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夜茶

　　“我再也不想这样浪费时间了！我最近要考试，我要学习了。”他在那边说，声音里透出恼怒和不耐烦。
　　“好，那你以后永远别找我！”换作以前我一定会这么说。
　　可是，对方的心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在乎你的人，威胁就不存在任何意义了。所以我闭口不言。
　　“过夜的茶不能喝，要闹肚子的！”每天早晨我总是懒得新冲一杯茶，总是在昨天的茶里加一点热水，凑合的喝两口，算是喝了清肠的茶，然后上班。生活里有了他以后，他总是会夺下我手里的杯子，然后新冲一杯给我，每天，每天。
　　我躺在床上，脑海里一直反反复复的想着他的冷漠绝情和温柔体贴。
　　在身上裹了好几天的睡衣皱皱巴巴的，显示了我这几天的颓废，睡衣上残留的酒泛黄的痕迹，显示了我这几天的堕落，眼皮肿的就像两个皮球，显示了我这几天的落寞。
　　我们从大学时候开始的吧。
　　大学他的玫瑰花总是能引来别人的侧目和羡慕，两个“mu”给我带来了无数的麻烦和虚荣。还是虚荣的满足多一点吧，因为同学都说他，温柔体贴，浪漫感性，豪放干练，是个完美的男朋友。
　　的确是，在每个节日总能收到他不同的礼物，可以不是很奢华，可是必有他的心意和独特。
　　“我听说你不舒服，怎么了？”大学里我还是顽皮的吧，逃课，跑回宿舍看电视。听到敲门声开门的时候，他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盒草莓。我应该是瞬间红了脸吧，热热的感觉拥着窃喜的高兴。
　　“半夜吵醒你了吧？现在是你的生日了，遇到你是这辈子最高兴的事，你让我学会了坚持到底，送你一首坚持到底，我们永远在一起……”半夜电话响了起来，我们宿舍在聊天，都吓了一跳，我结起来就听到他的声音，然后音乐想起，原来他给我点歌，舍友羡慕的起哄，我应该是满足的吧？
　　“小妮，后门有人找你！”我跑过去看的时候，什么人都没有，只有一个气球组合成心挂在后门上，附有一张卡片，一看就是他的字迹，有力而且潇洒。是他的圣诞礼物。
　　高数课，差一分钟上课，一个粉红色的袋子放在我的桌子上，我愣了一下，打开是一只玫瑰花，和一个礼盒，装着的是一对亲嘴猪。是他的新年礼物。
　　娃娃、笛子、头饰、首饰、围巾、帽子、手套、衣服……能送的都送过了吧，以他自己的方式，还有他的招牌动作：
　　足球赛，每次进球他都会冲我鞠一个躬，用手做成心的形状，放在胸口的位置。
　　篮球赛，每次进球他都会掀起衣服，露出写有我名字的背心。
　　大家都说羡慕我，羡慕我们这对神仙眷侣。据说，我们的故事流传了好几代学生，歌颂的都是这位浪漫的、体贴的、多才多艺的师兄。
　　可是往往，外人看到的永远只能是外表。毕竟生活除了这些浪漫的瞬间，剩下的是无尽的平凡，甚至是刺猬身上的刺。你欣赏这些惊喜，可是更要学会在平凡中互相呵护。当他在做一件事的时候，无论我有什么事，都要靠后。用他的话说叫“先来后到！”
　　为了“先来后来”，我们有过无数的争吵。导火线可以是其他任何细小的心事，可是根源往往永远不变，因为吵到最后，必定会以该话题结束我们的战争。我后来也常常在怀疑，真的是“先来后到”带给我们这么多的麻烦吗？可能答案是否定的，根源是我们对爱情的态度。像众多的女子一样，我没有什么太高的要求，只是希望他能把我看的高于一切，包括事业，可是往往，我甚至不如足球、篮球和游戏。
　　无论什么事发生，每天下午的运动时间不能改，就算下雨下雪都没用，因为还有室内球场。就算我病了，下午打完点滴，他要先去运动，然后才能和我一起吃饭。
　　有天我打电话给他，他正和宿舍里同学联机打游戏，因为有了“先来后到”吵架的经验，他还是接了我的电话。一边打游戏，一边嗯啊的随便的应答着我的话。我听到旁边的人对他说，“你和你老婆打电话，我先来打会，你完了就给你！”他却笑着说：“去你的，没看见我正好嘛，嘴手够用！”也许是我苛求吧，我感觉很不好，心迅速的沉了下去。
　　事情发生的多了，反而更说不处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能仅仅是一种感觉，对如今这个结局的一种预感。
　　毕业后，我工作，他读研，我们租了一间小小但是温暖的房子，于是每天他都会给我冲一杯茶，然后一起出去吃早餐，然后我上班，他上课。
　　学历是距离嘛？不知道。
　　金钱是问题嘛？不知道。
　　时间是关键嘛？不知道。
　　过夜的茶有问题，过夜的爱情呢？
　　每次我问他过夜的茶水为什么不能喝，他总是一大堆的理论和解释，态度认真而且坚持，可爱而愚钝。
　　生活尽管还是平淡，尽管偶尔还是会有小小的刺不小心刺了谁一下，可是总体上是甜蜜而且充实的。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什么时候开始原来都不是问题，不是距离，不是关键的没有答案的问题，似乎一夜之间就成了障碍。吵架不再是撒娇要爱的手段，分手不再仅仅是气话，态度不再是要解释清楚彼此的误会……
　　我一直不敢想分开的结局是什么，也不想去想，哪怕吵架，两个人都伤心！哪怕他摔门而去我要担心他到底去哪！哪怕心里盘旋的郁闷和伤心让人不能呼吸！哪怕……
　　直到有天回家，看到家里他的东西凭空的消失了，才确认爱情真的过夜了，多喝真的无益，离开是他最好的选择吧。
　　我辞了工作，把自己完全关在家里，曾经两个人的家。冲一杯新茶，看着它变坏，成了他最讨厌的过夜茶，然后再冲一杯。
　　桌子上并排着七杯浓黄色有色差的茶。我辞职一周了。
　　有朋友说，他又找了一个女孩，是同校的校友，美丽干练的女研究生。继而，朋友们都说他过分，替我鸣不平。
　　茶过夜了，还会留着吗？要喝新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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