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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
醒来恰逢晚餐,低头才发现自己捉着一只毛衣袖子,羞窘地松手,原来梦里的人是他。他瞥了我一眼:“醒了?吃什么?”清冷的声音却多了待孩童的耐心。我不知该喜该怒,只盯着他看。
他皱眉:“看什么?”
我耸耸肩:“秀色可餐。”
他失笑:“现在的孩子们都语不惊人死不休。”
“说得好像你很老。”
“跟你比起来,也算老。”他淡淡的把点好的menu递给空姐“给她一份儿童套餐,双份蛋糕和冰淇淋。”
我哼一声:“你就是这样敷衍你的未婚妻?还是说你向来这样敷衍你的所有女人?”想起圣诞节那天他对待其他女人的态度,忽然就恼恨他的云淡风轻。
他转过头来,仍然是玩味的语气,向推着餐车过来的空姐扬扬下巴:“等你成为女人的时候再来与我讨论这个问题。”
我撇嘴,不就是36D吗,我母亲身材绝佳,选美时号称*美人,想必假以时日,我也差不到哪儿去。
饿了太久,看到食物两眼发绿,也不再与他争执,反正来日方长,走着瞧。咽下一大勺提拉米苏,满足的叹口气。
吃完饭,他继续看文件,我拿着遥控器翻找电影。开罗时间,异域的邂逅,雄伟的金字塔,渐沉的夕阳,女主角翠色的纱裙,那借着玩笑而饱含克制的吻,她低哑的说:“Maybe-I-will-stay.”他说:“Stay.”
音犹在耳,侧身看到他也盯着屏幕。不禁好笑:“大总裁也看小文艺电影吗?”
他淡淡的笑,不再言语,疏离而沉浸。
他的过去没有我,寂寂的流年,深深的庭院,我现在鼓起勇气一路跑进去,大喊“我在这儿”,可还来得及?
想一想,觉得格外丧气。
新年做什么,无非团聚。他送我至门口,我仍在打呵欠,一向清冷空旷的客厅熙熙攘攘。大伯与三叔一家,还有奶奶的兄弟姐妹子女,满当当的挤在沙发周围,五太舅笑的脸上皱纹都挤在一起:“廷钧不进来坐坐?”
他温文有礼的笑:“不了,到小年夜再来拜访。”转头对我说:“上去补觉,困得跟小猫似的。”
这样的体贴,有几分是为我,有几分是给陈家面子,我还分得清。但正因为分得清,内心止不住失望。可这失望浇熄不了我,踮起脚尖,吻上他的面颊:“晚安,你也早点休息。”如此近的距离,察觉他瞬间的愕然和僵硬。红着脸跑上楼,偷偷比一个胜利的V,扳回一局。
一夜好眠,起来周旋敷衍也觉得自如。爷爷奶奶亦会叫我乖囡囡,仿佛自出生以来我就是他们心头肉。可惜我已经不再是几颗糖果就哄得开心瞒得过去的年纪。
小年夜,两家人一起吃饭,宛如小型宴会。人人皆满口吉利话,哄得家长开心。廷钧已掌周家大权,被围得水泄不通。我裹着貂皮小袄站在阳台上,隔着玻璃窗,隔着人群,看他。
天上无月也无星,只有晃动手中的果酒,粼粼借一点灯光。
他排开人群,往这边来,握住我的手:“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他的手令我霎时温暖。我呶呶嘴:“自然是因为我无足轻重。”
他失笑:“怎么会?未来的周夫人跺跺脚,江城只怕都要动一动。”
我弯弯嘴角,到眼底的怕只有寂寥和嘲讽:“是啊,周夫人是众星捧月,而我将置我何处?”撇开脸不看他,唯恐此刻脆弱露于人前,故作轻松地耸肩:“我知道我有点贪心。”
静默一时,他的手落在我头顶,力道恰好,不致揉散我盘好的卷发,却含着十足宠溺,无奈地低笑:“还是个小孩子,允许你贪心。”
周生的“允许”非比寻常,掷地亦作金石声。
他大半身子圈住我,冷泉的味道萦绕鼻端,幸福的不愿转身,不愿回头,只沙着嗓子说:“君无戏言。”
他笑开:“君无戏言。”牵起我,往大厅走,不必假装甜蜜,我酒窝里都盛着笑意,与长辈讲吉利话,讨得皆大欢喜。
因为英国并不过年节,我只得先返回上课。每日必做功课是看书、做题和想他。视讯通话三五次,大多数时间,他总低着头处理文件,我就静静的看,他的钢笔袖扣都是我知己好友,几小时也不觉得闷。Message无数,叮嘱他吃饭,穿衣,他常回我大笑表情,或是“管好你自己,我已谢天谢地。”
如此不需掩饰,可昭日月的思念与情意,一生中也只有此刻。伦敦晴好,雾好,雨也是好。Andy左右端详,也只能摇头叹气:“你真的坠入爱河,我没机会啦。”
两三月,联系渐淡,我不好意思询问刘婶,他近况只能从报纸上得知。英华旗下的荣毅地产有大手笔,以每股32镑收购英国邦瑞公司20%股份,价格高达上亿。财经版普天盖地追踪报道,被认为是荣毅地产正式进军英国的标志。更有他签署协议后被记者围追堵截的照片,人群中一眼能认得出来,清清瘦瘦,黑色呢大衣,笑意清冷淡然。
父亲来电:“也不必瞒你,如不是看他待你特别,这次对周家,我们也不会倾力相助,你需做好维系,牢牢拴住周廷钧的心。到时股权分配,你多替我与大伯美言。”
我何德何能。他们尚不知我已入冷宫。
我收起报纸,去卫生间洗手,刘婶大约是忘记熨报纸,我看着油墨斑驳印在皮肤上,竟然流泪。我在期待什么,希望获得什么。你来我往,原是做戏。
又归沉寂,五月的伦敦绿意盎然,仍不算暖,我已开始考试,选了数学,物理,商科,经济学还有英语文学和法语六门,班上同学惊呼,Yi,你真是超人。超人?比起周生当年八门全A还差些火候。是要拼搏,不拿出十分精神,如何挣得自己一席之地?
考了整整一月,毛衫换短裙,头发长到腰。刘婶很是尽职,日日煲汤,但我仍是瘦,脸上的婴儿肥都去了些。
街边有画家拦下我,茫茫然站了半小时,他完成画作。那画中少女眼里哀愁如云,眉梢堆叠满满倦意,身后泰晤士河静静流淌,云淡风轻,无人在意。他在角落签名,递给我:my little girl,don’t be desperate。
我浅笑,原来我伤我痛人尽皆知,果然道行尚浅,做不得好演员。正要伸手接过,有人已抢先。是他!世间事总是如此,你灰心冷意不再期待,他就翩翩而至。我侧头看他,眼睛眨也不眨,他笑着说:“怎么?六门课考完,变成书呆子了?”语气亲昵熟稔,仿佛不曾有间隙。
心底雀跃再起,挽上他手臂:“廷钧,廷钧,廷钧。”第一次直呼他名,其实心中已念过无数遍。将所有猜度扔一边,且享受此刻欢喜。
连街头画家也被我感染,笑着说你们真般配。
廷钧无奈:“没大没小。”但也未纠正,由得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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