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朝将倾

　　十九回莱山之见
　　李莲英被孙毓汶请来吃酒。孙毓汶借机打探慈禧太后对张佩纶的看法。李莲英喝了一口酒，笑了，“莱山兄。我可跟你说，你打谁的主意可都别打这位的主意。怎么着，他为难老兄你了？”。孙毓汶哈哈一笑，“哪儿的话呀，我和他张佩纶井水不犯河水，他难为不到我。只是”。李莲英问，“只是什么？”。孙毓汶收住笑容，“只是我听说张佩纶在老佛爷面前有天大的面子，这是真的吗？”。
　　李莲英略一思索，“要说天大的面子，忒夸张了点，不过老佛爷是真赞许他的才华。我常听老佛爷夸他如何如何胸无什么墨”。孙毓汶笑了，“胸无点墨”。“对”，李莲英忙着说，“就是这个”。孙毓汶笑出来，“凌杰兄，胸无点墨说的是你吧”。“哦”，李莲英一拍脑门儿，“哈哈，我给说反了，说反了，哈哈，总在在老佛爷的心里，满朝文武的学问都没他高。就连翁同龢也比不了他。张佩纶要是早生几年，怕早就给咱们小皇上做师傅了”。
　　“哦”，孙毓汶若有所思，“他这么大的本事，能把太后迷得五迷三道的”。“就是说呀”，李莲英一拍大腿，“你说这样的人，我就看不出他哪儿有学问，哈哈”。孙毓汶眼珠一转，“凌杰兄，你说他跟咱们是一个心眼儿吗？”。
　　李莲英想了想，摇摇头，“他跟我不可能是一个心眼儿。这种人酸臭得很。他哪儿能拿我当回事儿？”。孙毓汶点头，“就是，他不放在眼里的又何止凌杰兄一人。他整天就知道鼓捣着打仗，可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就会耍嘴皮子和动笔杆子”。
　　李莲英点头，“可不是，可谁又能奈他何？”，说完这句文词儿，李莲英自己也笑了。孙毓汶赶忙给李莲英斟酒，“凌杰兄，你难得到我这儿痛快痛快，多喝点”。李莲英一抹嘴，“哎，是呀，都道我李莲英整天吃香的喝辣的，干着断子绝孙的事儿。可是他们哪儿知道呀，我整天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老佛爷疼我，我还是个人，老佛爷哪天不待见我了，我还是什么神马东西”。
　　“喝酒，喝酒”，孙毓汶又给李莲英斟满。李莲英举起酒杯，“莱山兄，我是看出来了，只有你莱山兄拿我当人看。干了”。又喝了一会儿，李莲英把杯子扣在桌子上，“不能喝了。明天要让老佛爷闻到酒味儿就麻烦了”。
　　孙毓汶招呼家人撤去酒席，摆上茶点。二人又叙谈了一阵，李莲英起身告辞。临走前，李莲英留了一句话，“莱山兄，跟你说句实话，老佛爷虽然爱惜张佩纶的才学，可也不满意他总惹事儿。你要是既能把他闭上嘴，又不能让那些文人挑理儿，我想老佛爷就知道你会办事儿了”。
　　“哦”，孙毓汶一把拉住李莲英的袖子，“凌杰兄，多谢你提醒”。
　　第二天下朝之后，孙毓汶又来到醇亲王府。醇亲王仍旧在书房写字。孙毓汶施礼进入。醇亲王奕譞从不拿他当外人，“莱山，今天有空来陪陪我呀”。孙毓汶躬身抱拳，“王爷，学生是来请教一宗事情”。奕譞端起茶碗，用盖子轻轻拨开上面浮着的茶叶，“你尝尝，这是刚送来的老君眉”。“多谢王爷”，孙毓汶坐下，“王爷，您知道张佩纶上奏折这档子事儿吧”。奕譞点点头，“他上得好。若是太后能准了，我就可以退出军机，还让恭王爷来主持这摊子事儿了”。
　　孙毓汶赶忙起身，俯首帖耳凑到奕譞身边，“王爷，可老佛爷没有这个意思”。奕譞斜眼看看孙毓汶，“太后的圣意启示你能猜得到的？”。孙毓汶微微一笑，“王爷，您没有去宫里，可能不知道。昨天太后已经驳了张佩纶的折子，不让恭亲王回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当差，当然也就不能回军机了”。
　　奕譞点点头，喝一口茶水。孙毓汶偷眼看看奕譞，接着说道：“王爷，学生听李总管说”，孙毓汶说得很慢，想要看看奕譞想不想往下听。奕譞不说话，依然端着闷茶扣碗儿，吹着茶叶。孙毓汶接着说，“李总管说太后老佛爷虽然爱惜张佩纶的才华，可也不希望他总碍事儿。学生的意思是”，孙毓汶又扬着眼角看奕譞。奕譞只顾吃茶。
　　孙毓汶胆子放大，说道：“是不是能给张佩纶挪个地方，既让老佛爷能时不时看到张佩纶的文采，高兴高兴，又不用整天因为他的折子闹心”。
　　奕譞终于开口了，“那莱山你的意思是？”。“王爷”，孙毓汶再往前一凑，“您说这仗咱们打不打？老佛爷的意思是打还是不打？”。奕譞放下茶碗，“不能不打，也不能打输，可是能打得赢吗？”。孙毓汶轻轻一拍双手，“王爷，打不赢呀。这事儿咱们关起门来说，都明白，打不赢呀。可也不能任由法国人胡来，所以还得打。这打就有个技巧了”。
　　奕譞看着孙毓汶，“什么技巧？”。孙毓汶说道：“王爷请想，明明打不赢的仗，还得去打，不就是找个挡箭牌、替罪羊嘛”。奕譞脸色一沉，看着孙毓汶。孙毓汶说道：“王爷，学生这是当着您的面儿，不说外人的话。其实不就是这么回事嘛。不是我退避。若是大清国的国力真能打得过法国，那我也没有二话可说。谁想吃败仗呢？这不是不得已嘛。我看太后老佛爷对这点儿事看得透明白。别看她老人家深居内容，心里可跟明镜儿似的。我看我们就该顺水推舟”。
　　奕譞点头，“如何顺水推舟，你具体说说”。孙毓汶坐回座位，“王爷，要打仗不得派人嘛，李鸿章多聪明，他肯定是不去的。主战的人物里头，要说最当年的也就是张佩纶了。咱们就保举张佩纶去南疆督战。王爷以为如何？”。
　　奕譞说道：“如果太后果有此意，倒也不差。可万一不是这个意思，岂不是让太后对你我生疑吗？”。孙毓汶胸有成竹，“王爷，错不了。这可都是李总管告诉我的”。“哦”，奕譞点点头，“可是张佩纶也有清流议政之人支撑着，朝中有不少人赞赏他。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调动得走的”。
　　孙毓汶一笑，“王爷，您给算算，这几年的时间，张佩纶参了多少人了。一道比一道狠。恨他的人又何止一二？此人可谓得名最远，招忌最深。王爷您还看不出吗？太后虽然抬举着这帮清流，不过是让他们制约着李鸿章、曾国荃他们。可张佩纶倒好，真以为自己是干国良将、不二贤臣了，蹬鼻子上脸。这样干，太后能愿意吗？”。
　　奕譞点头，“这一层意思我也想到了。可是我见太后依然对张佩纶赞赏有加。就连这次太后说了几次毋庸再议，张佩纶还接二连三上折子，太后都没有恼他。我只怕太后对他这个人还是另眼相看”。
　　孙毓汶说道：“这好办呀，王爷，学生自有办法，让张佩纶自投罗网”。奕譞说道：“那你去办吧。不过一定要周全行事，不要让太后感觉不妥”。
　　“卑职遵命”，孙毓汶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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