踏上了重新流浪的生活。他想要找到斯蒂芬妮——那个外人眼中可笑的东西——他要将它带回到这里,让它永远停留在自己身边。
于是他到杂货铺买了一张地图和一支钢笔,认真严肃的记录着自己的旅程。
就这样平淡的过了十多年,斯蒂芬妮没有回来,可他在逐渐的老去,伴着生命的损耗——他每到一个城市便做一些零工,凑齐路费来到下一个城市,他的生活非常艰苦,然而这是他想要的,他从未放弃。
三十三岁,他遇见了人生中第一个值得选择的人,那名美丽善良的姑娘——乔治丽娜,他们喜结连理,他亦放弃了继续流浪的想法,安心的稳定下来陪伴着他的妻,过着他一生中最幸运的时光。
不幸,在他三十六岁时他的妻子过世。他对生活顿时充满了绝望气息,这巨大的打击冲垮了他的世界,他的眼,他的心。他离开了这座城市,在乔治丽娜的丧事料理完毕后,他整理行装,重新流浪。
他的一生到了这世界上的无数地方,不毛之地或高楼林宇。巧合的是,他在非洲的火山口旁捡到了一块巨大的琥珀,琥珀里有一根羽毛,那羽毛与斯蒂芬妮的羽毛一模一样。
他坚信,那就是斯蒂芬妮留下的痕迹。于是他将那块琥珀带在身边,继续追逐天际。
流亡至今,他见过无数奇迹,可上帝始终未赐予他任何神迹,他再未得到斯蒂芬妮。他不知道是否会抱憾终生,不过他仍有一个地方未去。
美国河口,啊,美国河口。
那是他最后的希望,他不能放弃。
嘀嘀,嘀嘀。雨已停下,电车飞驰。
我向老人告别,老人亦向我挥别。他将那枚琥珀送给了我,感谢我听完他不切实际的故事。
那之后我在家中一边泡着咖啡一边听着新闻,他们说,一位资料不详的老人因救一只折翼的百灵鸟而掉进美国河口,后被激流卷走,现已证明死亡。
我看着老人送我的琥珀,良久没能说出一句。
我辞了工作,卖了房子。
我不知道这个世界我可以去哪里。
但我想,至少我就是自由,我就是我。我不为我的‘斯蒂芬妮’所牵挂,羁绊。
那晚,我做了梦。
折翼之鸟,在金色的美国河口,少年玩着硬币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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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was a quick wet boy
我曾是个爱哭的男孩
Diving too deep for coins
深深的迷恋着硬币游戏
All of your street light eyes
而你们街灯般明亮的视线
Wide on my plastic toys
悉数落在我的塑料玩具上
And when the cops closed the fair
后来警察关闭了市集
I cut my long baby hair
我剪掉了婴儿样的长发
Stole me a dog-eared map
偷了一张破旧的卷角地图
And called for you everywhere
到处呼喊着你的名字
Have I found you
可我找到你了吗?
Flightless bird, jealous, weeping
折翼之鸟。我嫉妒,哭泣。
Or lost you
抑或丢失了你?
American mouth
在美国河口
Big bill looming
地面升起巨大海岬的蜃景……
Have I found you
我可曾找到了你?
Flightless bird, brown hair bleeding
折翼之鸟啊,你棕褐的羽翼正落下血滴
Or lost you
或已永失吾爱?
American mouth
在美国河口
Big bill, stuck going down
那巨大海岬已开始沉落……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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