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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医者
马车在崎岖的小道上不紧不慢的前行,转动的车轴时不时的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不知是因为马车那不太规律的晃动,还是因为香炉中腾起的袅袅烟雾放了太多的安神之物,原本就已经疲惫不堪的楚香帅竟也渐渐有了些困意。他握住李寻欢的手始终没有松开,似乎这样可以让彼此安心。
尽管楚留香对这位沈大老板没有任何好感,但是,有一点他可以确认,沈遗错还没有真心要加害自己和寻欢,至少现在还没有。想着想着,楚留香睡意渐浓,竟也支撑不住,倚靠着车厢睡着了。
掩人耳目的车夫,嘴角浮出一丝冷笑,她狠狠的抽了一记马鞭,加快了车速。为了不引人注意,马车停在了客栈的后院,车夫看了看车厢内失去意识的两个人,不屑的撇撇嘴,自语道“二爷啊,真不知道您看好他们什么?就凭他们吗……”车夫走进客栈,拿出了一锭银子交给了伙计,并叮嘱了几句,便径直离开了。
伙计心领神会,敲开了一间客房的房门。房门被一个迷迷糊糊的醉汉打开了。“谁呀?”
伙计满脸赔笑“是胡爷吧,您的一位姓楚的朋友回来了,就在后院的马车里,大概是有些不便,烦请您去搭把手。”
开门的正是已经从凤鸣山庄回来的胡铁花和高亚男。胡铁花先是一愣,随即兴冲冲的奔到后院,一面叫嚷着,一面拉开了车门。
“老臭虫啊老臭虫,你可算回来了,你若再不会回来,我就真该找你去了。你……”
待门帘掀开,胡铁花愣在当场,李寻欢与楚留香两个人毫无意识的躺在车中,楚留香还握着李寻欢的手。胡铁花一个箭步跳上马车,抬手探了探楚留香的鼻息,随后摇摇头,有探向了他的脉门,最后长舒一口气,原来只是睡着了。胡铁花一脸得意的指点着楚留香,笑道“老臭虫啊老臭虫,没有我,你还是不行吧。这次,你得请我喝酒咯。”
高亚男看着李寻欢不禁皱起了眉头,身上尚未干透的衣衫晕开了大片淡色的血迹。脸色惨白,气若游丝,体温更是低的吓人。“铁花,你快来看看他。这个人快不行了。”
胡铁花紧锁双眉“快,你快去请大夫,我带他们回客房。”
高亚男答应一声便急匆匆的出去了,胡铁花认命的喟叹一声,背起李寻欢进了客栈。胡铁花看着床上的病人,不由得一通抱怨。“花爷我最不擅长照顾人了,你这不是刁难我嘛,哎,也罢,谁让我摊上你这么个爱惹麻烦的朋友呢。算我倒霉,不过,改天一定要请我喝酒哟。
时间不大,粱重楼梁大夫背着药箱被高亚男火急火燎的拉拽而来。梁大夫累的已是上气不接下气,还是跟不上高亚男的步子。“姑娘,你慢点!”
高亚男却全然不顾,只是拖着粱重楼往客栈赶“不行啊,慢不得,再不快点就要出人命啦。快跟我走啦。”
当梁大夫走进客房,看见了床上躺着的病人,也不禁大吃一惊,他原来只当李寻欢是旧病复发,却不料看到的是一身血染的外衣。“这,这是怎么回事?简直是胡闹!”
胡铁花将双手一摊,表示自己也不得而知。
粱重楼坐到床边,执起李寻欢的手,按住了脉门,梁大夫的脸色越发的阴郁。他揭开了李寻欢的衣衫,露出了带着伤口的胸膛。伤口周围皮肉因为经过了泥水的浸泡,都已经开始出现溃烂。粱重楼从药箱中取出一包银针,经过火焰燃烧消毒之后,在李寻欢胸前的几处大穴施针。
胡铁花与高亚男守在一旁,屏住呼吸,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唯恐出现什么纰漏。这时,已经苏醒的楚留香走了进来,神色倦怠,一身疲惫却难掩心中的焦虑。
粱重楼的指尖轻轻捻动着银针的另一端,昏迷中的李寻欢开始变得有些不安,眼皮眉梢微微跳动。
突然,李寻欢全身一震,一张口,一股黑色的瘀血从嘴角流了出来。楚留香强忍身上的不适,几步冲过去,替他擦去了嘴角的血迹。并且担忧的问道“梁先生,寻欢没事吧?”
粱重楼取下了银针,又从药箱中拿出了参片。“如果处置及时得当的话,命是可以保住的,但总会落下病根,以后万不可这般胡来了。你当这身子是铁打的嘛。”
楚留香连连点头称是。“那现在怎么办?”
粱重楼让李寻欢将参片含在口中,又拿出一块毛巾让他咬住。转过身对三个人说道“你们过来帮我将他按住,这位李公子的伤口已经开始腐烂,若不除去,恐将危及性命。剜肉之苦并非常人所能忍受,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你们一定不要让他乱动,以免加重伤情。”
楚留香咬咬牙,双手按住了李寻欢的肩头,胡铁花压住了他的双膝。粱重楼取来经过火焰炙烤过的刀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用眼神示意楚留香等人。粱重楼明白,此刻他必须狠下心来,自己的犹豫只会加重病人的痛苦。锋利的刀刃割入了溃烂的皮肉,尚在昏迷中的李寻欢瞬间挺直了身躯,脖颈后仰,爆出了青筋,双手死死的攥住了身下的被单,猛然的深度呼吸几乎让他窒息,豆大的汗珠从惨白的脸颊上滚落。紧绷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让楚留香和胡铁花两个人想要按住他都有些力不从心。
楚留香焦急的呼唤着,只希望自己可以唤醒他的神智,分担他的痛苦。这颗心真的好疼好疼,痛到自己都要无法呼吸。可惜除了眼睁睁的看着他受苦外,竟是什么也做不了。
忽然,被按住的紧绷的身躯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完全的瘫软下来,仿佛真的如睡着了一般。
楚留香惊出了一身冷汗。“寻欢!寻欢!梁先生,寻欢他……”
“你别动!”粱重楼斥道。“他只是虚弱的身体承受不住这样的痛楚,陷入了深度的昏迷,这样也好,至少不会觉得太痛苦,尽管我的说法有些自欺欺人……”
粱重楼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伤口周围的溃烂已经被清除干净,他从药箱中取出一个白瓷瓶,将一种白色的药粉洒在了伤口上。并为他包扎好了绷带。做完这些,粱重楼用袖中擦去了额头上的汗珠,长长的舒了口气。楚留香紧张的神经松弛下来,也觉得自己快要虚脱了。
粱重楼道“他身体虚弱,虚不受补,更何况又有肺痨之症,不宜用大补之药,只能先以汤食慢慢调养,然后再辅以药食,滋阴补气,或可恢复。”
楚留香也终于安下心来。“多谢梁先生。”
粱重楼净手之后,收拾了自己的药箱。“我看这位楚大侠也很是疲惫,还是先去休息吧,李公子现下已经这样,即使你留在这里也并不会对他有太多帮助,若是你们都累倒了,就更加无人看护与他。我先回去准备一些药食,以防过会他出现发热的症状。”
楚留香点点头,明白他是一番好意。“有劳梁先生了!楚某无碍,寻欢这边我自有分寸。”
粱重楼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这种事情他遇到的太多,多说无益。只得自顾自的下去准备药食了。
胡铁花过来拍了拍楚留香的肩膀“老臭虫,你也累了,回去歇会吧,这里有我。”
楚留香笑着拒绝的胡铁花的好意“我没事,我想留在这陪陪他,如果他醒过来没有看到我,估计又要担心了。”
胡铁花张了张嘴,竟也不知说什么好,对着完全没有自觉的高亚男叹了口气,将她拉了过来“那好吧,我们先出去了,有事叫我们啊!”说话间,两个人已经离开了客房。
楚留香坐在床边,拉过李寻欢的手,就这样静静的,呆呆的看着他,唯恐任何声响惊扰了他的好梦。疲惫不堪的人倚靠在床柱上,渐渐的阖上了双眼。
不知过了多久,客房的门被缓缓的打开了,从外面走进来一个身着华贵的人,正是沈遗错。他来到床边,玩味并带着惋惜的看着床上的李寻欢,慢慢俯下身去,戴着翠玉板着的手背温柔的轻轻拂过李寻欢苍白的脸颊。突然,他的目光落在了楚留香的身上,眼神中闪过一道阴鸷的寒芒。果然是没用啊,你就是这样保护他的吗,自己完好无损的回来了,却把他害成了这样,真是让人失望呢!
这时,梁重楼端着一碗药食走进客房,正看见床边站着的沈遗错,不禁呆了呆。手里的药碗险些掉落。“沈,沈……老板。”
楚留香也被房中的动静惊醒了。
沈遗错扭回身去,看到进来的梁重楼也有些诧异,但随即立时恢复了从容。“我当是谁,原来是梁师兄,许久不见,梁师兄别来无恙。”
楚留香颇感意外,粱重楼垂下眼帘,看不出喜怒“梁某一切安好,不敢劳烦沈老板惦念。”
沈遗错走到粱重楼近前道“原来一直都是梁师兄在看护寻欢,让师兄费心了。”
粱重楼抬起头却并未看他“沈老板客气,梁某愧不敢当,身为医者,自当尽心竭力。”
沈遗错无所谓笑了笑“既然如此,沈某就放心了,不打扰了,先行告辞。”
沈遗错刚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身后有人唤他。“阿错。”
沈遗错转过身来,笑道“梁师兄还有何事?”
“我听说,杭州清风堂的堂主被人害死了。”沉默半晌,粱重楼才终于开口
“是我做的。”沈遗错毫不避讳。“而且是灭门。”
“为什么?”粱重楼霍然转身。
沈遗错不屑道“在苏杭这一代,有我沈遗错一个人的声音就足够了,不需要第二种声音。”
粱重楼瞬间失去了冷静,高声吼道“你这样肆无忌惮,难道就不怕遭报应!”
沈遗错却笑了“师哥呀,我发现你一点都没变,还是跟以前一样的幼稚。”
“小错!你……”粱重楼被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沈遗错有些不耐烦“行啦,师哥,你别说了,这么多年你的那些说辞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有意思吗,所以,我的事你最好别管。”
粱重楼不耐的叹了口气“小错,你就听我一句劝……”
“师哥。”沈遗错突然打断他,慢慢凑到他的耳后,湿热暧昧的语气却让人心底生寒“以前你对我的好我一直都记得。所以,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派人去照顾你的生意。你不领情也就罢了,可你不该收留那些与我作对的人。若是换做旁人,他早就从苏杭的地界上消失了,你之所以还能在这里行医,是因为你是我师哥。”
沈遗错退出一步“好,你的事我可以不管,但你究竟把师傅他老人家怎么样了!”
沈遗错哂笑“呵呵,师哥说的这话我就不明白了,你认为我能把老爷子怎样?”
粱重楼强压心头的火气“我承认,师傅他老人家平日里确实很固执,但他对你恩重如山,曾经希望你继承他的衣钵。你不能泯灭人性,做对不起他老人家的事。”
沈遗错道“老爷子的衣钵由师哥一个人继承就足够了,我纵然再唯利是图,也不屑于做那种忘恩负义之人。所以,就不劳师哥费心了。若无其他事,沈某告辞!”
沈遗错刚刚跨出门槛,却突然停住了,但并未回身。“前些时日有好事之人送我了一些奇药,可惜我留着也没什么用处,明日我就会派人送到你的医馆。当然,你也可以扔掉,不过,我听说,它可以治疗天生的聋哑。”说完,便离开了客栈。只留下粱重楼愣在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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