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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家性命居其次
成功摆脱追杀已有一日,在青宜的坚持下,冷星尘和王随之不得不找了间客栈稍作停留。客栈名为千里行,王随之一听,便觉得店主人挺风雅的,于是住了下来。
燕知见已经昏睡了一日有余,冷星尘起初劈晕她的时候也没有料到她的身子会虚弱至此,青宜担心之极,便央冷星尘找来大夫,至于他王随之,则完全被他们遗忘。原因很简单,青宜是护主的犊,自然心心念念她的主子,而冷星尘在意的是她手上的七叶墓回,至于自己,可有可无,他们当然没有那么多闲情来招呼他。
王随之想到这儿,不禁叹了口气,说到底,燕知见和他们都是被自己拖累的,至今未找他算账,纯粹是因为没时间吧。王随之呷了一口茶,看了看外边已经入夜的天色,只觉天下茫茫,唯他一人独自行走在寂寞的荒原,离索之情不禁油然而生。
想着想着,他听到两个沉重的脚步声向他房间走来。
“她还没醒?”王随之也不回头,就这样发问。
“嗯。”冷星尘难得应了一句。
“大夫怎么说?”
“忧思过度,心力交瘁。”
王随之不禁意外,哑然到:“她竟会忧思过度?她忧什么,思什么?”
冷星尘没有作答,他疑惑的不是燕知见为什么会忧思过度,他在意的是她昏迷前的眼神,为什么不是恐惧而是空洞,为什么不是害怕反而是冷笑,甚至乎在他看来,她像是得到了解脱似的。而在她昏迷的这段时间,她只一直极温柔极缠绵地重复两个字——清商。
她流泪了,可她为什么会流泪,她不是个疯女人么?她不是一直都很强悍,甚至乎是敢跟他叫板,威胁他的疯女人么?她为什么会在昏迷后倒入他的怀抱,像只受伤的兽?冷星尘一直弄不懂女人这种生物,燕知见如是,她身边的那个丫头青宜也如是。
王随之见冷星尘沉默不答,也不在意,问到:“饮茶否?”
冷星尘也不推辞,坐下后便举杯而饮。
“如何?”
“女人是怪物。”她们总是百变莫测,难以看懂。
王随之善意一笑:“那是因为你从来都没有认真看过她们。”
“我也没有看清过你。”冷星尘看着王随之说。
王随之也不生气,他站了起来,负手而立,看着已然入夜的天空说:“我以为最先找我算账的会是那两主仆。”
冷星尘不作声。
王随之接着说:“你一定在想,堂堂新晋第一世家的嫡子,竟会沦落至此,实在不可想象,是吧?”
“我没有。”冷星尘平静地说,虽然作为杀手的他对家族斗争了解不多,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猜个大概,王随之之所以会依附着燕知见,约莫是在斗争中失利,占了下风。
“数日前,我曾由元丰城到晋阳,在路上,我遇到了一支没有族徽的私兵。”王随之云淡风轻地叙述着,像是不经意间的闲谈,无关重要,“我也没有想到他们会这么光明正大地杀我啊。”
冷星尘苦笑,这恐怕已不仅仅是家族斗争那么简单就可以搪塞过去的了,光明正大、有恃无恐的背后意味着什么,其实不用说大家也知道,这么说来,王随之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才惹到如此杀身之祸,竟连第一世家嫡子的身份也保不了他?
“与整个家族的利益相比,个人的身家性命总是要退让的,是不是?”
空气一下子稀薄了似的,冷星尘下意识地端起茶呷了一口,微微苦涩的茶水入口之后,他方才醒觉,作为一名合格的杀手,他着实不该这般毫无防备地喝这个男人的茶。
在王随之面前,他竟然忘记了警惕,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想到这,冷星尘不禁懊恼。
就在冷星尘懊恼之际,在房间里照顾燕知见的青宜却一下子欣喜起来。她的小姐,在一日夜的沉睡之后,终于睁开了闭合已久的双眼。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青宜连忙把燕知见扶起,在她身后塞了一个软垫,让她半倚在床榻上。
燕知见微微点头,她的脑袋像火烧过一般一片空白,恼人的疼痛时不时袭来,让她感觉十分疲倦。
“我去告诉他们你醒了。”
“不必。”燕知见实在没有那么多精力去理会他们,胀痛的脑袋已经让她提不起任何精神了,“我饿了,想吃点东西。”
支开青宜后,燕知见扶了扶额,她想起了昏迷前拿着剑,狂热砍人的她,那一刻,她完全失去了理智,那种感觉就像是回到了十七岁那年,用失去理智来缓解内心的苦楚。
不是答应过清商要好好照顾自己的么?
正当燕知见惆怅之际,王随之和冷星尘进来了。王随之依旧一脸散漫,找了张椅子便坐了下来,手里还拿着把扇子摇呀摇,而冷星尘则脸色冰冷,手握长剑环抱双手,门神一般立在一旁。
燕知见这时才看清冷星尘的相貌。只见他剑眉斜出,漆黑的眸子熠熠生辉,不得不说,他有一张英俊阳光的脸蛋,是个十足十的美男子,但是他脸上冷峻的表情却硬生生地破坏了那些阳光爽朗,就好像一个长相粗旷的男人偏生跑去唱夫妻双双把家还那般的诡异。
燕知见内心郁结,冷酷这玩意并不是能够放在所有人身上的,冷星尘你这不是明摆着说你信奉的信条是杀手不允许有过多的情感吗?燕知见阴险地想着:冷酷也算是一种情感,你越装,只能证明你内心越火热!想到这,她的头似乎也不那么疼痛了。
“睡得还好吧?”王随之率先打破沉默。
这不是废话么?燕知见翻翻白眼以示不满。
“没死就好。”冷星尘忽然说道。
敢情你是想我死才这么不尽心地当我保镖啊?燕知见不嘲讽道:“不就是怕我死了,青宜不肯给你七叶墓回么?你放心,我还没死。”
冷星尘的脸霎时之间变得铁青。
“她才刚醒来,冷公子又何必跟燕小姐一般见识呢?”王随之见冷星尘欲发怒,便出言劝解。
谁知还不等冷星尘有所反应,燕知见便冷笑一声道:“好一个别和燕小姐一般见识!王公子怕是认为是女子都爱无理取闹了。”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王随之苦笑,没想到他的出言劝解反而把事情越弄越糟糕。
“我怎么知道你是什么意思,”燕知见讽刺道,“我最不爽的便是有些人总喜欢自作多情。”
王随之摇了摇头,他岂不知燕知见是在说自己多管闲事,只是他不明白他先前说了什么让她这么在意罢了。
冷星尘一向不喜多言,见她一醒来便如带刺的荆棘,全然没有昏迷时喊着清商的温柔,对她的印象便更差了,他说道:“你不要得寸进尺。”
“我就是得寸进尺你怎么着?”燕知见这人有个特点,就是服软不服硬,听到冷星尘命令般的口吻,她不由得更加火大了,反正他不敢杀了她的,不气气他怎么说得过去。
话音未落,长剑便已抵达燕知见咽喉。
燕知见先是愕然,然后便把下巴抬高,倔强地看着冷星尘,她就不信,他敢下手。
“明知她是故意的,冷公子又何必呢?”王随之见事态恶化,顾不得燕知见先前的嘲讽,出言阻止。
“士可杀不可辱。”冷星尘冷冷道。
“美女可死不可欺。”燕知见继续抬杠。
“疯子要疯出去疯!”说话的却是刚从厨房回来的青宜,她把端着的饭菜重重地放在桌上,咬牙切齿地说。
众人不禁木然地看着气势如女王一般的青宜,久久没有回神。
见他们愣了,青宜指着冷星尘,冷冷地说:“你!我让你来不是来和我家小姐怄气的,我小姐有什么闪失你负责是不是,你负责得起吗?”然后,她淡定地换了一个人。
“还有你,王随之,明知他两不对盘还放之任之,你是来打酱油的是不是?要打一边去,别出来碍我眼。”
最后,她对着燕知见大吼:“还有小姐你!平时发神经就算了,我不计较,才刚醒来就抽风,嫌命长了,是不是?真的嫌命长了的话我来结果你!”
青宜一番话气势如虹,连讽带讥,愣是让被骂的三人愣了一愣。
好一会儿,燕知见才醒悟过来,原来平时贤惠美貌的青宜属性值竟是御姐+女王啊!气场果然够彪悍、强大。
被骂的冷星尘则表情阴沉不定,天知道他对女人了解多少!
王随之先是讶异,然后回复从容,其实他是有点好奇,这副小小的身躯到底是如何释放出如此、如此强大的爆破音的。
在三人面面相觑的神情中,青宜优雅地端起从厨房要来的热粥,说:“那接下来,小姐先吃东西?”
燕知见方才如梦初醒般点点头。
冷星尘也唰的一声收回长剑,不再理会燕知见。
王随之也只好笑了笑。
一场剑拔弩张的争吵诡异地消弭于青宜的骂声中。
因为燕知见的昏睡,一行人不得不留在千里行客栈住了两日,当冷星尘提出他们必须赶路的时候,燕知见表示压力很大:“这位冷公子,你当别人是傻子么?”
冷星尘面色一冷,不再说话。杀手的直觉告诉他,他跟这个女人八字不合,一接了她的话,便免不了争吵。
青宜叹了一口气,说:“小姐的意思是,我们已经没有必要赶路了。试想一下,我们在这呆了两天,杀手都没有找上门,可能么?唯一的解释便是因为某种缘故,那些人放弃追杀我们了。”
“这一点我也想过,但是上一次,那些黑衣人在我们出发的路上埋伏,我担心这一次,他们又会故技重施。”王随之说了自己的见解。
“所以不走是最好的选择不是么?”燕知见发表总结陈词。
冷星尘白了燕知见一眼,真的不知道她是怎么听人说话的,王随之说话的重点明明是在提醒我们不要麻痹大意,杀手既然能在我们前往的路上埋伏,也能在任何地方出其不意地击杀我们,她怎么会觉得只要留在这家客栈,便会安全了呢,难不成她想不到杀手也可以在客栈下黑手?女人的思维还真是奇妙。
“这么说也不是不可以,其实,以冷公子的能耐,留下或者离开都不是问题。”王随之说到这儿,顿了顿。
“你担心别人会大规模地圈杀我们?”青宜问到,她这么问,自然是因为自家小姐在不会武功的情况下,以一敌五,差点走火入魔了,这也是他们四人最致命的弱点,就算冷星尘再强悍,也不能同时保护得了他们三个菜鸟吧?
冷星尘不得不承认王随之的担心很有必要,但是那有一个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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