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旗和信件
从林晓的生病事件中吸取教训,周先生决定多带林晓出去走动,再聪明的孩子,圈起来养也会养残的,她需要看着这个世界,然后惊奇、疑惑、思索、探索、明了,这才是正确的认识世界的方式。
在周先生看来,无论如何,林晓经常出门总是危险的,他还是同意周太太先给林晓伪装一番,作为一个贴身小厮儿,跟随着周先生出府巡视自家商铺或者闲逛。父女俩时常会躲在马车里或在茶馆、闹市里观察人事,评头论足。周先生会乘机现场教学、引经据典,将自己认为对的观点不动声色地灌输给林晓,林晓知道父亲不想再逼迫她,便想出这种办法,实在用心良苦。
一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林晓和周太太在院子里练功,林晓现在虽然手短腿短,一本正经的样子可爱居多,也已经有些架势了,周太太拍拍她的腰,“腰挺直了,再打一遍。”林晓小脸儿一肃,从丹田里用劲大喝一声:“是。”
腾挪翻转,迅疾如风,出拳踢腿,来去如电,周家拳法主要用于近身搏击,讲究的是快狠准,面面俱到,要不然一不小心就会翘辫子。周太太把林晓的身体调养了一年,今年春天才开始教着她学功夫,她虽然根骨差一些,悟性、毅力都是不缺的,最重要的是,她很感兴趣。周家拳既刚猛且阴狠,说起来不适合女孩子来练的;周先生也不喜欢,周太太这些也年是偷着练,不让周先生看到的。可是林晓却很喜欢,她骨子里有一种狠劲。
打完了一遍,林晓跑过来,由着青丫给她擦汗,披上小红袄,她坐到周太太腿上,“妈妈,你说我总自己一个人练,不与人实战,将来真的能克敌制胜吗?”周太太觉得,一边用帕子擦着她脖子上的汗,一边好笑地说道:“你一个女孩子家,练武主要是为了自保,怎么整天想着克敌制胜、逞凶斗狠?”
林晓撅着嘴说,“妈妈,现在外面这么乱,指不定哪天,我们也要离开定城出去逃难了,遇上了强盗土匪,难道也只管自保。”周太太又笑:“你才多大,整天想东想西的,小心长不高来。好了,别撅着嘴了,赶快进屋去,看着天色,是要下雪了。”林晓嘀咕着:“妈妈,你总是忽视我的意见。”
周家虽然清寂,周先生还是有不少朋友的,来周府拜访的人还是有一些的。文人聚在一起除了一起卖弄需学问、互相吹捧之外,就是互相攀比,比字,比画,比各种文人喜爱的书房用品,还有,就是比比孩子。
林晓一个姑娘家,按规矩,是用不着在父亲陪客的时候,出来见客的,奈何,周家就这么一个独苗苗,周家夫妻又宠她,想来以后是要继承周府资产,坐堂招夫的,定城的人对这个她有些微妙的复杂的情绪,虽然她是个女孩,人们总不知不觉地赋予她男孩子的某些权利,这也使她刻意塑造出的不堪形象传播的很广泛。
这会儿几个文人在暖阁里喝酒论诗,一个人喝高了,嘴里有些含糊地对周先生说:“周老弟,听说令媛最近学业精进,颇得了你的夸奖,不如请出来让我与众位高贤一件,若做出什么好诗,也是一段佳话不是?”旁边有人挤眉弄眼地拉他的袖子,想要阻止她,他恍若未闻,再要阻拦,周先生已经欣然应允,阻拦未果的人苦笑一声。在他们这些人眼中,林晓的做派真是白瞎了她的好家世、好长相,整个一个草包纨绔,学问不济不说,胡搅蛮缠的功夫倒是大大地有。
林晓洗了澡,换了衣服,正在卡巴卡巴地吃着杏仁酥,听到周先生传唤,让青丫给她收拾收拾就前往父亲会客所在的外书房。路过充作库房的一排房子时,林晓余光看到墙角一道残影一晃而过,她跟青丫说了一声:“你先到前面跟爸爸说一声,我待会儿就到。”
青丫急得不行,跺着脚低低地吼道:“小姐,这前面就要到了,你要出什么幺蛾子。”林晓不理他,小声说道:“你快点去,不然就让太太给你找个又丑、又穷、又爱打老婆的丈夫。”青丫的脸色阵红阵白,又羞又恼地走了。年关里,天气特别冷,她很长时间不往前院去,没想到一来,就遇上这么可疑的事情。
林晓跑到那一排库房前,检查了前面的门窗,都锁得好好的,又跑到后面,中间有一个窗户没有从里面锁上,可以从外面打开,她打开窗扇往里面看,里面堆着一些旧家具和大箱子,海拔还太低的她哼哧哼哧地爬了进来,看了一圈,这屋子上上下下积了厚厚的一层灰,不过,地上的灰尘有些不对,没有自然堆积的那种圆滑感,似乎被人动过。
她想不出那个人到底动了什么地方,干脆打开箱子一个一个地翻看,最后,在一堆旧衣服旧鞋就物件儿里,她翻出几张崭新的绸布,不,应该说是旗子,它们的一边有供绳索或者旗杆穿入的白色套筒,旗子的图案很奇怪,她看出来有两把剑组成一个“V”形,V字里的那个图案像是一朵花,又像是许多树叶。
旗帜代表着阵营,这到底是爸爸妈妈自己的东西,还是别人放进来的呢,它到底代表的谁呢?管他是谁呢,反正这肯定不是盘踞定城的齐督军的军旗,先烧了再说。把她叠得整齐塞进衣服里,正要翻窗户,想起来还有两个箱子没检查,保险起见又回去查看,这一看不得了啊,竟然是周太太与一个叫梁无碍的革命党的通信啊,整整八封信啊,这其中传递消息、运送钱粮、救人送人,事情真不少,如果被发现了,周太太包括他们这一家子,通通别想好死。林晓将信中内容记住,通通塞进怀里。
现在家里有客人在,这件事绝对不能露馅儿,到哪儿烧呢?周太太不让她玩儿火,她想要个火折子都没人敢给她,看来只能到厨房了,到了厨房,男仆阿文正在往灶膛里面填柴禾,她笑嘻嘻地道:“阿文,爸爸说,炉子的火快灭了,让你送点煤球过去。”阿文答应一声,用一个铁板将灶口略略当上,说了一声:“小姐,你可千万吧不要玩儿火,要不然太太要扣我工钱了。”
林晓继续笑,脆生生地答应:“我不玩,待会儿去找和婶儿,让她给我烤白薯。”说着一边跑一边叫:“和婶儿,我要吃烤白薯,你快点帮我烤。”
成功把两个人支开,连忙跑回灶间,拉开铁板,先将旗子一面一面地扔进去看着烧得差不多了,又将信拿出来,想了想,留下一封,塞进怀里,猛听得和婶儿叫:“叫,小姐,你在哪儿拉。”又自言自语:“不会是回主院去了吧。”
林晓赶紧将只烧了一半的一封信往里面拨弄,和婶儿惊恐地叫着:“小姐,别把手往里伸。”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来,把她抱起来,离灶膛子远远地。
周府的院墙修得很高,除非有传说中的轻功,如果要进来,不可能一点动静没有,她怀疑将“通匪”的信放进来的人,就在今天来周府做客的人里边儿。可惜,“玩儿火”是个很严重的罪名,就算她胡搅蛮缠,试图将这些客人留下来,周太太,周先生也不会答应的——她是有前科的。哎,不是她真的多么喜欢玩火,她只是希望下次再有天灾人祸,她不要再吃生鱼片了。
到了晚上,林晓偷偷地将留下来的那封信交给周先生、周太太,又跟他们描述旗子上的图案,周太太手抖个不停,周先生脸色也异常难看,将她抱在怀里细细地问当时的情形,周先生的手也抖个不停,最后叮嘱:万万不要和任何人说起此事。
后来几天,周府里连续走了几个下人,具体怎么回事,到底谁是内奸,林晓也不清楚,周先生、周太太根本不和她提起。她还是太小了,别说话语权,连知情权都没有。
元宵节刚过,定安成城的老大齐远山齐督军要过生日了。齐远山此人十几年前是随刘元帅为楚皇操练新军的旧部之一,刘元帅故去之后,他的齐远山民国在八年,也就是四年前兵败退到津市,发现津市已经市不成市,坊不成坊,只得将省会暂迁离津市仅有半天路程的定安城。
这几年,齐远山带着自己部下缩在定安城,休养生息,不行兵事,与定城人倒也相安无事。奈何从民国十一年始,各路军阀又开始活跃起来,齐督军不得不提前做准备借着自己五十大寿的机遇敛敛钱。
周家世代书香门第,一般不与齐远山这种土匪式的军阀扯上关系的。没办法,乱世里,有枪的才是大爷。送帖子来的是一队配枪的军官,很有些威慑力,请柬里专门说明是“阖府全请”。齐远山来了定城几年,往年都没办什么寿宴,怎么突然就要广开府门、大宴宾客,周家人很疑惑。
寿宴这天,督军府门前车马喧哗、人声沸腾,石狮大门上悬一块巨大匾额,上书:督军府,匾额两侧各三支大红灯笼,下方又悬着大红丝绦。下了马车,周顺上前递上请帖和自家名帖,似乎管家模样儿的人看了一眼,大唱一声:“周府周进荣先生携夫人及爱女前来拜寿。”声音格外地大,许多宾客侧目。
周先生镇定自若地抱起林晓,携着周太太从正门进入。林晓一看,虽然各处皆是人,还是掩不住这督军府的精致秀美,进入垂花门、穿过抄手游廊,又穿过一排四间小厅,才进入□□大堂。大堂里装点的十分富丽堂皇,主家重视的客人都在正堂,其他都在小厅里;林晓在外面看了一会,这寿堂和电视上见过的也没差多少,到处是红彤彤的,只是多了些穿着制服的士兵,看来实在是不伦不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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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怎么回事呀 我昨天修改的 怎么今天还没显示出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