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朝将倾

　　第二回尚方宝剑
　　阎敬铭到了京城。慈禧太后马上在养心殿东暖阁召见。慈禧太后把自己要好好整顿户部的想法和阎敬铭说了。阎敬铭叩头，“太后，微臣丁当一丝不苟，竭力效忠朝廷”。慈禧太后点头，“阎敬铭。你就记着，什么都不要怕。胆子放大了。该怎么查就怎么查，该办谁就办谁。我知道你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万事有我给你做主。只要你为朝廷忠心做事，荣宠是自然的事。朝廷决不能亏待你”。阎敬铭叩头，“太后，为朝廷尽忠是臣的本分，臣从不曾想过荣宠。微臣为官只求上对得起朝廷，下对得起百姓，这就足以了”。
　　慈禧太后点点头，“好。那你打算什么时候上任？是不是挑个好日子啊？”。“不”，阎敬铭马上拒绝，“太后，非常之事就应该走非常之道。若是还像平常一样做交接，和司员谈话，这样下来差不多十几天。这个时间，足够他们隐匿真相，弄虚作假，臣岂不是无从查起了吗？”。
　　慈禧太后说道：“你说的对，我也正是这个意思。那你尽快就去上任吧”。阎敬铭叩头，躬身退出养心殿。
　　谁也没想到，阎敬铭头天进京，入宫觐见慈禧太后。第二天带了一个算盘，就直接去户部上班了。按照规矩，上任第一天，属下司员应该列队相迎，然后等着尚书传话。可是谁都没听说阎敬铭上任的具体日子，根本没做任何准备。今天来上班的不过十人。阎敬铭派人去把所有的司官都找来。大半天过去了，那些人才陆续来到。阎敬铭开始传话。
　　阎敬铭连着问了四位司官，结果他们对于各自司的库存收入一概不了解。各司的书办倒是把账目背得滚瓜烂熟。阎敬铭听了几个书办的报账之后，不再问了。阎敬铭说他要亲自查账。各司的书办把所有的账本都抱进来。阎敬铭拿过自己带来的算盘，霹雳巴拉就算上账了。那些位司官一看才知道原来这位阎敬铭是个内行。他们都面面相觑。
　　阎敬铭一边打算盘查账，一边问明各项收入支出的情况，对不上的或者说不上来的都做了标记。
　　这一查，就花了足足十来天的功夫。结果是一项收支也对不上。阎敬铭给朝廷上折子，说无论是领办、会办、总办都不知部库的存银几何以及出纳情况和盈亏怎样，甚至连算帐、看帐都不会。关系国家财政命脉的户部档房之帐竟如此糊涂，正好成为官员贪污的利薮，并请皇上准许将南北档房及三库的司官换上懂行的汉人。
　　慈禧太后看到这个折子，请来光绪皇帝，“皇帝，这个折子是新上任的户部尚书阎敬铭上的。你看看吧”。“是，亲爸爸”，光绪皇帝接过折子看了一遍。他脸上泛起怒色，“亲爸爸，户部的司官真的都像阎敬铭说的那样吗？”。
　　慈禧太后说道：“我想阎敬铭也不敢不据实陈奏。皇帝，现在户部的银子匮乏，也该是好好管管的时候了。说说你的意思吧”。
　　光绪皇帝神情激动，“亲爸爸，儿臣请求亲爸爸准了阎敬铭的折子，把不称职的废物都撤换掉，不必拘泥于满汉”。慈禧太后微笑，“好，那就按着皇帝的说法办。我也是这个意思，是得好好管管了。这次一定要从根儿上铲除了这些贪腐的蛀虫。不管是谁，都绝不姑息”。光绪皇帝点头，“亲爸爸，一定不能姑息。纵然他是王公大臣，也绝不手软”。
　　慈禧太后满意地点点头，“好啊，皇帝，你越来越有主张了。办事情就是要彻底，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弊端就好比是病，一定要从根儿拔了”。
　　慈禧太后从不放弃任何一个能让光绪皇帝学习处理朝政的机会。总是拿来重要的折子和皇帝一起分析，再下懿旨。
　　阎敬铭的折子很快有了回复，准奏。阎敬铭下一步就是查三库。所谓三库，是捐户部管理辖的银库、缎匹库和颜料库。其中绸缎、颜料两库为天下实物贡品收藏处，库内堆积如山，毫无章法，颜料、绸缎、纸张混在一起，月积年累，大都霉烂得无法使用；加上鼠咬虫蛀，毒蛇成群，进出账目是两百多年的流水账，无清无结。银库的问题更大，管理银库的差役、司官没有不贪污偷盗的；职掌出纳的掌库、书办以大秤进、小秤出，天平砝码异常不等，弊端累累。
　　阎敬铭一反过去堂官所为，花了很大力量，亲自入库清点，认真查对出纳档案，并清查了二百余年的库存和出纳账目。他的做法和态度震动了朝野。通过查帐查库，阎敬铭当场斥逐一批书和差役，并奏参了号称“四大金刚”，原在户部司官的姚觐元、董俊汉、杨洪典及旗人启某。姚、董四人受到清廷革职回籍的严厉惩处。
　　这一下子震动朝野。户部被革职查办的人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通过人情进来的。阎敬铭这一查办，势必牵扯到朝中大员。大家人人自危，心里想，阎敬铭敢这么做，说明一定是慈禧老佛爷许可的，否则阎敬铭多大的本事？能把户部的天都掀翻了。
　　本来行贿受贿的事在户部已习以为常，言官们明知内情也不敢揭发，故而积弊愈深。阎敬铭上任后大刀阔斧地整顿，言官们逐渐敢言了。御史陈启泰先上了一个折子，将云南军费报销案所涉及的贪赃舞弊据实陈奏，但是里面没有参任何人。
　　第二天上午，慈禧太后正在给一帮太监排戏。慈禧太后不仅喜欢听京剧和昆曲，还喜欢自己写戏，让太监宫女来排演。长春宫的二总管崔玉贵为人厚道，又精于皮黄，深得慈禧太后赏识。慈禧太后正在和小太监们说戏，崔玉贵抱着黄匣子从外面进来。
　　慈禧太后让太监们先去排练着。她拿出陈启泰的折子看。慈禧太后看罢，大为震怒，一拍炕几，站起身，“上朝”。
　　崔玉贵赶忙备轿。慈禧太后坐着软轿直奔养心殿东暖阁，叫起儿。恭王奕訢带领大家进入养心殿东暖阁，给太后请安。慈禧太后脸色沉着，把陈启泰的折子给恭王看，“六爷，这档子事儿，你看看吧。想必你是应该知道的”。
　　奕訢看完，说道：“太后，微臣有失察之罪，但微臣确实不知”。慈禧太后说道：“你不知道？那王文韶呢？景廉呢？云南来报销军费的事，你们俩个也不知道吗？”。慈禧太后声音提高。
　　王文韶十分震惊，“启禀太后，微臣知道”。慈禧一怕御座的云手，“你得了多少银子呀？”。王文韶马上答道：“太后，微臣实在不知太后此话从何说起？”。慈禧太后气得眼睛瞪圆，厉声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量你也不能自己招了。这个事情交给刑部去查，非查个底儿朝天不可。军机章京周瑞卿先撤出军机，听候查办。下去拟旨吧”。
　　军机大臣人心惶惶，往门外退。景廉一不小心撞在门框上，差点跌倒。他早被慈禧太后的话吓得浑身哆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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