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空倚相思树

　　我觉得张良刚刚说出的话实在不太像一个谋圣该说出的话。
　　因为无论怎么看、怎么想，一个有点脑子的人，都应该觉得我嫌疑特别大而不是告诉我说他知道不是我干的我是无辜的。
　　尤其是张良这么一个人，更应该多疑一点才对。
　　可是，如今连我自己都觉得我已经不能更让人怀疑了的时候，他却对我说，“我知道子烟与这件事无关，是吧。”
　　TM最后的‘是吧’两字还被他说了陈述句！
　　就像从前在与我开玩笑一样。
　　这么重要的事情竟被他当作是我与他开了个玩笑一样。
　　我不是很希望自己感动了，相比之下，我比较怀疑他受到了什么大刺激脑子出了点问题，比如他的学生我是个奸细。
　　兴许他就是被我给气的，即使他的外表看上去还那么正常。

　　“可是……”其他人还在犹豫，我相信他们也和我一样打死都没猜到张良会说出这样的话。
　　不过张良好像不怎么在意其他人的态度，只是又重复了一边。
　　“子烟与这件事无关。”
　　平静，却令人无法抗拒。
　　这下我敢肯定张良绝壁是被我气傻了，都开始逃避现实了，尽管他的判断是对的。
　　我思量着这种可能性，要我是张良，名满天下的儒家三当家，在得知自己唯一的学生可能就是个被派来破坏他大事的奸细的时候，我也得被气成这样，不，只是被气成这样还算好的。
　　虽然我真的不是奸细。
　　他大概也是见众人仍无法理解无法信服，于是对着我又添了一句。
　　“她不会做那种事。”
　　这是在说给我听？
　　有时候我不知道张良说话的时候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思索了很久，今天终于意识到，可能只是死要面子而已。
　　就像现在这样，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处置我岂不是正说明了他收了个奸细做学生嘛，那多丢面子啊，我猜他可能是打算私下收拾我。
　　我觉得我的这个结论无比正确。

　　毕竟，无凭无据的，张良为什么要无条件地信任我啊……

　　“起来吧。”
　　我的肩不知被谁扶着，回过神，就正对上张良那张俊秀的脸了，和往常一样，淡雅地笑着，令人如沐春风。
　　我想刚刚那句‘起来吧’也是他说的。
　　而他，也已经俯下身子，打算扶我起来。
　　他的双眸依旧那样坚决，与我四目相对。
　　这是哪里来的信任？
　　他不去回答别人的问题，只告诉我他知道我与那件事无关。
　　他告诉别人，我不会那种事，也是从未改变目光，仅仅是凝视着我，像是在对我说一样，告诉我他相信我。
　　他始终一如既往地待我，甚至比从前更温和，浅笑着，好像是在叫我安心。
　　现在，又亲自过来扶我起来。
　　从头到尾，始终注视着我。
　　还真的是压根就没把我当作一个奸细的嫌疑人看。
　　我以前都不知道张良待我这么好，难不成他是和小跖一样都觉得就我那样根本就干不了奸细那行？还是他真的和柒拟有过什么接触了？
　　可就算柒拟对他说过什么，他又凭什么去相信一个阴阳家的人？
　　他凭什么不认为，这是阴阳家的人合起伙来设了一个局。

　　我没有动静，他也不生气，只是竟也蹲下身来静静地看着我。
　　他平日里一直很温文尔雅，但对我这样温和的时刻还真不多。
　　我不记得他这样过，也不觉得他会对我这样。
　　我知道现在不是该犯花痴的时候，可我还是看痴了，他深邃的双眸里、他浅浅地笑意中，有一股力量，令我也安下心来。
　　我也相信，张良是真的对我毫无怀疑了。
　　我并不清楚张良为什么会这样信任我，但我清楚日后恐怕是要他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我都不会有半分怀疑了，无论他说出的话有多么难以置信。
　　现在就算他说他喜欢我我都要信了。

　　“你告诉他们，你不是凶手，对不对？”
　　“我……你……”
　　“你是对的！”

　　比起对他说我确实不是，我更想告诉他，他的判断无比正确。

　　他莞尔，一边将我扶起，一边回答我说，“我知道。”
　　君子如玉。
　　我默默犹豫着是不是要收回‘颜路是我见过的最对得起‘公子人如玉’的人’这句话了。
　　对不起颜二师叔，在我攻略下别人之前，我好像先被你师弟给攻略了。

　　“可是，既然如此，子烟为什么会懂得阴阳术？”
　　我和张良这边是解决了，但其他人哪那么容易就信了，更何况被杀的还是他们墨家弟子，当然不可能那么快就彻底打消对我的怀疑，哪怕连张良都认为我与这件事无关。
　　“我……”说实话我比较倾向于全招了，不过我不觉得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会相信。
　　除了张良，这人思维和我总结的一样——天知道他在想什么——反正现在他信或者不信我都不会意外了。
　　我和柒拟那不同寻常的经历、那样的关系，搁我们原来那个时代指不定就有哪个人和我一样穿越小说看多了就相信了，但就这个时代的人而言——‘穿越？那是个什么鬼？’——我估摸着就这样的反应差不多吧，嗯，台词这种小细节可能会不一样。
　　“子烟既然不愿意讲，那其中必有她的道理。”出来替我解围的仍是张良，“子烟从今日起继续留在我身边，我自会严加看管，让她少惹些麻烦。”
　　“这……总也不能寸步不离吧……”
　　这样的说法，确实让墨家人挺为难的，总归错在我，现在对人家这态度也不太好吧。
　　这秦朝有没有废武功这样的说法来着的？要不干脆把我给废了省的人家瞎担心？
　　诶诶不对怎么就错在我了，我确实是无辜的来着，就是场误会而已啊……
　　只是这由我而起，而如今墨家形势又危急，坏了张良和墨家的关系也不大好啊。
　　唉，麻烦死了。
　　“那要不我先让你们关……”
　　要不我先让你们关着看着，我原本是打算这么说的，却被张良给打断了。
　　“言尽于此，诸位若还是不放心，那良也没办法了。”
　　我看见张良微微皱起了眉头，连听到我可能是个奸细这消息时，他都没这样。
　　一直到刚才为止，他都始终保持着原有的风度，面色平静，波澜不惊。
　　对不起颜二师叔，我真的打算收回那句话了，我好像真的要被你的师弟给攻略了。

　　张良都说到这一步了，墨家的人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了，只能任由张良将我带了去。
　　“既然张良先生都这么说了，我也觉得就子烟那两下子就算会点阴阳术也还真做不了什么，我看我们还是赶紧干点正经事吧。”
　　“子烟这几天大部分时间都与我在一起，我也不觉得子烟有时间去做那些事。”
　　你们可真草率，这么就决定相信我了，万一我要真是个什么奸细刺客之类的可怎么办？
　　不过，被人信任着的感觉还真好啊。
　　“小跖，雪姐姐，我会证明的。”
　　张良在我前面已经离开了，我也急忙跟在他后面，听到背后盗跖和雪女说的那两句话，少不了又要回过头去看两眼。
　　于此，做下承诺。
　　接着就又屁颠屁颠地跟在张良左右了。
　　他回过头来看看我，无奈道，“以后可别再给我惹麻烦了，懂？”
　　我如小鸡啄米一般对着他不住地点头。
　　他却摇摇头，叹了口气对我说，“看来倒确实应该考虑考虑这几天得和你寸步不离了。”
　　听到这句话，我这辈子活得也真是够本了。
　　要是在原来的世界，我定然乐意至极，奈何这里是秦朝，总归古人还是比较在意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更何况他还是儒家的三当家，着实不好。
　　就算我现在是男子的身份。
　　诶等等……好像哪里不对……

　　我猛然记起，我貌似还没换回男装是吧？
　　我停下脚步，低头看了看……卧槽真的还是女装啊……呵呵……
　　见我停下来了，张良也只好驻足，问我又怎么了。
　　面对张良，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我还真有点不知从何说起。
　　告诉他我一时兴起换上了雪女给的女装一穿穿上瘾了到现在还没换回男装，得回去墨家一趟去把衣服再换回来才行？
　　就算他同意我回去，墨家的人现在也一定不愿意再看到我吧。
　　他们的疑虑哪那么容易就消啊……唉，可惜我好不容易和他们搞好的关系，现在是比不认识还差了，都有嫌隙了都。
　　本来，三四天前，我还很期待张良看到我现在这身会是什么反应呢，现在看来他并不在意这些吧。
　　原本是迫切地想让他看到，如今发生了那么一件事，我是有点不想再让他看到我穿任何女装了。
　　唉，满满都是不好的回忆啊……

　　我迟迟不作答，张良又问了我一句，“可还有什么不妥？”
　　“不妥……呃……怎么说呢，师父大人你说我就这么穿着……回去，是……不大妥的吧？”
　　张良听了，竟像是才发现我身上穿着的不同一般，这多少让我有点伤心，我就这么不值得他关注吗？
　　尔后，他又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看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但是，即便是这样打量了一遍，他最终却未和我持一样的意见，反而反问我，“有何不妥？”
　　哪里都不妥！
　　难道你打算让整个小圣贤庄的人都知道你的学生其实是个妹子吗？
　　要伏念掌门知道了他就算不打死你也一定会打死我的好吗？
　　咳咳，虽然上面的说法夸张了一点，伏念虽然严肃了点但也没这么凶残，但生气发怒是绝壁会的呀！
　　当然我也不好回答地太直白，尽量以我不擅长的婉转的言词对他说：“怎么说呢，师父您看您毕竟是儒家三当家啊，收了个妹子当学生也就算了，你还隐瞒了我的身份，现在又突然把我是妹子这件事公开，不是很好吧？你面子上也挂不住啊是不是。”
　　“既然知道如此，你当初还缠着我？”
　　我比较讨厌张良反问我问题，因为每次他反问我的时候我好像都占不到理，常常被逼得说不出话来。
　　“不，我当初那是年幼不知事，没考虑到这一点，现在跟了你不是才懂的嘛。再说，你想啊，你当时要是不答应我，我再怎么缠着你也没用啊。”
　　有时候我不服气，想要义正言辞地反驳他，却总只能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在张良那里，我占不到一点便宜。
　　我兀自想着，张良却感慨上了，“是啊，当初……若是不答应你……”

　　我心忽地一悸，他这是在后悔了。
　　原来，他到底还是后悔当初留下我了。
　　是了，我给他惹了那么多的麻烦，他会这样也是对的。
　　我低下头，这样的失落，还不曾有过。
　　就算他方才认定我是个奸细，我猜我也不会这般失落，因为那是正常人都会有的判断。
　　然而，他选择了相信我，现在却又当着我的面后悔当初留下我。
　　这算是什么呢？
　　他对我究竟是持有怎么的态度呢？
　　他的心思，我真的怎么都猜不透了。

　　低着头，我看见他开始缓缓移动他的步伐走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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