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之痛

　　“可能吧……不当都当了，当杀手就好像当妓女和吸毒一样，踩进去就只能一路往前了，手上染的鲜血，洗不掉的。”
　　和哲觉得这样的说话方式让他很不舒服，“你先放开我，好吗？”
　　温明一听，立即摇头，“你是好人，你不能回去送死。”
　　和哲觉得不耐烦，“那我不回去送死了，你能放开我没有？命只有一条，我是医生，可是我不能自救，我不会那么笨。”和哲一顿，见温明依然毫无反应，继续道，“我说……放。开。我。”和哲最后三个字仿佛从喉咙里挤出来，是很严厉的警告，温明听得毛骨悚然，三两下就把和哲身上的绳索给解了。
　　和哲一重获自由，便伸展四肢舒缓筋骨，随后他环顾四周，“这里是哪里？”
　　不算小的房间，简单的设计很有温明的风格，墙壁上是球星的海报，远方有一张桌子，上面是最先进的电脑设施，旁边还有比人还要高的书架，透过落地窗，隐约可见外面随着大雨大风摇曳的一排大树。
　　“我家。“温明轻声道，“这群小鬼本来是睡外边的，可是这么大的雨会淋病它们，所以我把它们带进来了，你不会介意吧？”
　　和哲过了一会儿才明白温明口中的小鬼是这群动物们。
　　他又不明白了。
　　一个对人类残忍的人，为什么可以对动物这么有爱心呢？
　　“那我几时可以走？”和哲比较关注的，是这个问题。他和温明不熟，没有必要……啊！“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温明走到桌边把盒子取了出来，里面是暖呼呼的粥，“我姓温，单名一个明，你可以直接叫我温明，嗯……我知道可能没有必要，不过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如果你要去报警抓我的话，不要跟警方说我的名字，他们没有我的档案，更找不到我的身分，这名字是我自己取的，我出生的时候，我的母亲没有帮我报生，就把我给卖了，我现在用的是□□。”
　　和哲接过温明手上的粥，“你的意思是……”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他再一次以掌心覆盖住了和哲的脸，这次是眼睛，“不要用怜悯的目光看我，我不需要，没有由来的人，同时也没有未来，反而给了我一个洒脱，不是吗？”

　　不知不觉中，过了半个月。
　　温明所谓的家就建在郊外一个树林深处，要出去需要坐车大概二十五分钟左右，是难得的净土，温明当杀手混了好几年，身家足以让他购下一大片地皮，他骄傲地告诉和哲从进来的路口开始到屋子后面那片花圃都是他买下的。
　　却换来了和哲一声不屑的呸声。
　　温明知道和哲只是故意想要激怒他。
　　和哲一个医生突然消失必定会引起某些人的关注，但是和哲却全然不去理睬，前几天还喃喃着要离开，现在却又不舍得了。
　　他告诉温明，“你知道吗？我本来想当一个警察的，不是医生。”
　　“那你为什么又当医生？”
　　“因为警察是一种灰色的职业，你抓的犯人不一定是坏人，而执法人员本身却又不一定是一个好人，还是医生干脆一些，可是……最近我又觉得不完全干脆。”和哲说起话来其实也很唠叨，要不然就不说，要不然就长篇大论。
　　温明吃着汉堡包，“那和少爷几时要回去干他那干脆的职业呢？”
　　“要不然我干脆跟着你当杀手好了。”和哲挑眉，“不灰不白，完完全全地黑，干脆得很。”
　　温明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你还是回去当你的医生好了。”

　　又是一个豪雨夜。
　　和哲看了看时钟，正好是半夜两点中，可温明却还没有回来。
　　他皱着眉头，他习惯了和这个人一起共用晚餐，这个人不曾如此没有交代，他有时做任务做得夜了，还是会打电话回来交代一声，让他帮忙照顾他的猫狗。
　　可现在……人呢？
　　和哲在那古老大钟响了两下之后，便到门旁取了风衣，拿了温明放在旁边的车钥匙。温明的车就放在车房里，他连车房的密码都告诉他了。
　　和哲开着车子往外去，却不知要从何找起，打了温明的电话却又没有人接听。他只能循着大路绕着圈子，就在第四个路口，他在倾盆大雨之中发现了温明的机车就这样摊在大路上。
　　而温明浑身是血地倒在路旁的草丛里，和哲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就发觉不到他。他在看见温明的时候心脏猛地漏了一拍，他几乎是随便把车往一边停，就往温明的方向跑去。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如此的反应，只是觉得很难受。
　　看见面前这个人浑身是血的时候，他很难受。
　　他冒着雨把温明扛上车，他本来想去医院，后来又想到温明说过他的身分证是假的，如果是真的话，他现在可是连医院都不能去，最后，他把他带回家。
　　眼前的人全身湿淋淋的，身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医生，他竟然惊慌地连伤口都找不到，后来温明还呻吟着摸了一下受伤的腿，和哲才看见那大约半个手掌大的伤口。
　　还有手肘和手掌的擦伤，幸好都是皮外伤。
　　温明很快就再次苏醒了，可他很快地又睡了回去，因为他一张眼，说的第一句话是，“这个月我赚不到酬劳，没办法给你十分之一。”
　　他被和哲一拳揍昏了去。
　　温明再醒来的时候，嗅到淡淡的清粥香，然后便看见和哲被热气熏得红彤彤的脸蛋。无可否认，和哲是难得的美男子，就连一身脏了的衣物，也能被他穿出了特色，还带出了颓废的野性。
　　温明没有固定的性取向，人本来就不甘愿限制在所谓的道德框框里，和哲这分外俊美的形象，让他瞧得目不转睛。和哲看着温明诡异的眼神，差些把整碗粥扣在他头上。
　　“怎么样？身体觉得还好吗？”和哲的语气平淡，就好像是医生巡房时的例行问题，看不出来他刚才是如何地惊慌失措。
　　温明嗤笑，“好！好得不得了！有和哲医生在，咱什么都好！”
　　和哲把粥放在一旁，“你可以不可以答得认真点？！”
　　“如果我温明懂得什么叫认真的话，那我就不叫作温明了！和哲医生，凡事都把它当作是一场游戏，日子会好过不少的！”
　　和哲坐在一旁，“游戏？包括你的杀手生涯？”
　　“包括我的人生。”温明骄傲笃定地答道。
　　和哲心中有一个疑问，却一直不敢道出，“你……为什么愿意信我？你对我是介于信与不信之间，那么……你可以索性不信的，我母亲是警察局局长，我随时都可以向警方报案，结束你的杀手生涯。”
　　温明闪烁的目光在和哲眼底下慢慢变得黯淡，“不知道，不想提，你……不要问，有时候我想，结束了更好，大不了死刑，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子。”
　　“我的人生，没有怕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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