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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旋回京畿
大军行至城门外十里,路边已经挤满了欢呼的人群。
其中不乏年轻或不年轻,貌美或不貌美的姑娘媳妇们,争着抢着把手里的丝巾鲜花往俊秀或不俊秀,魁梧或不魁梧的大哥小伙子们身上扔。
丝巾和鲜花尚且文雅,更有奔放者团吧着肚兜往里丢,面白如玉的刘威就被红彤彤地盖了一脸。
最大目标裴将军被砸得不厌其烦,躲进马车里找他媳妇去了,不一会儿韩大夫就被轰了出来。韩大夫原以为裴行远只是个威严的将军,没想到还是个严厉的哥哥。
众人各有所获,连青牛都得了小红花两朵,唯独段一海两手空空。
“我分你一半?”青牛好心地提议。
“不用,自己留着戴吧。”
话虽如此,老段还是有点小小的不快,他是觉得女人麻烦,不过这不代表他愿意被女人嫌弃。
这应该是马午半路上回了冲云寨,军中无人再能衬托出他的潇洒不凡的缘故。一海固执地这样认为。
“你争点气,到时候别给姐姐掉链子啊。”
得信大军即将回朝,裴府上上下下欢欣雀跃,唯有碧云大姑娘心忧不已。因为她把她奶牛小少爷搞不见了。
上次她搞砸了药圃,这回弄丢了奶牛,碧云生怕少夫人在她脑门上贴三个大字“不合格”,然后把她从一等大丫头贬为三等扫撒,派到厨房劈柴去。
虽然以她和少夫人的情分,这种情况不是太有可能发生,但碧云大姑娘是个对自己以及自己从事的职业有着严格要求的人。
于是她从外面抱了一只狗回来,赐名奶牛。
花色,差不多吧,大小,应该……也差不多吧。
只不过此奶牛非彼奶牛,此奶牛胆小如豆,说话稍微嗓门大一些就要往碧云两只脚中间钻。下台阶不敢,要抱,石板路上有一滩水渍,要抱,花花说话声——吼叫声稍微响亮了一些,也扭着肥嘟嘟的小身子要抱。
这都一个多月了,竟见长肉了,也没见长个子,不过毛色看起来挺像,少夫人应该看不出来……的吧。碧云把它从自己的咯吱窝里挖出来,严肃地嘱咐,“你就是奶牛,记住了没有?”
汪!要抱!
不过碧云精心准备的替身没有派上用场。
她少夫人半路就被截走了。
离城门还有三里,小路子公公惨着一张脸,用“我对不起你”的眼神愧疚地看着小柔,手里揣着一卷明晃晃的圣旨。
皇上要封赏随军的御医,官加半阶,赏银千两,即刻回宫。
“能不能只拿银子,不要别的?路子,你帮帮我吧,分你一半。”
路子公公的脸更惨了:“我都自身难保了,小柔夫人,你走了之后我一文钱的月俸就没领到过。我主子说了,要是少带回去一个人,让我自己看着办。”
裴行远在身后沉默不语,秦子章是真的不知道小柔随军,还是揣着明白当糊涂,等着他们自己挖坑自己跳?
早知如此,还真不如让段一海先把人带回来,后头怎么编都行。
“主子今儿个气色真好。”太监总管李宝信亦步亦趋地跟着皇帝陛下,笑得如满园盛放的秋菊一般层层叠叠。
“鸟儿要回巢了。”秦子章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连脚步都要比平常轻快上几分。
“主子,奴才那个不成器的徒弟……”趁着皇上高兴,李宝信连忙插话。
“别跟朕提他。”
“是是是,主子息怒,奴才已教训过他了。”
小柔站在马车前和路子面面相觑,一会儿功夫就接到了丝巾鲜花若干。今儿特地换了一身干净的青袍子,梳了个利落的包包头,怎么看都是个清涩的小公子。稍年长些的媳妇们都爱这个调调。
“路公公,可否通融?”马车上下来的裴行远从怀里掏出一打银票,也没看多少,直接塞到了小路子怀里。
小路子鼻翼翕动,嘴唇微张,对着那厚厚一刀银票咽唾沫。她偷偷放走小柔,然后带着这把钱,从此亡命天涯,再也不回宫的可能性是有多大?
最有可能的结果是,她主子会绑了娘跟她弟弟,坐在龙椅上慢悠悠地喝着茶,等着她自投罗网,等她回来之后,扒了她的皮,涂上一层油,架在炉子上慢慢烤。
那她偷偷放走小柔,带着这把钱,回去接娘和弟弟,然后带着一家老小从此亡命天涯的可能性是有多大?
最有可能的结果是,她身后这一小撮的太监和侍卫,在皇上还不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就把她一家老小解决了。
“小柔,我现在真的是泥菩萨过江,咱们先回去,然后再慢慢想办法好不好?我保证,有我在宫里一天,绝对不会让你有事。”
说话间,那刀厚厚的银票在她面前转了个弯,又回到了将军怀里。路子公公头一回体会到什么刀心如刀绞。
“小柔,你先和韩大夫、路公公他们进宫,我很快就去带你回来。”裴行远思忖片刻,决定从长计议。最迟明天,就会有旨意诏他入宫面圣。
他和秦子章在西南有约,一国之君必不会食言而肥。如果皇上非要问一个欺君之罪,他手上还有兵权。
“那你快点儿来。”小柔扯扯裴行远的衣袖,神情不安,像个做了错事面临着夫子责罚的小童。而裴将军就是那个无原则无条件包庇自家小孩的家长。其实最早担任这个角色的是竹长风竹二哥,他和裴行远之间还有若干笔账没有算完。
凯旋的喜悦被突如其来的分离冲淡了。西征的时候他们都在一起,回朝的时候反而不能相聚。裴行远气闷地回了府。
裴府除了前来传圣上旨意——今夜宴请百官论功行赏的宫人外,还有一个更大的“惊喜”在等着将军。
若雪又来了。
这一回,怕是不太好把人赶走了。
京城陆家早就在裴行远西行的头几天落了罪。皇上翻出陆大人结党营私残害忠良收受贿赂三大罪状,更有与前废太子密谋造反的证据,阖府抄家流放。陆若雪因为被送到了洛阳而躲过一劫。
若雪匆匆回京的时候,陆府已经树倒猢狲散,朱红色的大门上贴了个无情的“封”字。
她是逃婚出来的,洛阳回不去,一个人捏着皱巴的长裙去寻裴夫人求救。脸色蜡黄,额发散乱,双眼无神,形容枯槁,陆若雪神情恍惚地走在玄武大街上,搜寻着印象中裴府的高门大宅。没有人想得到,这个狼狈的女子就是从前名动京城的红颜若雪。
若雪告诉裴夫人,她早在宫里的时候,就被太子妃杨氏灌了红花,此生再也不会有子嗣,即使留在裴家,也永远不会对裴少夫人构成什么威胁。
若雪还告诉裴夫人。威远镖局那个低等镖师,下有顽劣幼子,上有刁钻婆母,自己又好杯中物,上任娘子就是被他活活打死的,这样的人家,她嫁过去就是个死。
她只求在裴府有个容身之处,希望表姨母善心收容,她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不只如此,她还有重要的消息要告诉裴行远。
秦子珂在江湖上有一股势力,被贬为庶人之后,他带着这支人马投靠了西秦。徐天和秦子珂师出同门,都是徐怀义徐老将军手把手教出来的,所以,在清河谷一役,徐天的布阵很快就被破,造成西征以来最严重的一次折损。
而且,秦子珂在宫中,还留有眼线。
裴行远快速梳理着若雪带来的消息,若真如此,途中许多疑窦都能解释得清。不过裴行远没有忘记一点,一个深宫女流,对太子的事了解得未免太清楚了些。纵使在东宫受宠,太子爷不一定会把在江湖上豢养私军这种事对她和盘托出。
她少夫人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碧云不知道自己应该担心还是庆幸。
这多了一段时间缓冲和准备,奶牛应该可以变得更像奶牛一些吧。碧云把两只并排摆在地上,屈膝蹲下,试图说服花花这就是她的好盆友,努力让二狗之间培养出一丝半分的默契来。谁知两个一个急着要出去追马车,一个巴着碧云的腿要抱,毫无共同语言。
正是进退维谷的时候,真奶牛很给面子地回来了。
真巧,和少爷一前一后。碧云都要怀疑它是不是从军打仗去了。
碧云大姑娘开开心心地抱着假奶牛回到延庆街,准备还给风筝店的老板,顺便把自己的二十两私房银子取回来。谁料老板只肯退十两,另外十两死活不肯给。临走的时候,那只傻狗死死咬着她的裙角不松口,最后没法子,十两银子又还给了人家。
怎么抱过去的,又怎么抱了回来。
本尊打道回府之后,花花和奶牛达成了前所未有的团结,协作一致,排除异己,抵御外敌,誓死捍卫领土。
酉时刚过,裴行远洗漱整齐,穿戴一新,把还没抱够媳妇的青牛叫了出来,揣着一肚子要对皇上说的话,要摆的道理,要分析的利害,步履沉稳地进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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