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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不寿
秋风萧瑟,雁过无痕,转眼之间距赫连城离京已有月余,九月天还残有余温,沁芳阁内的残花早已被秦安遣人铲了去,栽种上了应季的菊花。
这一个月来,秦安真心将沈慕吟当作了主子,比赫连城在府中时照顾的更为周到,事事俱细,唯恐有所纰漏,倒是沈慕吟时常觉得不好意思。
桂花树下的女子端坐在矮凳之上,一双素手轻轻按在琴弦上,若有所思的望着地面,早已忘记了抚琴。那个消失在远方的银色背影宛若还在眼前,残暴的他,温存的他不断的在脑海中交替,沈慕吟百感交加,或许自己该离开了,她从不曾想,也不敢想赫连城带她回来的初衷,但她明白他绝不会是仅仅出于好心。
秦安带了几个家奴,径直走到沈慕吟身后,“姑娘,皇上派宫人送了几盆墨菊来,王爷不在府中,老奴便私自做主,送来姑娘这,您看可好?”
沈慕吟连忙起身,“秦叔这是哪里的话,你想着我,是我该感谢秦叔才是!”
看向下人手中的花盆,只见盆中之花色泽浓而不重,凝重不失活泼,华丽不失娇媚,果然是菊中的极品。回身对秦安笑道:“名种菊逾百,花开丽且妍。秋容圃外淡,春意眼前旋。我这小院被秦叔侍弄的比那春日有过之而不及呀!”
秦安搓了搓手,一边道着客气话,一边指挥下人将墨菊摆放妥当。
沈慕吟沉思了片刻,仍是忍不住问道:“王爷......可有消息?”
秦安低叹一声,“王爷从不会写家书的,不过京中倒也没传来关于战事的消息,想必一切也该是顺利的,况且王爷从没打过败仗,这次也不会例外的!”
秦安的话语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沈慕吟自赫连城走后便一直心神不宁,此时听了秦安这般说,觉得一直以来倒是自己多心了,随即便也安了心。
送走了秦安,明月端着热茶送到沈慕吟手里,眨着眼笑道:“姑娘,你看现在王府里的人都将姑娘看作是主子了,连秦总管都开始巴结你了!”
沈慕吟点了点明月的额头,佯装怒道:“就知道乱说,你去准备一下。”
明月下意识的“嗯”了一声,随后疑惑的看向沈慕吟,姑娘这一个月来甚少踏出沁芳阁,这会却又要准备什么!
沈慕吟开口解了她心中的疑惑,“明日一早我们去法云寺为王爷祈福,顺便去看一看寺后的桂花树林!”
法云寺距京十里,位于落雁山山顶,乃是一千年古刹,据说千年之前一得道高僧见落雁山山青水秀,人杰地灵,便在此定居,宣扬佛法,百年之后,立地成佛,位及尊者。后法云寺日渐光大,成为汉国最大的寺庙。
旭日初升,寸寸照射在犹如珍珠般的露珠上,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一辆华丽的马车踏着晨曦驶出城门,一路向落雁山驶去。
“姑娘,到山下了!”明月扯开帘子,率先跳下马车,又转身来扶沈慕吟。
沈慕吟仍是一身素衣,长发绾了简单的发髻,碧绿的玉簪斜插在髻上,清丽脱俗。
明月抬眼望了望山顶,落雁山虽是不高,通向寺庙的石阶却也有几千阶,隧道:“姑娘你先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租顶软轿。”
沈慕吟拉住明月,阻止道:“不必了,既是诚心礼佛,又岂有坐轿之理,走吧!”
明月看了看沈慕吟娇弱的身躯,有些为难道:“可是,姑娘你......”
沈慕吟笑了笑,目色柔和坚定,“我哪里有那般不堪,走吧,再不走,到了山上就该天黑了。”
石阶两旁古树参天,郁郁葱葱,直达山顶,处处弥漫着香火之气,好似整座落雁山都已佛化,不再是凡间之物。沈慕吟徐徐向山上走着,不时用衣袖擦拭着额头细细的汗珠。
将至晌午二人登上山顶,殿宇宏伟庄严,香烟缭绕。寺门处的小和尚见了人来,赶忙迎上前来,引了二人前去大殿,沈慕吟虔诚的跪在蒲团之上,双手合十,默默为赫连城祈着福,不论他之前的话伤她有多深,她却总是不由自已的挂念他。而今只求他能够平平安安,凯旋归来。
法云寺的住持站在一旁,见沈慕吟起身,道了声“阿弥陀佛”。
沈慕吟举手回了礼,住持眉目慈和,开口道:“施主可要求只签?”
沈慕吟微颔臻首,自住持手中接过签筒,复跪在蒲团上,轻闭双眸,缓缓摇晃签筒。
沈慕吟拾起落地的签,盈盈起身递给住持,“有劳大师!”
“ 恩深成愿去,人事不须知。不知施主所求何事?”住持轻轻吟过签文,转身向沈慕吟问道。
“求人平安!”
“此乃下下签,施主所求之人恐有一场劫难。”
沈慕吟心中一紧,莫非赫连城有危险,慌乱之中竟一把抓住住持的衣袖,焦急的问道:“大师,可有化解之法?”
住持不为人觉的自沈慕吟手中抽出袖摆,道了声“阿弥陀佛”。
“世间万物皆讲缘法,是缘亦是孽。此签所讲,施主友人虽逢劫难,却尚有一线生机,关键之处便要看施主了!”
“还请大师明鉴!”沈慕吟内心虽焦虑万分,却强装镇定,躬身请示。
“天机不可泄露,还望施主好自为之!”
法云寺后的桂花洋洋洒洒飘了满地,沈慕吟却无心欣赏,满脑子都只有一句话“恐有劫难”。扫地的老僧一身粗布衣裳,须发俱白却仍是红光满面,气定意闲。无意中看见树下的绝色女子,不禁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半晌摇了摇头,口中喃喃道:“阿弥陀佛。”
明月去寺中讨水,回来时正看到了这一幕,明月本就口快,不待老和尚低头走开,便上前指着老和尚骂道:“好你个花和尚,一大把年纪竟盯着姑娘看,还是出家人呢!”
老和尚好似没有听见一般,继续挥舞着扫把扫地上的花瓣,沈慕吟睨了一眼明月,呵斥道:“佛门圣地,休得胡言!”
明月委屈的撇了撇嘴,却并未多言。沈慕吟上前几步,对老和尚行礼道:“婢女讳言,还望大师不要见怪。”
那老和尚鹤发童颜,一看便是得到高僧,却不知为何会在此处扫地,老和尚越过沈慕吟,好似看不到也听不着,只是继续扫着地。沈慕吟自嘲的笑了笑,唤过明月预备下山,明月瞥了眼老和尚,嘀咕道:“这老和尚好生无礼。”
沈慕吟见明月满脸不乐意,低声笑,安慰道:“高人吗,自是有别于常人。”
二人走出不到十步,身后传来一声叹息,似不忍,似惋惜,“红颜不寿,情深缘浅。”
前行的脚步顿了顿,喃喃重复道:“红颜不寿,情深缘浅。”
这一句可是再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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