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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
这又过了些日子,掌悬命见家中没出什么奇怪的事情,也就将那日见的奇景渐渐忘在脑后。他也并不真怕了这些怪异乱神的东西,他既无父母,也没娶亲生子,孑然一身;他兼职仵作,对生死之事早就司空见惯。
这种光棍心态是别人羡慕不来。
勉强称得上是怪异的,是狐狸的创口好了许多,掌悬命原担心它余毒未清,那样的苦楚还要受些日子,哪知道自从那天以后患处反而渐渐好起来了,想来痊愈也不过是月余的功夫。
它的毛发倒是没伤口长得快,那些被剃掉的部分如今只生出一层短毛,摸着还有些扎手。掌悬命有次摸着叹了口气,一低头,却发现小家伙瞪着他,他刚开始还有些摸不清头脑,后来那狐狸竟然不让他抱着了,他才想到这狐狸竟然是怕他因为扎手而要把重长起来的毛剃掉。
这可真是个误会。掌悬命不得已,只得拿好吃的逗它,狐狸吃着东西,还警惕的看他,仿佛他是什么坏人,掌悬命屈起手指在它头上栽了板栗,那小家伙吃了这一记,立刻就老实了起来。可见,暴力始终是具有震慑力的。
时间插了翅膀般飞似的一晃而过,等到进入深秋之时,这狐狸已经能拆了绷带下地,只是走着还有些踉跄,掌悬命因而还留着它。
它也听话,前两日还随着掌悬命一起坐着牛车进到城里。
入城后,它紧紧挨着掌悬命的脚边,左顾右盼,不时避过那些差点踩到它尾巴的大脚,掌悬命看它这样子累得慌,就把它抱起来。它机灵着,顺着他肩膀就挂在他身上,它身上的毛虽然长了些长度,可仍是丑怪的模样,有孩童看到了就指着它叫着癞痢狗,那些手指点来点去,看上去好像在骂掌悬命一般。
掌悬命入城是为了干自己兼职仵作的那份活,他所在的地方是相当偏僻的村镇,衙门负责的一贯是替闹别扭的夫妻调停、给商户抓窃贼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一年难得一两回要用上他这个仵作,于是他就索性做个兼职,拿着每月微薄的薪金,当衙门需要他时才入城。
掌悬命和相熟的衙役打了招呼,他看那汉子一脸的菜色猜想着那尸体该是不怎么好看,后来他一进停尸房就闻到一股让人作呕的味道。掌悬命皱着眉头,从口袋里摸出一个药瓶,倒了两枚药丸出来。
这样的血污之气闻着于身体无益,他便做了许多去浊气的药,碰到这样难缠的尸身就服下一枚。如今狐狸也跟他跑进了停尸房,自然也分到了一枚。
掌悬命又在自己鼻下蒙了块白布,这才靠近那具尸体。
那尸体听说是在近郊的地方发现的,倒在河边,险些污了河水。掌悬命凑近一观,只见那具尸体已经不能分辨眉目,那五官俱是被禽类钩爪划过的痕迹,而后目光往下,又见他腹腔被破开,一截肠子还拖在肚外。
掌悬命拿着自己的器具,将这具身体审视一番,发现这人伤口都是飞禽走兽留下的痕迹,这镇子距离他住的村庄约莫有十二三里的路,距离云梦山有近二十里的路,他带着这些伤又是如何拖命到近郊的。
他忙活了一阵子,虽然是对尸体情况了解许多,可是出现的却是更大的谜团,如果一定要给这些谜团一个解释,大概也只有是精怪害人。
掌悬命将自己从尸体上得到的信息上报给了捕头后,天色已暗,天际隐约显出三两星子,这个时候掌悬命自然不能原路回到自己家中,因了停尸房有个小隔间,他也就干脆在那窝了一晚上。
秋夜渐寒,隔间里的被子单薄,好在狐狸同掌悬命挤在一起,它一身皮毛虽然如今模样可怜,可是抱着时却也相当暖和,于是掌悬命抱着它没多长时间就昏昏入睡。
让掌悬命在睡眠中惊醒的是渐浓的血腥气。
他怀里的狐狸也被惊动,用爪子扒拉着他的衣裳,掌悬命甫清醒就听到屋外有什么在窸窣,在这样冰冷深沉的黑夜,这着实骇人。
这窸窣声渐渐大了,掌悬命往门那看着,只见在门底缝隙那,隐约能见到血光闪烁。掌悬命被这未知的恐惧给攥住心神,死盯着那里。
忽地就一只手自门底缝隙挤了进来,它手上的肉给门挤得翻起,依稀能见白骨,它浑无察觉的探进摸索,仿佛是在搜寻什么。
掌悬命只觉得心脏都要为眼前的恐怖给吓得停顿,那手似乎察觉到他的气息,停顿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钝钝的撞门声。掌悬命给那响声叩的神智一清,目光在斗室里扫了遍,他只看到一根衙役拿着的朱棒还有不过接近一尺多见方的窗户。
这时,狐狸从他怀里跳出,尖声叫着。掌悬命先伸手去拿棒子,然后想拎着这小东西把它从窗户丢出去。可时间容不得他做,门砰的一声被撞开,白天那血肉模糊的人此时更像是野兽一样,脸上生出了狰狞的獠牙,在他的皮肤上也生出了兽类的黑毛,也就在掌悬命眼前,他由人变成了一只认不出的兽类。
它猛地朝掌悬命扑来,掌悬命只能拿朱棒往他身上砸,许是人在逆境中的爆发,那怪兽给他打得一个踉跄,掌悬命胆一壮,又是一棍砸下去,竟然砸断了那怪兽支胳膊。然而还来不及高兴,那怪物就一爪横来,掌悬命躲得狼狈,只觉得一阵腥风扫来,他头一昏,知道自己虽然没被打中,可是却因为嗅了这腥风中毒了。
他倒在地上,却看到狐狸蹿到自己身边,他有些无奈,虽然难受却还忍不住骂:“还不走!哪有……这么蠢的……狐狸。”
他骂完就眼前模糊,心道这毒真是霸道,他只能听见狐狸朝那怪物厉声叫着,他感觉到劲风袭来,也不知道是要发生什么事情,只能伸手抱住狐狸,想要护住它。
救星来的莫名。
那是自窗口方向来的一缕清风,柔柔拂过房间,而斗室内一切为之一顿。
“秽兽,汝焉敢害人性命?”
掌悬命倒在地上,只见一抹绯色从自己眼前行过,他所能看到的只有来人名贵的衣料一角和一双缀着华美珠花的锦鞋。
“乱吾梦花境,食吾瞬之华光,伤吾……”那莫名来人缓声说着那怪物的罪状,只是那毒让掌悬命视线模糊,最后连听到的也不那么明晰。
唯一能分辨的只有策梦侯三个字,然而策梦侯又是谁呢?
掌悬命醒来时,发现自己重新躺在了床上,狐狸趴在他肚子上睡得再惬意不过。窗外还是深色的夜幕,星子闪烁,偶有夜风拂进屋内,他所能看到的都只有夜的静谧。
如果不是他的枕边有一枚本该被他夹在书页中的枫叶,他会以为一切不过是一个噩梦。
他自然是知道这世上是有精怪,却没想到两次都让他遇上了。
还都是跟这唤策梦侯的人有关。
掌悬命神思恍惚的想着,却听到什么闷响声,他回神才发现那是狐狸从他身上翻了下去。那小家伙还没醒,只是哼哼唧唧的在他手边磨蹭着,掌悬命一时失笑,把它重新放在自己身上。
距离天亮还有好一会,他还能再睡些时候。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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