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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访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我离我的一百天还有漫长的四十五天。这一日,阿古多很早便来给我
拆了夹板。他先把绷带慢慢解开,然后把形状各异的树皮一块块卸下来,等杉树皮都卸完了,阿
古多用特有的手势握住骨折处,再把裹住患处的棉纸拿掉。
“来,慢慢地蹬一蹬腿。”我在阿古多的引导下慢慢地伸出腿蹬了蹬,感觉腿上有些使不上
劲,但是确实是不疼了,慢慢地也能蹬的出去,收的回来。阿古多摸了摸胡子笑呵呵地说;“宁
姐儿的腿,已经没有大碍了,接下来只要每天都坚持走走,掂掂脚啊。再坚持喝药,过些日子就
能大好了。”
“谢谢,阿古多,药不吃不行么?这药苦得很!”我皱了皱眉头。
“那可不行,药还是要吃的,要不这样吧,我给改改方子,给你加一味甘草,这样,就不会
那么苦了。”阿古多拿起笔在方子上添了一笔。
“那太好了,阿古多,阿玛说您要来,早就在花厅给您备下了您最爱的碧螺春。还有广济苑
的的酥油饼也是极好的。您一定得尝尝。”
“不了,老夫还要赶着去下家呢。在城东口,这一来一回得赶不上的路。可没这空当儿吃闲
茶咯。”阿古多笑着摆了摆手,“乌拉,背好药箱,我们赶紧着吧。”
“是,师傅。”一个青衣小徒立刻跟着阿古多站立起来,打个千儿。
“既然这样,我也就不强留客了。玛拉。”我朝玛拉使了眼色。“是,小姐。”
玛拉立刻心领神会,恭送阿古多师徒离开。
“小姐,你猜谁来了?”玛拉刚出去没多久,玛朵就屁颠颠地跑进来。“看你高兴成这样
子,莫不是哈达尔来了?又赏了你什么好东西了?”我看着玛朵高兴地样子猜到。
“小姐,你真聪明,就是哈达尔少爷和婉容小姐来了。”玛朵憨憨一笑:“嘿嘿,哈达二少
爷赏了我个菊花银丝绕枝的簪子。可好看了。”
“嗯,既然是赏你的,那你就好好收着。”
正说话间,水葱色的门帘子被撩了起来,一只黑色的翘角靴子先跨过门槛子,我躺在贵妃榻
上,微微可以看到来人的宝蓝色袍褂的下摆,接着另一只黑色翘角靴子也跨了进来。从靴子慢慢
往上看,来人穿了前后左右四开的宝蓝色袍褂,这种袍褂之所以前后左右四开,主要是为了上马
骑射方便,金百雀立枝的蓝箭袖,外罩着石青起花八团倭缎马褂。腰上挂着一把景泰蓝地刀鞘,
头上戴着一顶镶着白色狐狸毛的石褚色小瓜皮帽。这通身的打扮倒是说不出的风流倜傥,有种君
子润如玉的味道。可是看到他懒懒地斜靠在门帘子旁边的懒散样,我就手痒痒地不行,恨不得立
刻上去把他“拨乱反正”了。
紧接着,走进来一个约莫13,14岁的少女。头上将四周的短发编成了小辫,又在后脑勺的地
方归总汇成一条大辫,用红条结住,然后用些珍珠固定出一个小桃花髻,下面又用金茉莉坠角。
身上穿着一件半新的桃红洒花袄,外面围着石青刻丝灰鼠披风。项上戴着赤金盘螭缨络圈,让人
端地是眼前一亮。
“宁妹妹,可大好了?”婉容还未来得及坐稳,就握了握我的手。
“玛朵,去把婉姐姐最爱的是马□□端来,给哈达尔来杯”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打断
了。“玛朵,我要铁观音。”我抬眼瞟去,哈达尔对我挑了挑眉毛。真得瑟,我在心里暗暗嘀
咕。
“小姐,我把碧螺春和酥油饼都已经放在了阿古多的车上了。”玛拉在我耳边轻声回道。
“恩,知道了。”
“宁妹妹,上次我和表哥来看你,看到你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脸色苍白地吓人,可是又烫
地厉害。我害怕极了。”婉容说着说着,眼眶微微有些湿润。
“咳咳。。。”哈达尔咳嗽了几声,很好地转移了婉容的注意力。“表哥,你没事吧。怎么
突然咳起来?”婉容一脸担心。“嗯,我没事,许是刚才外面凉,里面暖和,一时倒窜了风。
“嗯,那就好。不然我可是要担心死了。”
我掩嘴一笑,婉容当真是毫不避讳地对哈达尔示好。
“宁妹妹,这是在笑我,大惊小怪么?”婉容柔柔地幽幽地冒出一句。我看着哈达尔像是吃
了苍蝇一样便秘的表情,我就心里暗乐,嘴上却道:“没有,没有,表哥表妹这样和睦,真真是
极好的。”
婉容听了这话,羞地脸都红到脖子根了。只顾低头绞着手帕,我瞧着那蜀绣的桃花素色手帕
都快被她给绞破了。心里不由地叹了口气,真是一物降一物,一点都没错。婉容,在荆州城里的
姑娘堆里,也算是个出挑了的。容貌身段学识单论哪样,都是可以随意拿得出手的。要是没有那
条祖宗家法,没有选秀之前,各家都不得自行婚嫁待选的秀女,怕婉容真的是一家女百家求的。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美女才女,偏偏喜欢上的却是这么一个吊儿郎当,整天嘻嘻哈哈没个正形的哈
达尔。
“哟,你的小杉树腿哪去了?”哈达尔坐在黄杨木雕地四角椅上,敲着二郎腿,用手拿着茶
盖慢悠悠地滤着茶末儿。
冲动是魔鬼,我深吸一口气,强忍住用枕头扔他的冲动。皮笑肉不笑地回到:“没文化真可
怕,那是杉树片治疗法,杉树片能紧贴皮肤,透气性又好,用这个固定伤腿,不会让肌肉萎缩。
算了,和你说这么多,你也不会懂,我完全对牛弹琴。”
“呵呵,对牛弹琴?新学的成语?不过出自你口还真是让人感叹啊。”哈达尔怪里怪气地故
意拖长了音。
“表哥,感叹什么啊?宁妹妹,学了新成语又有什么问题?”婉容显然不知道人心险恶,没
有听出她表哥地潜台词。
“呵呵,婉容,你是不知道,你的宁妹妹啊,真是音律天才,八岁那年学音律一年就换了八
个老师,九岁那年更厉害,硬是弹破了四只古筝。十岁的时候,总算是弃暗投明,放过了世上所
有未破的古筝。也算是功德无量了。”该死地哈达尔状似很好心地在给婉容解惑。
“哈达尔。”我顿时觉得有口气郁结在胸,大喝一声。
“哟,这是怎么了,想我也用不着这么大声的喊出来,咱两隔得这么近,我又不耳背。”还
欠扁得用小手指做了个掏耳朵的姿势。
上苍啊,为什么不赐我一道雷,我一定要劈死这个家伙。我暗暗翻了个白眼。
“对了,小豆子,把我带来的脆皮饽饽拿上来,刚尽顾着说话了,我们的小楚楚一定饿了,
病着可不能饿,来,赶紧着多吃点脆皮饽饽。”戏谑的嘴角微微上扬,语气里更是透着不怀好
意。“玛朵,你家小姐最爱吃这个。你赶紧伺候着。”
“是”玛朵完全被收买,举着筷子夹了个脆皮饽饽一直擎在我嘴边。我脸色一僵,嘴角忍不
住一抽一抽的,又是脆皮饽饽,又是脆皮饽饽。哈达尔不知道按的什么心,自从我醒过来能喝药
开始,就天天给我送,一日不断。脆皮饽饽是我的最爱没错,可是也架不住天天吃啊,我已经吃
了一个半月了,现在看到脆皮饽饽我就反胃。
我恨得嘴痒痒地,当着婉容的面,不吃又不行,只好把脆皮饽饽当成哈达尔这个小人,咬地
咯吱咯吱子拉响。
“瞧你吃的满嘴流油的,慢点慢点,又没有人和你抢,表哥说的果然没错。说你恨不得把脆
皮饽饽当饭吃。”婉容爽朗一笑,眼睛都笑地和月牙似的。
“是啊,我和小楚楚可是过小的交情了,别说就这么些个脆皮饽饽,就是让我把整个广济苑
都给你搬到这个素苑来也就是一句话的事。不值当谢。”哈达尔一脸子得瑟。
“我还真是谢谢您了。有你这样的朋友我还真是有福了。”我咬牙切齿地说。
“嘿,你还别说,不是我想承认来着,不过嘛,事实的确如此,我可不就是这样的好人么,
你交了我这样的朋友啊,还真是有福了。”哈达尔真是给点颜色就开染坊。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回击,眼睛往婉容那里无意中瞟了一眼,她手里仍是不住地绞着手
帕,小嘴微启,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眼神一直黏在哈达尔的身上,这眼神估计就是用铁铲子抠
都抠不下来。顿时,我以前不明白的,一时间都明了了。
“表哥,和宁妹妹说了这许多子话,宁妹妹该是累了。也该好好休息,我和表哥也是时候告
辞了,改日再来看看宁妹妹。”婉容适时插了一句话。
“嗯,我腿实在是不方便,玛朵你替我好好送送婉容小姐和哈达尔少爷。”我心里松了口
气,再待下去,我一定会疯的。
“是,小姐。”玛朵先为婉容撩起了门帘子,婉容先走了出去。
“你这么喜欢脆皮饽饽,我还是会让小豆子每天都送来的。你放心。”哈达尔撩了一下袍
子,站起来对我坏坏地笑了笑。
“你。。”我简直没见过这么恶劣的人。
“嗯,那什么?”他突然上半身凑近我,在我耳边轻轻说:“不用谢。”
“哈哈哈哈,我走了不用送了。”他一笑,一手撩起帘子,一手往后故作潇洒地挥了挥手。
“天杀的哈达尔。”我随手抓了一个天青色的枕头掷了过去,尤不解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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