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横行

　　龙在巅走了很久，也不知道走到了哪个地方。江湖上看起来到处都一样。天刚黑下来，他的肚子开始饿。肚子饿只是小事，大事是口袋里没有半两银子。
　　一条狗在巷角快乐地吃……饭……。它时而抬起头，看一眼这个陌生的过客。
　　又走了很远的路，龙在巅饿得狠了，肚子里面就像是装了只□□。他先是不解，然后是伤感，最后是愤怒。他愤怒极了，大侠绝不能是这样的情景。
　　大侠的生活应该是轰轰烈烈，充满奇幻色彩的，这里面也许有危险，也许有伤害，但绝不可能有饥饿。
　　龙在巅骂骂咧咧地拐过一条巷子，在另一条巷子的尽头，他看见两个人。他的眼睛立即一亮，他终于知道，大侠的生涯已经开始。面对他的，将是危机重重，又多姿多彩的一生，这不是每个人都向往的吗？
　　这条小巷很窄，两边是比人高得多的旧墙。墙外还有少许晚霞的痕迹，墙内也不算太暗。那两个人站在墙下，其中一个男人，一个女人。那个男人是一条七尺高的大汉，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像是一个正在行凶的强盗，而那女子被逼在墙边，显然就是强盗行凶的对象。
　　龙在巅偷偷笑了。每个初入江湖的毛头小子，遇到这种情况都会偷笑的。行侠仗义的方式有很多种，而英雄救美，正是最让人神往的一种。女人在危险之中被男人拯救后，往往会感激涕零，而女人做为回报的方式，往往是以身相许。最后的结果都是女人失了身，而男人扬长而去。这种仗义方式由于它的低风险和高回报，性质无异于天下掉下一个馅饼。
　　这两个人并没有看到龙在巅。他们太进入角色了。作为施暴者的男人气势汹汹，面目狰狞，将女人逼入死角的同时，双手开始撕扯女人的衣衫。而作为受害者的女人穿的是黑色的衣裳，她低声哀求，软弱无力，她不断挣扎着，双手想护住上衣，但她的效率很低，可以说基本没有效率。
　　“哧”的一声，她的衣服被撕破，女人发出绝望的呻吟。只不过这呻吟传入男人的耳中，更像是赤裸裸的挑逗。男人立即笑了，那的确是一个色狼即将得手时应有的笑。看到这样的笑容，就算没看到女人，也能猜到他正在非礼，而不是在抢劫或者偷东西。
　　龙在巅正要大喝一声，然后打发掉他。却突然想起皇甫顶天的话：“只有在最关键，最危急的时刻出手的才是大侠。”想起了这句话，他决定先看一会儿戏，这样的戏并不是经常能看到的。
　　认真一看，发现那个女人已不是少女，尽管她保养得很好，皮肤还很白，穿着也很考究，但也能看出她如果有女儿的话，想必也该嫁人了。她脸上的皮肉已经松弛，眼角也有了皱纹，她的眼睛也不再像少女时代那样闪闪发光。但她还是一个女人，只要她还是女人，就有资格被男人非礼。
　　那个男人却是个年轻的小伙子，比龙在巅还要年轻的多，而且相貌堂堂，身姿挺拔。这样的一个年轻人，为什么要对那样一个老年人下手呢？龙在巅不明白。更让龙在巅不明白的是，救这么一位婆婆，是不是值得。
　　这时候，又是“哧”的一声，女人胸口的衣裳又被扯破，露出了一抹雪白的□□。她的胸，倒没有她的脸那么苍老。龙在巅的心一跳，呼吸也变得急促。
　　那两个人还在纠缠、撕扯着，只不过动作有些紊乱，很难分辨出是谁在侵犯谁。他们不急，龙在巅倒是急了，恨不得冲上去帮那少年的忙。挣扎中的女人突然转过头，望了龙在巅一眼。这只是无意的一眼。龙在巅发现她的眼神中丝毫没有慌乱的意思，不但没有慌乱，甚至还有一点……渴望……她看到龙在巅，立即把头别过去，没有求助，仿佛根本没看到这么一个人。
　　龙在巅却清醒过来，想起自己的身份是大侠。他大喝道：“畜生，放开那位婆婆！”
　　少年被吓呆了，立即松了手。那女人却及时抓住他的手，把那双手按在自己的胸部。她的力气大得很，少年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地。
　　龙在巅逼近了，道：“大胆狂徒，光天化日这下，竟然干出这等无耻下流的行径。”
　　少年红了脸，道：“我……我……只是……”
　　无论怎么看，这个少年在非礼方面都是新手。
　　龙在巅道：“还好今日让在下遇到了，要不然留你这种恶棍在江湖上，不知道要干出多么卑劣的勾当来。”他又道：“姑……大婶别怕，有我在，他伤害不了你。”
　　那女人怒道：“大婶，你敢说我是大婶？”
　　龙在巅道：“那你是……”
　　女人作妩媚状道：“人家还是黄花大闺女呢！”
　　龙在巅道：“无所谓了，我看这一点不重要？”
　　女人道：“当然很重要，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难道不知道对女人来说什么是最重要的。”
　　龙在巅怔住，他突然发现英雄救美原来是一件很麻烦的事。他干咳几声，道：“姑娘，在这种危急的时候，争论这个问题是不是不太合适？”
　　那红着脸的少年插嘴道：“我也觉得这时候争论这个问题，不太适合。”
　　女人喝道：“你住嘴。你小子长得也像个人样，怎么会笨得要命，大半天了，你连老娘的衣服还没撕开，一点用都没有。”
　　红脸的少年道：“我……我……我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如果平时多练练……也许就熟悉多了。”
　　女人冷笑道：“多练练，你以为这种机会经常都有吗？”
　　龙在巅道：“都住口，我现在要为民除害了。你小子是要挣扎一番，还是束手就擒？你应该知道，反抗可能会死得很惨，束手就擒的话相对会死得痛快点，甚至不排除我饶你一命的可能性。”
　　红脸少年道：“我……我……能不能让我想想？毕竟我也是第一次面对这个问题。”
　　龙在巅道：“你可以想，但是要快。因为我很忙。”
　　红脸少年道：“我看，我还是束手就擒吧……”
　　女人骂道：“束手就擒个屁，你以为这样他就能放过你吗？”
　　红脸少年道：“可是我怕……怕他……”
　　女人道：“你怕他？你长得比他高，又比他强壮，为什么要怕他？”
　　红脸少年道：“可是他……很凶的样子。”
　　女人道：“凶就有用吗？疯狗也很凶，可是我们却不必怕它。”
　　红脸少年用力咽下一口口水，道：“疯狗……我也是怕的。”
　　女人骂道：“废物。”女人场起手狠狠打了他一个耳光，打完后，依然抓住少年的双手，按在自己的胸部上。
　　那少年挨了一个耳光，粉红上立即多了五条鲜红的指印，像是脸上突然开了一朵淡淡的梅花，更显得俊美不凡。他眨了眨通红的眼睛，一滴眼泪含在眼眶中，晶莹欲滴。
　　龙在巅不耐烦道：“你到底想好了没有，如果你不想束手就擒，我就要出招了。”
　　少年道：“别……别出招，我束手就擒。”
　　女人厉声道：“不准束手就擒。”
　　少年哀求道：“大姐，你就让我束手就擒吧！”
　　女人道：“不行，老娘看你有多大的胆子，敢束手就擒。你现在就上去把他杀了，杀完了他，再来非礼我，我也不敢逃。”
　　少年道：“杀人，我可不敢杀人。”
　　女人道：“杀人有什么不敢的，那是很容易的事。”
　　少年道：“可是我真的不敢呀！我一想到要杀了，手脚就发抖。”他的手脚果然在发抖。
　　女人道：“你既然敢非礼，就一定也敢杀人。相信我。”
　　少年道：“非礼？我……我也不敢呀！”
　　女人道：“你刚才不就是在非礼我吗？你做得很好。”
　　少年带着哭腔道：“我是在非礼你吗？我……如果我早知道这就是……非礼，我才不敢呢！”
　　龙在巅怒道：“你们两个争论完了没有？我办完了你们的事，还得找地方吃饭呢！”
　　少年赶紧道：“我投降。”
　　女人道：“决不投降。”
　　龙在巅喝道：“到底投降不投降。”
　　少年急道：“我已经投降了呀。”
　　龙在巅道：“你嘴上说投降了，但你的手却没投降。投降的人，不会把手放在那里。”
　　少年用力想把手抽回，抽了几次，发现那是不大可能的。他急道：“我该怎么解释呢？我真的是很被动把手放在这里，如果你在我的情况下，你就会理解了。”
　　龙在巅道：“我是正人君子，绝不可能会出现你的情况。”
　　少年道：“其实我也是正人君子。”
　　龙在巅骂道：“放屁，你的无耻，达到了人所不能的高度。”
　　少年急道：“真的，我真的是正人君子。”
　　女人也骂道：“你们两个，吵死了。”她指着少年道：“你，胆子这么小，老娘真后悔选择你做施暴者。”她又用另一只手指着龙在巅道：“你多管闲事，放着正事不做，充什么英雄好汉？”
　　她将两只手用来指人，少年立即乘机把自己的手藏在身后，以免再被她所控制。
　　龙在巅道：“大婶，你能不能少说两句，你这是妨碍我行侠仗义。”
　　女人道：“你应该也看得出来，我并没有要求你行侠仗义。”
　　龙在巅道：“我行侠仗义，是尽一个大侠的本分，而不是顺应你的需求，这件事跟你并没有直接的关系。”
　　女人道：“怎么没有关系，你这一次行侠仗义，却是利用了我做为受害者这一载体。没有我，你跟谁行侠，跟谁仗义？”
　　龙在巅道：“我行侠仗义，是针对事件，而不是群体。也许这一次事件中正巧有你，但你的出现，也只是一种偶然性。如果没有你，也一定会有另外一人女人来代替你的角色。”
　　“啪”一声，龙在巅脸上挨了一个耳光。这个女人打人耳光不但快，而且突如其来，无迹可寻，就算是武林高中，只怕也躲不开。
　　龙在巅怒了：“你竟然打我？你可知道，你这一巴掌不仅仅是括在我脸上，而是括在了正义的脸上。”
　　女人推了龙在巅一把：“正义？你的长相就是一个地道的反派，还敢跟老娘谈正义。”
　　龙在巅心里很不是滋味，感叹江湖险恶。虽然他救人的动机是不纯的，确实存在幻想□□的回报。然而他却是实实在在执行着救人的事实。那又怎么会发展成这样呢？他哀求道：“我们能不能先冷静下来，仔细地理清这个问题？我不知道事情的问题在哪里。”
　　女人道：“事实的关键就是，你坏了老娘的好事……”她发现那少年竟然不见了，急道：“他，人呢？”
　　龙在巅也发现那少年不知何时已经乘乱逃走了，不由松了口气，道：“他逃走了，很好，我总算成功地救了你。”
　　女人道：“你……你还敢说救了我……”她突然双手齐出，打了龙在巅十多个耳光。只听“啪、啪、啪、啪……”的响声连成一片，龙在巅被打得晕头转向、畅快淋淋。他这一生挨打的时候并不少，但被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打成这样，倒是第一次。
　　女人打完了人后“呸”得一声，突然展开身形，掠上墙头。想不到她的轻功这么好。龙在巅被打得说不出话来，那女人已经从墙上飞走了，只留下一片飘扬的尘土，和那寂寞的夜色。
　　江湖，这就是残酷的江湖。龙在巅暗暗叹息。
　　这时候火辣辣的疼痛才渐渐明显。他想起年少的时候，有一次一屁股坐在了烙大饼的铁锅上。这时候他脸上的感觉，就如同当年的屁股。那女人打人脸怎么这么快呢？我为什么躲不开？以我的武功，本来是不该挨打的。
　　经验，一定是经验。那个女人年纪大了，打男人的脸恐怕也打了三四十年，有极深的火候。所以躲不开她的巴掌是很正常的事。
　　想通这一点，龙在巅的心里总算舒服一点。
　　想不通的是，好人为什么没有好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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