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殇成瘾

　　被塑胶跑道环绕着的那一片绿永远是她最钟情的地方，尽管时下的空气里燥热的情绪已经肆意弥漫，她依旧习惯用左手掌心枕着头、支起双腿仰卧在草坪上，眯着眼窥探从右手指缝里遗漏的阳光——唯一不同的,只是当她的眼神在偶尔掠过手腕时会停留片刻，随即散开，焦距迷失在眼前的光晕里。
　　第三天了，小雨的信依旧安静地躺在她的书桌里，连位置都未曾移动。她不懂如何拒绝那双期盼的眼睛，却也找不到面对他的理由，只能将责任推托给“始作俑者”，以他忙于备战模考无暇回信来搪塞小雨一日三餐般的殷殷垂询。面对小雨由满怀希望转为怅然若失的眼神，她时常因为担心穿帮而惴惴不安。
　　逃避始终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她将信装进包里，在晚自习放学铃声响起的第一时间冲出了教室、飞奔至三年级教学楼。在踏上台阶的瞬间，她犹豫了。迟疑片刻后，她迈开了另一条腿往反方向跑去。
　　这条窄小的走道是通往男生寝室的必经之路，放学的人潮逐渐增多，她生怕漏掉某个身影，连眨眼都顾不上，透过微弱的路灯翘首寻觅，直到这条小道越来越安静都始终没有等到自己要找的人。
　　抬起左手，夜光的指针已然逼近九点三十，她必须返回女生寝室。习惯性偷懒的她对学校的各种近路小道驾轻就熟，想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寝室，通过教师停车场的近道是不二选项。在穿过停车场的最后一个拐角处，健步如飞的她猛地一个刹车，火速折返。生怕刚才过激的反应会被察觉，她把背紧紧地贴在了墙上。停车场安静得有些许慎人，哪怕是微弱的声响也会被捕捉到，更何况是在墙的另一面的对话。
　　“你为什么这么做？叔叔阿姨一定不知道你改写了第一志愿，他们肯定会失望、会生气的，你怎么能这么随意地决定自己的未来？你修改志愿是不是因为不愿意跟我念同一所大学？”是一个微微有些鼻音的女生，一连串的问题换来的是对方良久的沉默。半晌，一开口却满耳的似曾相识：
　　“我只是不喜欢被安排的人生！”
　　是他！她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证实了自己的判断。方才还在纳闷自己究竟出于何故要躲起来，这不躲还好，眼下进退两难的她只得无奈地被动接收了一墙之隔的对话。
　　“恐怕你不喜欢的不是被安排，而是被安排的对象恰巧是我。”
　　“你既然知道又何必一次次地求证？”他的态度显而易见。
　　“我知道，不表示我接受！我们这个圈子，有几个人没你这样的想法？又有几个人的想法能坚持到最后？你跟我一样，一早就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是我和你两个小辈能说了算的，我们的人生从出生那一刻就注定了只能按照长辈的规划去走。我们从小到大所享受到的所有优渥的待遇，并不是免费透支的，是要用很多代价来换的。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不甘心吗？我又何尝不想报考自己中意的大学，选择自己中意的专业？但到头来，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厢情愿的黄粱美梦，注定会败给现实。”
　　“为什么不争取？”他终于开口了。
　　“争取？争取就能改变现实吗？”
　　“起码有希望。”他的眼神有些涣散。
　　“哼，你说的，争取就有希望？十七年，我唯一不想改变的，就是我和你之间被注定的关系。我那么努力，有争取到你喜欢我的希望吗？”
　　“对不起……”
　　“我不需要什么对不起！我需要你！”声音已经激动到颤抖，疾步上前想要拥紧他的身影却被他下意识地避开了。
　　“……对不起”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取代该死的沉默，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后是一记叹息。
　　——
　　心头瞬间五味杂陈，终于理解那天的他之所以愤怒的原因。她怪自己太武断，不仅误会了他，还说了那么多不堪入耳的话重伤他。她心乱如麻，简直无地自容，只想快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却不小心撞到了身边的电动车，骇人的警报声驽得发作起来。
　　“谁？！”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