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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篆.长央山下潇湘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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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想再看看人间的日落,比起这里像是火烧似的不知道好了多少。
你说,你想看冬天,带着雪的日落......好啊,反正,我都是依你的。
只是,就为了那句戏言,代价会不会太大了?
竟然让不懂得分离、相思之苦的我们,痛成这般摸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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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
女孩子轻触着冰冷一世的石碑,从凌乱不堪的碎石中央孤独起身,眼神空洞泛着惋惜的水汽,像是要哭出来却被生生咽了回心里,然而,那碑上却并未刻着任何人的名字。
“你们给了我一世的命,安子,还你们天下安澜。”
......百、世、不、息。
万象皆殆。
大陆政权四分五裂,在几百年甚至千年无数的流血与厮杀中,有四个国家始终屹立不倒,中璟、南祺、北晔、梁,后世称其「四朝世」。
神权,君权,人权,都在这一刻,这个时代粉碎殆尽。
成王败寇,仅此而已。
璟国。
永乐辰王四十六年,南北逐鹿,烽火未息。
天下之人,只晓自家之主,不晓神,不知天。
乱世劫殇。
都城长央山,五月的竹白的有些沧桑。
雨后,清热的光映着山中棕黄的竹,失了翠绿,虽不及冬日飒爽,却也傲骨铮铮,泛白的竹节在骄阳的呵护下显得风华绝代。
她,静坐竹下,手捧书卷,四周虹光缠绵,长发流泻。
那不是个好看的女子,却是个十分安静的女子。
这样的光景,让人不禁想问出个究竟。
——你可是在等人?
——在等......谁呢?
“站在这太阳底下,不觉着热么?”觉着卷上的字有些暗了去,便有些不乐意的合上了书,调侃开口,人却好似生性畏光的稚鼠,依旧没有抬起头。
他的唇角有些笑意,却不知自己为何如此。
“敢问姑娘,何处有琼花?”
这是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琼......花?
她缓缓抬首,面前的人身着一袭紫衣,衣上绣着几朵残败的莲花,料子倒是不错,却也不是什么名家的好东西。
只是......莲......
一瞬的游离,一瞬的清晰,什么清楚的痛将她的神经撕扯三分,三分入骨。
不过,仅仅是一瞬。
墨色长发披散,牵动少年有些颓气的面容,她有些愣了。
原来,真的有人眸光似星......只是,这样的眸色......是短命的。
好重的戾气。
皱了皱眉,心道这有些骇人的戾气白白糟蹋了这么好看的眸子,然而脸上却还是微笑,只是微笑中重新带点讥诮:“琼花?长央山地势险峻,湿热交界,偏生气候与别处不同,这时节,长央山哪里来的琼花?”
“公子若寻琼花,山下倒是有个四季花市......不过恕在下不能引公子前去。”
最后一句话说的无奈。
少女样貌算不上美艳,声音也称不上好听,语调也平和,无半点吸引人的风采。
唯一的特别或许便是那眸下的泪砂,在左眼角下正如前世恋人的泪滴,安静却又绝望。
绝望?
该是绝望的。
......又是因何呢?
晓了去处,便不必留了。
少年刚刚转身,偏生又听见那安详的语调,又偏偏牵动了十七年未曾动摇的,最脆弱的神经:
“劝君毋求太多,免得伤亲伤己,终成遗憾。”
说完后,自己也愣了。
自己怎会说出这话。
安子......什么时候变成这般好心了?
几年之后,安子这样问自己。
回答自己的只是薄铜镜中混沌的眼神。
或许,一切都只是命罢了。
不论安子有没有说出来,这条路,应下了,便是非走不可的。
......我应你的天下安澜,仅仅是由这一句话开始的,却不知,是多少年后的什么人,又说出怎样的言语来结束的。
那人嘴角微微上翘,转身:“姑娘也是。”
女儿泪砂则一生多歼,情路坎坷……不能……白头。
既如此,你也不要求太多了。
日后掌权风雨的煜王年景澜此时也没想到,
最后允她生死契阔的,
竟是自己。
缘分,害了谁?又救了谁......
我不知道。
我忘记了。
亦或是......不愿意再提及。
——
“为什么每个人都必须活着?”
“因为......”
因为......什么呢?
那个时候,安子记得,自己,哑口无言。
安子不知道。
只是,若是不活着......会错过很多东西。
自己爱的、恨的、怨的、痴的。
明明是知道的......可是为什么,那个时候的自己,会无言以对?
——
不自觉的,就晃过了神。
“姑娘,檀鸽回来了。”少年离去不久,翠白的竹林中走出一名红衣女子,人到之处,白靴踏得叶落无声。
言毕,伸手将一支竹筒信递给安子。
翠色的竹节,与这时令却是格格不入,探出食指轻取出有些茶色的薄宣纸。
愣了一愣。
“出什么事了?”见自己的姑娘脸上有瞬间的阴色,女子探头询问。
“神武王爷年景潇,战死。”
却说当今璟国天子辰王膝下共有五子,世人皆知,文者泷,武者潇。四王爷年景潇从小南征北伐,又是武将将军韩氏的收官弟子,跟随将军韩氏十七载,骁勇善战,十六岁便领兵出征,迄今已六年。
整整六年,再没喝过一口故里的茶。
“回竹居。”安子手扶细竹站起来,那翠衫与竹子溶成了一个颜色,安静似梦。
长央山。竹居。
地如其名,这院子是用竹围成的,院内栽满了鲜竹,可惜时令不对,没有让人惊艳绝慕的绿色,家具设施全是用死香竹制成,满屋幽香。
安姑娘住在这里。
铺纸磨墨。
浓郁的墨味合着竹子的悠香汇成一股有些甜的味道。
“霓裳?莫不是又在胡思乱想了?”安子从竹椅上站起,行至门前,将写好的回信塞进竹筒,绑在檀鸽脚上。
檀鸽通体雪白,有细细的檀香,靠千里香味寻人。
白鸽受命而飞,留下淡淡幽香。
抬头凝视天空,一碧如洗。
当真是......好天气。
“并无。”再没答其他的话。
“不想听听他说了什么?”浅笑七分,安子缓缓回头,见霓裳靠在桌上爱搭不理的样子,笑意更深,“......放心。”
就这样一句话,让两个不信世事,只觉无常的人,放下了一辈子的忧,和一生的怨。
红裳流转,几世彷徨,本是要流浪一生的心思,生生被这样温和却又残忍的笑容斩断,荡然无存。
终于,霓裳的脸上,有了寸许安心。
“开心了?......那便猜猜,安子想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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