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不得

　　第5章关于许平
　　许平转到这个学校四天，却迟到了三次。当他来到教室的时候，第一节课已经接近尾声。当他那声“报告”响起的时候，班主任李老师已经不想多问什么了，“进来，放学后到我办公室一趟。”许平低着头走进教室，在同学们的注视中坐定，拿起课本听讲。
　　放学后，许平来到老师办公室。李老师看着眼前的这个学生，不禁在心里叹气。这个学生看起来温温和和的，其实骨子里透着一股倔强。上学第二天就迟到，更可气的是接下来的两天也迟到。李老师觉得有必要跟他谈一谈。
　　“今天又为什么迟到？”李老师尽量温和地问他。
　　许平低着头没有说话，手紧紧地拽着书包带。
　　李老师这才注意到许平的手臂上有一道道的红痕，明显是被打的。
　　“怎么会这样，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李老师伸手抓住许平的手，声音里有着急有心疼。
　　许平抬头看了看眼前这个年轻的女老师，试着把手从她手中拽出来，但是没有成功。
　　“你说啊？”李老师看他不回答，有点生气了。
　　“不小心摔的。”许平说。
　　其实李老师隐隐约约可以猜到一点的。第一天许平来报道的时候，是他妈妈跟他一起来的。他的妈妈长得眉清目秀的，是个看起来很温顺善良的女人，但是她的嘴角却有一大块淤青。跟老师说话的时候也是怯怯的样子，紧紧抓着儿子的手，一直向老师鞠躬，希望老师多多照顾她的儿子。今天再看到许平身上的伤口和许平的态度，她就明白这伤应该是父亲打的。李老师叹了口气，把声音放得更轻柔了，“上药了没？”许平点了点头。
　　“回家吃饭吧！”李老师摸了摸许平的头，放他回家了。
　　许平向老师鞠了个躬就转身走了。
　　许平回到家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不在了，应该是上班去了。他推开卧室的门，看见母亲躺着床上。母亲听到他进来的声响，赶紧伸手抹了下眼睛，撑起身子，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平儿回来啦？妈妈煮了粥，你去盛起来吃。”
　　许平拉起母亲手臂上的衣服查看。
　　“没事没事，你赶快去吃饭吧。”许母赶紧挡住许平的手。
　　许平把书包从背上放下，从里面掏出陈宁买的药，打开瓶盖，拉起母亲的袖子，倒了点药酒在手上揉了揉，然后往母亲手上的伤痕抹。
　　许母眼眶一红，眼泪掉了下来。
　　“妈妈，我们走吧，我们一起走，不要再回来了。”许平抬起头，眼中透着一股从未有过的坚定。
　　“平儿，平儿！”许母抱着许平，哭得竭斯底里。
　　许平拍着母亲的背，口中喃喃道：“我们走，我们走！”
　　等到母亲平复情绪，她拉着许平的手，轻轻地摇头，“会好的，以后会好的，等平儿大学了挣钱了我们就好了。”
　　许平的头低低地，看不清脸上的表情。许母推着许平出房间，让他赶快吃饭，自己想再躺一会儿。
　　看着儿子瘦小的身影，许母的眼睛又红了。面对许平，许母的情绪很复杂，这个孩子是她灾难的开始，却又是她现在唯一的安慰和支撑，对许平，这个善良的女人无法生出任何的恨意。
　　许母叫林琳，本来是在一家百货做售货员，因为长得清秀可人，有许多追求者。现在的丈夫许志强也是追求者之一。那时候许母对许志强还是很有好感的，他是百货公司的经理，虽然长相粗犷，对许母却很温柔。也许是上天作弄，就在两人到谈婚论嫁之时，许母在一天晚上值夜班回家的路上，被歹人打晕并强/暴了。许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小巷里，裤子被扒了，衣服被掀到胸部以上，大腿上还残留着几滴白色液体。当时她死的心都有了，跌跌撞撞跑回家，到自家的院子就晕倒了。父母听到声响赶快出来，发现女人晕倒在院子里一时都乱了阵脚。匆匆忙忙把女儿扶进房间里，父母才发现女儿身上的异样。许母醒来后不吃不喝，恨不得去死，父母亦整天唉声叹气，但是又不敢报案，怕坏了女儿名声。
　　许志强第二天发现林琳没有来上班就往她家里去。林琳父母招呼他入座，却不敢把女儿的遭遇告诉他。后来，许志强来到林琳的房间看望林琳，林琳一看到许志强就崩溃了，大声哭叫着赶他出去，林琳父母发现事情是瞒不了了，才把事情告诉许志强。许志强当时愣了一下，就操起厨房的菜刀声称要去把那混账找出来。林琳父母担心女儿的事情被人知道，死命拦住许志强。后来，许志强回家挣扎了几天又来到了林家，他告诉林父林母，自己仍然愿意娶林琳。林父林母对许志强千恩万谢，三人一起去做林琳的思想工作，好不容易把林琳从绝望的悬崖上来回来。林琳是个传统的中国女人，她对许志强有亏欠，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好好对待许志强，做一个好妻子。在事情发生后四个月左右，两个人举行了婚礼。
　　本来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谁想结婚后半个月，夫妻两在行/房时，发现林琳有出血迹象。一去医院检查才发现，林琳已经有了四个月左右的身孕。这对两人都是一个致命打击，许志强在当天就外出彻夜未归。后来两人坐下商量，决定打掉孩子。可是一到医院检查，才发现林琳有比较严重的贫血症，医院认为打掉孩子会威胁到林琳的生命，医院不愿意做手术。事情到了这一步谁也没有想到，林琳出了医院就跟许志强说离婚吧，否则这样太对不起许志强。当时的许志强应该是真的很爱林琳，在挣扎了半个多月后，下定决心要接受林琳及她腹中胎儿。
　　林琳因为身体的原因，在怀许平的时候遭了许多罪，同时也因为心里上对许志强的愧欠，忍受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在折腾了五个多月的时间，林琳把许平生了下来，自己也在鬼门关走了一趟。生了许平后，医院告诉林琳夫妇，根据她的身体状况，以后恐怕很难再受孕，许平也许是她这辈子唯一的孩子。这也成为压在这对年轻夫妇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许志强对许平的厌恶情绪非常明显，从未在照顾许平上出一份力。结婚后，林琳就辞掉了在百货公司的工作，养家糊口的重担就落在了许志强身上，他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后来，因为百货公司的效益不好，百货公司倒闭了，许志强也失业了，之后他的脾气就更加糟糕了，而且养成了酗酒赌博的恶习，开始经常打骂林琳，喝酒后更是肆无忌惮。那时候许平刚刚三岁。有一次许平看到邻居小孩在吃奶糖，就抱着许志强的腿，向他讨糖吃。许志强当时一脚就把许平踹开，大骂：“吃个屁，老子凭什么养你这个杂/种！”当时许平吓傻了，连手上流血了都不知道疼。从那时起，年幼的许平开始隐隐感觉到许志强是不喜欢自己，他不会抱自己，不会跟自己玩骑马，他还喜欢打骂自己的妈妈。后来许志强在一家钢材公司跑业务，经常不回家，即使回家也是带着一身酒气，同时把在外面跑业务所受的气撒在这对可怜的母子身上。好几次许志强打林琳时，许平都扑上去阻止或者趴在母亲身上替她挡。母亲因为担心许平受伤，每次都反把许平护在怀里，有时候干脆把许平关在门外，免得他遭受毒打。
　　许平的身世许母从未提过，但是好几次许志强喝醉酒在打骂他们母子的时候有提到，已经懂事的许平才知道为何自己和母亲会受到这样的待遇。这件事情，许平从向许母核实，但是许平对于母亲却更加地维护，也再没有叫过许志强“爸爸”。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许平变得更加隐忍、坚强。
　　许母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许志强因为赌博欠下赌债，所以不得已把原来住的房子卖掉，现在住的地方还是租的。虽然自己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但是为了许平以后读书着想，她想去找份工作，有了工作有了钱，她和许平就可以脱离现在的生活了，就像自己说的，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